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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我大汉皇长子的生母.岂能是这样
的懦弱女子。将孩子留下,你自个退下吧。”
‘‘太后娘娘,”袁萝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尊贵女子,露出一张并不年轻的面容。永巷这些年来的艰难生活,将她磨砺的太过于粗糙,丝毫不见二十余岁女子的青春
。
当此是时,一驾普通的青布牛车正从宣平门驶入了长安城。
白衣青年登上亭来,拱手拜道,‘‘侄儿见过叔父。”
戚里一间宅子庭院中的广亭上,玄衣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笑道,‘‘贤侄来了。”
‘‘贤侄刚到长安,’’青年朗声笑道,‘‘还没有安定下来,便过来拜见叔父,还未多谢叔父遣人相告之恩。”
从廷中高台往下望过去,是长安棋盘密布的民居。再往南,是巍峨的长乐未央二宫。朱红色的雕栏画栋,矗立在风雨之中,静默而沉郁,宣示着属于大汉帝国最高的威严。
‘‘这长安城,”玄衣男子轻轻吐口,‘‘真是山雨欲来啊。”
刘邦建汉之后,以同姓诸侯王拱卫汉廷。诸侯王成年就国之后.非皇帝征召不得入京。每一次也只能在长安驻留一段时间。诸般严格限制.便是为了制约诸侯王以行悖逆之事
。
诸侯王过去臣服安顺,不过是因为刘盈以嫡子身份继位’君臣名分已定,而他这些年来治国颇有章法,没有可以挑剔的败德之处。这才彼此相安无事。但此时匈奴犯汉,皇帝
却因病重,大半个月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年轻的大汉帝国,形势骤然间变的诡话起来。
‘‘....可是皇叔,太后娘娘那可是杀伐果断的人物。想当初,准阴侯那样的人物,也终究处置
在她的手中。”滔天的富贵在眼前,齐王刘襄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只是终究存着对吕雏的忌惮。
这样一个刚强的女子,能够束手就擒么?
‘‘怕什么?’’刘濞端然笑道,藏住了眼中的蔑然。开解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什么都不做,只待在封国之中安安稳稳的等着皇帝的位置能掉在你头上?太后再
强悍,终究只是一介女子,若真是个人物,如何能先前在乡里容得你大母及先父,后来当了皇后,也只能让着戚夫人,直到她儿子登了基.才将一腔怨气发作出来。淮阴侯,淮阴
侯倒也真是个人物,他不是败在吕雏手里,而是败给了萧何。如今,太后一无儿子做倚仗,二无萧何曹参做臂助,两个相国,陈平是个谨慎的,只会做壁上旁观。只余一个老朽匹
夫安国侯王陵,你还拿不下么?”
‘‘皇叔说的是。”刘襄咬了咬牙,定下决心。
‘‘齐王侄。’’刘谤若有深意道,‘‘你记得。我们不是犯上作乱,而是维护刘氏一脉尊荣,这也是当初先帝分封同姓诸侯王的用意。’’
‘‘如今刘盈失去了踪迹,太后手里唯一能紧紧握着的,便是她藏在长乐宫的皇长子,但是因为她这些年的心思,皇长子在两宫以及朝廷中名声都不显,这是她的手段,也是她致命的软肋。到时候,我们以这个把柄威胁她,借着天下之势.将她逼下台去。”
‘‘善。’’刘襄承诺道,‘‘若襄他日真能登继大宝,必不会忘了吴王叔的好处。’’二人相视而笑。
‘‘送齐王回去。’’
刘濞目送齐王的背影消失在后门之外,唇角带鲁一缕讥诣的笑意来。问身边的黑衣侍从道.‘‘都安排好了么?”
‘‘回王爷的话,上青门的一个城门卒是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刘濞点点头,‘‘等到皇长子庙见之时,我们就连夜出长安,从武关出关中,直回吴地。”
刚刚建立未满二十年的年轻的大汉帝国,此时犹如黑夜下的水面,混沌不清。局势变的分外诡谲起来。
注:在这里,简要介绍一下大汉的符玺制度和调兵制度。
秦汉时期,仅皇帝皇后太子三种人的印章称垒。皇帝有垒无数,但具有实用价值的不过六枚。卫宏《汉旧仪》中说,“玺皆白圭蜡虎纽,文曰: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凡六玺。皇帝行玺,凡封之玺赐诸侯王书;信玺,发兵徵大臣;天子行玺,策拜外国,事天地鬼神。皇帝之玺用于赐诸侯王书,天子之玺用于征召大臣,这俩玺由皇帝自佩。其余四玺则存符节台保管。但事实上,在汉朝初年的时候,皇帝身边重要的玺只有三个,而不是后来发展成熟的六个。颜师古注引《孟康》曰:‘‘汉初有三玺,天子之玺自佩,行玺信玺在符节台。这就是我在之前第三卷一八二章中,介绍的刘盈出宫之前的安排。在此之前,无论是天子三玺,还是虎符,都是由符玺御史掌管的大家可还记得,现在的御史大夫赵尧在升职之前,干的职务就是这个符玺御史。刘盈玩了一个手法,就是另立符节台,将御史寺掌管符玺的职责独立出来,转到符节台去,并以心腹舒异为符节令。但是,在所掌符玺转移的时候,刘盈只将皇帝行玺,皇帝信玺交给了符节台,将虎符另托,而天子之玺带在了身边这也是后面一个情节的伏笔。
那么,我们再来介绍一下汉朝发兵制度。
西汉最初的时候,发兵制度是比较松散的。刘邦在四处征战中,一道诏书,一道羽缴都可以征发军队。
但是后来立国之后,发兵制度便渐渐严格丰富起来。文帝二年,初
与郡守为铜虎符,竹使符。调兵用铜虎符,其余征发用竹使符,各分其半,左与郡守,右在天子。文帝前,惠帝朝的发兵制度,我没有查到相应资料,这里也有一定自弓揣测,大家不必太当真。
虎符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代,信陵君窃符救赵,偷的就是这个虎符。并不是文帝时首创。在文帝时候下发到郡守手中.在我猜想,刘邦立国稳定之后,文帝之前,大汉也是有虎符的,只是数量没有文帝时候那么多一个郡一对虎符的话,大汉一百多个郡,汗,符节台要保管一百多个虎符啊。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中藏有‘‘西汉堂阳侯错银铜虎符”
一枚,可见,西汉虎符并不是只有郡守持有。按照最严格的汉朝发兵制度,发兵必须是玺书或诏书虎符或符节齐全无误,且有当地主要官员在场的情况下,才算完全合法。虎符是臣属兵权和调动军队所用的凭证,而玺书明确带兵将领的战事任务和权限等。
其中,以玺书发兵所用之玺;为‘‘皇帝信玺”,即刘盈留在符节台的两枚御玺之一。此玺极为重要,与虎符并用可征调全国兵马与竹使符并用可以任免全国官吏。
符节在有些时候也可以调动军队,但是权威性远逊于虎符。军队见到玺书虎符必发兵助战,只见到符节则没有必须发兵的强制性。举例子来讲,当初武帝在外的时候卫太子谋反,以节令军队发兵,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受节出兵,就可以看出来。
在之前.‘‘刘盈”病重不能视事的情况下,吕后作为太后暂时出面掌政,她的命令,在这段时间’可以暂时代替玺书。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吕后以玺书及符节调动了巴蜀材官。但是,要调动之前刘盈安排在上郡的颖阴侯灌婴的军队,就必须要虎符,才完全合法。汉元帝时,西域副校尉陈汤擅发西域诸国兵马击匈奴郅支单于,光有符节还不够,仍需‘‘矫制”伪造或假传皇帝制书。‘‘制书’’就是玺书。
最后,大家可以猜猜,刘盈将虎符放到哪里去了?
第二零三章袁萝
“阿嫣……”鲁元从睡梦中醒过来,犹自气喘未定,冷汗涔涔的从背后落下,浸透了衣衫。
身后,丈夫的气息环过来,穿着中衣的张敖拥着她安慰道,“满华,不怕,不怕。”
“敖哥,我梦到阿嫣了。”鲁元拉下丈夫的手,急急倾述着,“我梦到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她看着我,眼光怀念而难过,跟我说‘阿母,珍重。’”她眼泪落下来,“我真傻,当时居然没有看出来,她是在向我告别。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娘亲。”
“胡说。”张敖抚着她的泪眼,安慰,“满华是天底下最的娘亲,不然,你去问问阿嫣和偃儿,他们谁会说不是。”
“阿嫣,阿嫣——”鲁元泪落如珠,“不知道,陛下和阿嫣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次,张敖沉默了好一会儿。
“满华,”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撑住。”
鲁元霍然回头,“你是什么意思?”
张敖在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匈奴如今大举来袭,这种时候,偏偏,发兵的虎符不见了踪迹,天子失踪,大臣们各有自己的想法……也许……”
“虎符……”鲁元根本没有听着丈夫后面的话,只沉吟着。
益寿馆中,刘盈面上淡淡的不经意的神情忽然浮现在她的心中。
“我记起来了。”她猛然站起来,“陛下临走之前,曾托了一个匣子交给我保管,说是若我遇到为难的事情,便可打开一看。”
张敖听的一怔,随即,狂喜而释然的色彩在他的目光中绽放出来,“快些拿出来看一看。”
鲁元赤着足下榻,从箱笼底部取出沉香木匣,啦的一声推开盖子。
黄色绫缎之间,以错银篆书“与颍阴侯灌为虎符第一”于颈肋之间,半个平头翘尾的青铜伏虎虎符静静的躺在其上,正是众人遍寻不至的调兵虎符。
前元七年秋八月甲戌初七,吕太后以玺书虎符,发上郡兵,以颍阴候灌婴为大将军,迎击匈奴。
“今有袁氏女萝,贤淑惠中,育有皇子,册封为少使,即日起迁入含光阁,皇长子山,为上长子,恭顺体孝,更名为义,策为襄成侯。制曰,可。”
宫装女子跪伏在地上,待听完最后一个字,才将长袖展开,在身前伏下,同时以额触手,“太后恩典,妾昧死敢辞。”
黄门将诏书递给起身的袁萝,笑意吟吟,道,“恭喜了,袁少使。”
“谢过阿监。”袁少使力持雍容,然而突如其来的欢喜让她维持不住自己的神情,漂亮的宫装越发衬托出面上肌肤的粗糙,黄门的脸上便有些黑,勉强笑道,“奴婢告退。
帮着将家具搬入含光阁的内侍退出后,宫婢乌兰喜极而泣,“夫人,咱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是啊。”袁萝瞧着阁东的方向,笑的辛酸而又阴沉。
那里一片亭台绵延,是后宫中最大繁华的宫殿——后殿椒房,据说,天子卧病之后,便在椒房养病,张皇后衣不解带,伺候在天子病榻之前。
那是她的夫君,却偏偏在他弥病之时,自己才能够走出长乐永巷,重见天日。
在最初的时候,她只是长乐宫钟室的一名小小的洒扫宫女,既没有出众的家世,也没有美貌的容颜,甚至一双女子的手,也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长满了厚得的茧子。本以
为一生不过就是在深宫之中消磨年华,日复一日的将钟室洒扫干净,直到三十五岁那年,遣送出宫,不曾生出奢望。命运却在前元二年的那个夏夜,与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那一年,大家在长乐宫中幸了她。
很多个月以后,她才知道,那一日,太后继杀害了赵隐王之后,又一次将先帝宠姬戚夫人杀害,为此,大家与他的母亲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对母亲的极度失望化作为对自己的不满,寄情声色犬马,而她,是他走出母亲宫室遇见的第一个宫女,也是他那段时间宠幸的无数个女子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太后并不希望未央宫有庶皇子出现,每每在大家宠幸宫人之后让人送去一碗红花汤。
但,可能是因为大家宠幸的宫人多半是未央宫人的缘故,当时身在长乐宫的她,侥幸的被人忽略,过了一个多月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愕然的发现,自己的天葵已经许久未来,而送红花汤过来的长乐宫监寇安,也终于推开房门来到她的面前。
当时,是怎么躲过这场浩劫呢?
她想起来了,她跪伏在冰冷的地上,苦苦的哀求寇安,寇安却面色冰冷的站在她面前,无动于衷,就在她终于绝望,以为自己会同那些同样不知名的宫人一样,还没看见孩子就失去了的时候,听见寇安轻轻伏下身子,在她耳边道,“明儿便自请搬去永巷吧。”
寇安回到吕太后面前,禀道,“袁使女已经饮下红花汤,胎儿应该落掉了。”
吕后漫不经意道,“知道了。”
在长乐宫永巷,她孤零零的产下了当今天子的第一个皇子。没有人祝福,没有人安慰,那个新生的男婴瘦小的像一只猫儿,发出细弱的啼哭,他没有阿翁,没有大母,没有
亲人期待落地,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
母子二人被整个大汉所遗忘,若非寇安这些年来一直若有若无的照顾,只怕根本不能在荒凉凋敝的永巷宫掖中活下去,直到匈奴的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