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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胡说。”张嫣瞪了她一眼,杏核眼眸中闪过一丝娇媚水意。
她便坐在坐榻上,抿了一口茶,心想,究竟这个如今在外宫求见的人是何方神圣,能够让刘盈觉得,自己见着会足够欢喜,从而答应交换他的要求。
然后便听见廊下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唤道,“阿姐。”还略带了一丝奔走之后停下的喘息。
张嫣手中的茶盏倏然僵住,猛的抬起头来,见殿帘揭处,一个紫衣少年从外进来,不由失声唤道,“偃儿。”
来人不过十一二岁,皮肤晒成了微微的麦色,脸蛋容长,眉目与自己有三四成相似,双目炯炯,望着自己,神情似悲似喜,不是暌违数年的胞弟张偃又是谁。
张偃静了片刻,重又伏拜了下去,“臣弟偃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未央”抬起头来微笑,露出一丝牙齿的洁白,已经是有了两个人的父亲信平侯张敖当年的几分风采。
……
“我这些年都在洛阳,陛下将我从家中领出,送入了河南郡守吴公门下求学。且命人看着,不准我带小厮伺候,不准我曝露信平侯府的身份,每个月除了必用的伙食住宿费用,没有给我多余一分钱。”
张偃对着姐姐提及这些年离开家人后在外的生活,轻描淡写。
张嫣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现在如何呢?”
“一开始,我是很恼舅舅的,”张偃笑的坦然,“觉得他是记恨我,故意与我为难。后来,过了一两年,才开始慢慢察觉到舅舅的用意。”
他是信平侯府唯一的嫡子,生母又是出身高贵的鲁元公主,注定了自幼娇宠,总是依恋自己的阿母,姐姐,学不会独立的看这个世界,处理问题。如果就那么下去,也许,就会渐渐的走到岔途,前路越走越窄。
阿翁张敖也许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可是碍于鲁元以及吕太后,不好出手矫正。
在这个时候,刘盈以舅舅的身份,将他从锦绣富贵堆里带出来,丢到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洛阳,让他离开所有的光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求学,直面这个世界,在撞的头破血流之后,才跌跌撞撞的成长。
“舅舅他,是想让我看看,剥离开信平侯府世子的身份之后,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而我自己,又是多么的渺小不堪。”
张嫣看着成长了的弟弟,笑的欣慰,
“那这些年后,你又体悟到什么?”
张偃想了想后答道,“自前元四年,陛下在长安城外建太学后,河南郡守吴公第一个在本郡建地方官学,官学之中,有不少达官贵人子嗣,也有平民卓异之人。而我在他们之间学习,因为隐瞒了身份,这才看到了一些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他的目光转为坚毅,
“我知道,我是信平侯嫡子,日后是注定要继承信平侯位及阿母食邑的,且阿姐你又做了皇后,繁阳长公主已经出世,日后,想来还会有嫡皇子,我作为张家的家主,日后一定要给你们母子撑腰。只有我能够站起来,拥有属于自己的功业、势力,日后,阿姐才能够在这座未央宫中真正站稳脚。”
张嫣望着他的目光颇为感慨,“偃儿,你长大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男童,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和志向。
听了胞姐的夸奖,张偃便又觉得羞涩起来,赧然一笑,脸上微红,承袭了信平侯的美貌,他日长大,当又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对了,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外甥女吧。”张嫣道,“好容易回来一趟,不妨多聚一聚。”回头吩咐宫人道,“将繁阳长公主抱过来。”
张偃看着襁褓中的刘芷,便觉得眼睛都移不开,衷心赞道,“长公主很可爱。”
“是么?”张嫣微笑,“她乳名叫好好。”
“好好么?”
“嗯。”
“好字意思为一子一女,好好,”张偃便逗道,“看起来,你还会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啊。”
“胡说什么呢?”张嫣嗔道。
张偃便只是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玉手镯,道,“这是舅舅送给你的。”
张嫣凝目去看这只镯子,它看起来虽然造型古朴,做工也不错,玉料却看的出有些许杂志,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
“太简陋了是不是?”张偃微微有些尴尬,想要将镯子收回来,
“这是我替人抄写文书,挣的工钱买的。不过终究是简陋了一点,好好毕竟是长公主,哪里能戴这样劣质的东西。”
“谁说的。”张嫣拦着他,笑道,“礼物看的不是价值,而是心意。在我看来,这满宫的贺礼,你这个做舅舅的,是数一数二的心诚。”取过张偃手中的玉镯,戴在女儿的手上。
张偃于是舒心的笑起来。
“偃儿,——这次回来,还要回洛阳么?”
“自然。”
提起正事,张偃便收了笑容,正色道,“恩师学问人品都极好。堪为典范,这些年,我在他门下学习,收益良多。这一趟回来,也是以家中母亲将要做寿的名义请假,,待过些日子,我便回洛阳。”
几年前,偃儿初离开的时候,哭泣打闹,只为了不离开阿母和自己。到如今,虽然归家相逢时依旧看着喜悦亲近,但已经是理所当然的说着要走了。
——雏鹰终究是需要离开父母的荫蔽,才能看见外面天地的广阔,于是打开眼界。但作为被留在后面的亲人,依旧会觉得几许失落。
“在洛阳可有什么见闻?不妨说给姐姐听听。”
“嗯。”提及待了几年的洛阳,张偃的目光便亮起来,侃侃道,“长安虽为帝都,可是洛阳也很繁华,我私心觉得,比长安差不了多少。到如今,我对洛阳可比长安熟悉多了。长安四周多山,洛阳却是平原……”
……
“对了,”这一日,说到后来的时候,张偃忽然想起来,兴致勃勃的对胞姐提起,“我有一个同学,名叫贾谊。为人很是有趣。”
“贾……谊?”张嫣慢慢重复这个名字,声音略带了一丝惊异。
“是啊。”张偃笑道,“阿姐大概没听过他,他虽和我年纪仿佛,却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平日与我交好。姐姐日后若有机会见了,一定也会喜欢。”
“是么?”张嫣垂眸微笑,不置可否。
“嗯。”张偃道,“我总觉得,他这样的人物,便是要出宰入相的。他日后一定会到长安来,到时候姐姐就知道了。”
“也许吧。”
无论姐弟间有再多的话,终究也有离别的时候。离开椒房殿的时候,张偃回头看着胞姐,欲言又止。
“阿姐,”
……
“现在我认同你的意见,单论做舅舅的话,陛下是个很好的长辈。可是,”他望着姐姐,眼神认真中又带着几分执拗,
他做你的丈夫呢?
到如今,他已经渐渐长大,懂得了一些从前年幼之时不懂的事情。从那个依恋胞姐的角色中走出来,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和肩膀上的沉沉责任。
可是,他还是怜惜阿姐的命运。
始终记得,当年,阿姐刚刚嫁给刘盈的时候,偶尔从回未央宫回到侯府小住,背着人的时候,眸光里流露出多少伤感怅然的眼神。
张嫣怔了怔,于是弯了弯杏核眼,明媚的笑起来,
“姐姐现在很好呀。”
好好在一旁的摇篮里,咿咿呀呀的挥舞着手臂,张嫣将女儿抱起来,“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现在有好好,有你舅舅的疼宠撑腰,已经能够觉得心里很稳。在舅舅的身边,我现在,觉得很幸福。”
……
这一年的秋九月十八日,是鲁元公主的三十岁寿辰。
张嫣有些唏嘘。
三十岁,在自己的前世还可以说是年轻的岁数,在这个时代,鲁元却已经是连外孙女都有了,说起来,都可以算是老太婆了。
因为上面还有长辈吕后在,鲁元公主的这个寿辰并没有大肆操办。只是在信平侯府举行一场寿宴,邀请一些亲戚参加而已。
皇帝和张皇后在这一日,携刚刚满了百日的繁阳长公主到信平侯府祝贺。
注(本段不算字数):
今天研究了一下西汉的六个长公主。鲁元是在刘邦称帝后封的,然后嫁给张敖;馆陶是文帝的女儿,在文帝为代王的时候出生,据说是景帝封这个姐姐为长公主,到武帝时期,尊称大长公主,因为汉初重母系,又称窦太主;平阳公主据说是在第二次婚姻和第三次婚姻之间封的长公主,据说是刘彻觉得这个姐姐几次婚姻不幸给的补偿,封长公主之后,她很快嫁给了卫青;鄂邑公主以抚育昭帝的功劳封长公主,在武帝朝,这个公主默默无闻。敬武公主据说可能是许平君所出。
唯一有可能初生便封长公主的就是卫长公主,这是武帝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武帝将近三十岁才得到的第一个孩子,是刘彻最喜欢的女儿,封地当利。当利产盐,十分富庶,由封地可以看出来刘彻对这个女儿的喜爱。卫长,据说是卫氏长公主的简称。其实我不是很确定她是不是初生就封长公主,因为当时的皇后还是**,不知道**是否容忍,又是否有力量对当时的刘彻构成反对。
西汉时期的长公主,地位比诸侯王。她们的食邑,是可以传给儿子的。吕后时期,鲁元的儿子张偃便继承了母亲的食邑,称鲁王。还有馆陶的第二个儿子陈蟜,“以长公主子故,封隆虑侯。”
们的好好刚出生便封长公主,是刘盈一力主张的缘故。汉朝的公主,并不是嫡长就可以封长公主的,如果之前馆陶长公主为景帝封没有错误的话,在文帝时期,馆陶为嫡长女,却依旧没有得到长公主的特封。按照阿嫣的想法,长公主应该能够拿到,但正常程序应该等好好出嫁前封,或者,在下一任同母弟上位时候封。
二四九:失女
乳母桑娘抱着刘芷的襁褓,屈膝拜道,“繁阳长公主拜见阿婆。”擒住好好的小手,作势朝鲁元挥了挥。好好似乎觉得有趣,于是咯咯的笑起来。满了百日之后,因为养的很好,已经比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大了不少,手臂像藕节似的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
鲁元瞧得觉得心都酥了,连忙将外孙女抱过来,笑道,“好好,可想死阿婆了。”
也许真是因为隔辈亲的缘故,她对着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外孙女,当真是恨不得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口中怕化了,心疼到骨子里去了。
张嫣瞧着不免有些吃味,“阿娘有了好好,便不要女儿了么?”自己听着这口气,都觉得有点酸。
“小没良心的。”鲁元便眯了眯眼睛,转过来伸手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难不成和自己女儿还争宠不成?”
中元元年九月乙酉,秋高气爽。信平侯第于这一日将对着尚冠前街的府门大开,从辰时过后,便陆陆续续的有车马入府,下人小厮在内外院来来往往的穿梭忙碌。午时一刻,皇帝携张皇后及繁阳长公主到来,为胞姐道过贺后,便被张敖迎到外院园中去了。张嫣却已经是有些时日没有见过阿母,于是留了下来,和母亲在内院中说话。
这一日,张嫣戴芙蓉冠子,穿着一件鹅黄色陈留茱萸纹曲裾,用一条白玉凤凰腰带系住腰身,自生了繁阳之后,她的身上渐渐褪去了一些属于少女的任性娇柔,增添了几分风采雍容。
鲁元看着这样美丽的女儿,就不禁感慨起来,“我的小阿嫣,还记得当初,只有这么小,”她比了个手势,“好像不过一眨眼,如今竟也开始做别人的阿母了。”
岁月就这么过去,恍若流水。
而她也从丰沛乡间的少女,变成了被人叫阿婆的老婆婆了。
“是呀。”
张嫣被母亲说的也伤感起来,“养儿方知父母恩。”
“有了好好,我才知道,阿母这些年,为了我们姐弟,付出了多少心思。——好在,”她抬起头来,看着阿母,目光带着孺慕与期待,“这趟偃儿回来,见着比从前懂事了,我也终于安定下来,阿母从今以后,便好好的享享清福,让我和偃儿伺候你吧。”
“好。”
鲁元唇角微微勾起,将背靠在身后的竹纹躺椅上,笑意安详,“我刘满华自问一辈子心思良善,从未害过一个人。如今不求别的,只求为你们姐弟积一些福缘,愿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信平侯府大门迎来送往的时候,一个二十**岁的灰衣男子正将驾着的牛车停在侯府西边侧门之前。
守门的小厮上前问道,“什么人?”
灰衣男子跳下车,将斗笠往下押了押,压低嗓子道,“小哥,我们是来给侯府送今天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