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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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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就站了起来,这一下可把赵大整住了,连忙上前拉住她,口中还苦苦地哀求道:“学!学!小姑奶奶,俺算是怕你,一个小玉一个你,你们算是吃定了俺老赵了,你们比长虫还可怕……”
  杜念远强忍住笑道:“原来你也怕山主处罚!”
  赵大苦着脸说道:“俺倒不怕山主打我,俺皮粗厚,挨几下没关系,就是怕不准喝酒,那可憋死老赵了!”
  一大一小,又在树下念起诗来了!
  任共弃躲在远处,仍可清楚地看到杜念远的一举一动,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颤抖,父女的天性自然地流露无遗……
  胡子玉在他耳畔轻轻地道:“这一定是令援了,恭喜老弟有此掌珠,慧质天生……”
  任共奔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喃喃道:“五年了,想不到她会这么大了,长得真像她母亲……”
  胡子玉突地在他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
  任共弃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太苦孩子了!”
  胡子玉道:“不这样如何搬得动尊夫人大驾,而且你们父女也该聚聚,我要是有这么美丽聪明的女儿,我一定把她带在身边,骄傲地给别人看看!”
  任共弃考虑了半天才道:“不会伤着她吧?”
  胡子玉道:“老弟也算是用药行家,让该知道这玩意儿的性质,最多叫她昏迷一阵罢了,走出个百十里地,立刻就救过来。”
  任共弃又考虑了一下才道:“别用过量。”
  胡子玉点头道:“我晓得!这么好的孩子,我也舍不得伤了她!”
  两个人又屏住气息,慢慢地向前移动了!
  赵大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围住许多人,山主、朱兰、费姥姥……每个人都紧张地望他。
  朱兰首先急问道:“赵大!念远上哪儿去了?”
  赵大摆摆头,定了一下神才道:“我们正在读诗,突然出来两个人,撤了一把红色粉末,我才吸进一点,就晕晕沉沉的不能动了……”
  朱兰插口道:“那是‘迷神散’,山中有解药,放心,你死不了的,快说!念远上哪儿去,是不是被那两个人带去了?”
  赵大点头道:“是的!念远也迷倒了,他们就抱着她走了!”
  费姥姥敲着拐杖急声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赵大没有答话,却皱眉头道:“姥姥你别敲,你力气大,震得我头痛!”
  “迷神散”有使入骨鳆筋软之效,费姥姥神力惊人,暴怒击地.自非新创之余的赵大所能忍受!
  宋兰急道:“姥姥您就别敲了!赵大你快说吧!那两个人是谁?”
  赵大道:“那年纪大的我不知道,那年青一点的,虽然他留了胡子,可是把他烧成灰,我也认识!”
  未兰催促着道:“别废话了,你快说出来吧,真急死人!”“是巡山侍者!”
  “任共弃!”
  这是杜素琼的惊呼!
  “吴安道!”
  这是梵净山其他诸女的叫声!
  赵大道:“是他,一点也没有错!我虽然神志已经不清楚了,可是我还是认得出他,留了黑胡子……”
  杜素琼想了一下道:“他故意地向‘少林’、‘峨嵋’挑战,原来是想利用那两派跟我的关系逼得我下山,重履人世!……”
  朱兰道:“山主现在不得不下山了!”
  杜素琼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是那么平静,使得宋兰倒感到惊奇了!
  “孩子被他抢去了!”
  杜素琼微微一笑道:“那孩子有他的一半骨肉,由他抱去不为过……”
  朱兰的眼泪都急出来了,急叫道:“不!山主!不行……”
  杜素琼仍是平静地问道:“怎么不行呢?”
  朱兰哭声道:“念远不能留在那种人手中!”
  杜素琼奇道:“他是她的父亲!为什么不能呢?”
  朱兰大叫道:“不行!不行!”
  朱兰又肯定地道:“因为她叫念远,为了这名字,也不能让他保有孩子!”
  杜素琼突然温和地道:“你大概也爱着韦明远吧?”
  朱兰不防她会有此一问,瞪大了眼,一时不知回答。
  杜素琼却柔声地道:“为什么不敢回答,爱!就该忠实地,勇敢地爱,爱情不是罪,不用偷偷地放在心中……”
  朱兰嗫嚅地道:“是的……从我替他治伤后,我就忘不了他了!……山主,请您原谅,我无意要分割他对您的感情……”
  杜素琼静得如一池止水,缓缓地道:“有什么可原谅的呢!他本是个值得爱的人,再说,我们的感情已坚逾金石,没有人能分割去了……”
  朱兰含泪点头;宣:“是的!我知道,山主,他告诉过我!”
  技素琼陷入一种神往中,没有再开口。
  朱兰却哀求道:“为了那孩子叫念远,山主!您下山一次吧!”
  杜索琼看着她摇摇头:“你在山上比我久,却没有我看得开!”
  费姥姥恭敬地道:“山立智慧禀赋超人,要不然仙子从未晤面,怎会贸然以重命相托。山主,为了我们,您就下山一次吧!”
  位素琼抬起眼光一扫四周,平静地问:“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四周的女孩子接触到她的目光后,身不由己跪下道:“请山主找回念远吧!我们都舍不得她!”
  杜素琼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为了你们,我就下山一次吧!”
  众女欢呼雀跃,杜素琼却漠然地举步离开了。
  再寻回是她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平时爱之甚切,然而却没有一人怀疑是为着自己而答应下山的。
  在长江船上。
  任共弃小心翼翼地调了解药,替杜念远灌下,然后又焦灼地守在一边,这杀人如麻的魔王,他的手居然在颤抖着!
  苹果似的小脸上,问起一对明亮的朗星!
  杜念远醒了!
  任共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扶着她的头发道:“孩子!你终于醒了!”
  杜念远却一骨碌翻身坐起,鼓腮帮子道:“嗨!你们把赵大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
  任共弃慈和地道:“赵大很好,现在大概也醒了,这儿是在船上!”
  杜念远一摸自己的小辫子道:“船上?这船真大!比我们山上的大得多了!”
  她虽身在陌生的环境中,却全无怯意,望着二人道:“你们是谁?我看你们不像好人!”
  胡子玉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对面相逢不相识’了,他是你的父亲!”
  杜念远睁眼望着任共弃道:“他说的是真话吗?”
  任共弃忍不住热泪交流,慈和地道:“孩子!是的!我是你的父亲!”
  效念远又仔细端详了他半天,才慢慢地道:“不好!还好!”
  胡子玉大惑不解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杖念远盯住地道:“我说不好,是因为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不过还好你不是像他一样,一只眼睛一条腿,难看死了……”
  胡子玉窘了半天,才哈哈地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好侄女!才见面呢,你就挖苦起我这个老伯来了,这份见面礼可够重的了!”
  杜念远却皱眉道:“你别这样笑好不好,像猫头鹰一样,显着你这个人太阴险,好用歪心思,我不喜欢你!”
  胡子玉惊愕地止住笑声,口张大了却未闻拢。
  任共弃忍不住笑起来道:“老胡!虽说童言无忌,我这女儿却知你颇深!”
  胡子玉只得抬抬肩膀干笑着不出声。
  任共弃却对杖念远道:“你想象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
  杜念远摇头道:“我不晓得!我总觉得你不够英俊!”
  胡子玉道:“你父亲刮掉胡子,也是个美男子呢!”
  杜念远道:“我晓得,不过他总缺少一点什么,配不上山主!”
  这回轮到胡子玉高兴了,指着任共弃道:“老弟!令援不但知我,对你也了解颇深!”
  任共弃却全无惕意地道:“你叫你母亲一直都称山主吗?”
  杜念远道:“是的!我明知道她是我母亲,可是她要我跟别人一样,叫她山主,我想总有原因的!爸爸!你知道吗?”
  任共弃第一次听见她叫爸爸,心中大感安慰,可是她的问题,又令他的心头笼上一层阴影!
  想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我再告诉你吧!”
  杖念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道:“爸爸!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却问得任共奔异常伤感!
  半晌才道:“我叫吴……不,我叫任共弃!”
  杜念远道:“人应从父姓,我叫杜念远,要改过来吗?”
  任共弃黯然地扶着她的手道:“不用了,你姓杜很好,它再适合也没有了……”
  胡子玉虽然狡奸成性,想到他的遭遇与心情,也不禁替他难过起来!舱中一时变得颇为沉默!
  杜念远突然开口道:“我们的船是在哪儿行驶?”
  任共弃柔声道:“长江!”
  杜念远高兴地道:“长江?不是又叫扬子江吗?听说它大得很宽无边际,波涛汹涌,我出去看看去,我一直就想出来玩玩!”
  说着跳下就要就朝外跑,任共弃不放心,跟在后面道:“孩子!当心点,你身体复原了吗?”
  杜念远道:“早就好了,那点迷药也死不了,我很小在山上,就是用灵药喂大的!你看这不全好了吗?”
  说完纵身一跃,从舱门直弹出去,空中两个转折,轻飘飘地落在船板上,姿态美妙已极!
  船上的水手都是水道的帮众,手下来得两下的颇有其人,见了也不由得衷心地喊出一声好来!
  任共弃满怀得意地对胡子玉道:“这孩子想不到她还真不错,刚才那一手‘燕子翻云”,换在你我,也不过这种程度了,真难为她!”
  胡子玉点点头道:“老弟!别替我们吹嘘了,你我也许能照办一下,但是在空中那两个转折,却绝对赶不上她俐落!”
  任共弃一向很少服输,但这一次不但服,而且还是真心真意地服了输,含着笑容,走到杖念远身旁!
  迎着强烈的江风,杖念远的兴致高级了。
  她了视远方,口中念念有词道:
  “澹然空水对斜晕,曲岛沧茫接翠微。
  波上马嘶看掉去,柳边人歇待船归。
  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
  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杭。”
  “好!真好极了,我现在才懂得了‘读万卷书’是不够的!一定还要‘行万里路’才可以体会到世界是那样地大……”
  一番话,把后面两个大人吓呆了。
  胡子玉故意道:“你读的那首七律我很熟,——时忘了是谁的了?”
  杜念远抢着道:“那是温庭筠的‘过利州渡’,温诗绮丽,独有这首另辟意境,可见一个伟大的诗人是不拘于一格的……”
  胡子玉讶然无语。
  任共弃却热泪盈眶,一把将她抱起来……
  杜念远奇怪地道:“怎么我说错了?”
  汪共弃道:“没有错!孩子!太好了,你太聪明了,我就怕你
  他的语调哽咽,说不下去了。
  倒是杖念远突然地说:“山主讲过,我聪明外露,恐怕不长寿,我倒不怕死,蜉蝣的生命不过旦夕,比起它们来,我的寿长多了
  任共弃凄然无语!
  连胡子玉的独眼中也不禁淌下了眼泪!
  三个月限期将届。君山水道总坛的密室中,三个人的会议更频了!
  在他们的旁边,横着一张小床。
  杖念远闭着眼睛,深深地睡熟了。
  月余的盘桓,她不但成了任共弃的命根,也成了文抄侯与胡子玉心目中的宝——无价之宝。
  这三个人虽是貌合神离,然而对杜念远的爱却是一样的,所以随时将她带在身边,生怕她会被人抢去似的。
  现在三个人又在窃窃的私议着,面色很庄重。
  因为在短期中,接连地发生很多大事!
  第一件:“少林”“峨嵋”集两派之精英,聚于河南开封,准备作全力之一拼,这件事还不算太头痛。
  第二件:他们密藏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突然失踪了,这是他门最提心的一件事,但,它居然发生了!
  第三件:据快骑飞报,梵净山除了留下少数人看守外,几乎全部下了山,也向开封进发!
  商量着,商量着,声音渐渐大起来了。
  三人中最镇定的还是胡子玉。
  文抄候首先不耐烦地道:“真糟!人关在石室中!怎么平白会丢了呢?”
  胡子王镇静地道:“不是她自己跑了,就是有人将她救走了!”
  文抄侯问道:“什么人的可能性较大?”
  胡子玉眨独眼道:“那石室异常牢固,而且又有能手看住,逃走的可能性极少,因此依我推论,她是被人救走了的!”
  任共弃点头道:“我也认为是被人救走的,不过那石室隐秘异常,知者不多,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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