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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将心中屈辱硬生生吞了下去,淡淡颔首道,“既如此,便这么办吧。”
他大口饮尽杯中酒,将心中一口浊气吐出,笑问道,“阿嫣,你还好吧?”
“嗯。不好。”张嫣迷迷糊糊道,凭着一股绝对不能倒下的意念才能支持,待使者离去后,便再也支持不住,砰的一声摔倒。
“阿嫣。”刘盈惊了一跳,连忙去扶。触手肌肤的热度高的骇人,连忙唤道,“快召太医。”
“出痘期间宜静养,最忌吹风,张娘子却忧思郁结,这才令痘象凶险起来。”老太医的心中未免没有怨气,只是不敢透出来,“为今之计,只有用金银花、连翘、车前子、六一散各1克,紫花地丁15克,煮汤头煎内服,次煎敷患处。切忌不可再移动病患。”
“知道了。”吕后点点头,吩咐道,“那便让阿嫣在未央宫择一宫室静养。太医署仔细照料着,再不能出事了。”
临离去的时候,刘盈回头看榻上少女,她侧卧于被衾之中,身形娇小,因为休养,适才戴着地白纱彀便揭了去,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面上烧成一片嫣红的色泽,稀疏的落着几颗红疹。许是因为一直心中喜爱地缘故,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阿嫣惨淡,反而很是有几分可爱。
天色晚下来的时候,宫人在宣室殿中点亮两排四十八盏灯火。
“陛下,”宫人在外禀道,“长乐宫苏摩姑姑求见。”
“让她进来。”
苏摩手捧木匣入殿,拜道,“参见陛下。臣奉太后之命,送给陛下这个匣子。”
刘盈好奇的从内侍手中接过,展开见其中整齐折着一卷帛书,“这里头是什么?”
苏摩再拜,淡淡道,“听说,是吕九娘子离家之前的手书。”
刘盈一怔。
“东西既已送到,”苏摩屈膝道,“臣便先告退了。”
“三年春光,弹指而过。君不误人,人自误之……使君珍重,后会无期!”
刘盈看了许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长骝。”他问道,“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长骝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敢随意搭话,只好小心翼翼道。
“朕一直只想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却不曾为九娘想一想,她的委屈和难过。这才”
“孙奉常说过,陛下是不能做错的。”长骝敏捷接过,“这件事纵然有不是,亦不是在陛下身上。”
“是么?”刘盈惘然道,又问,“九娘地下落找到没有?”
“这倒不曾。”长骝摇头。“吕家前些日子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到了如今,早就没有二人的踪影了。”
“盼她日后安好吧。”刘盈道,“长骝,朕书一道手书,你交给周太尉,命他在全国各郡县暗暗寻访,若是找到九娘的下落,便”
便能怎样呢?
刘盈最终只能轻轻道,“让当地官员暗中接济些。注意别让他们知道了。”
“诺。”
长骝有心想让皇帝放松些,便笑着揖道,“还没告诉陛下,刚才怀兰阁那边来人禀道。阿嫣娘子醒了。”
“哦。”刘盈愣了一下,才应道。
“陛下不打算去看看她么?”长骝问道。他素知皇帝对张嫣爱护有加,不由有些讶异。
“不必了。”刘盈苦笑道。
若是从前,以他对这个外甥女的疼爱,自然不吝于走上这么一遭。但是,
自从十日前,母后在宣室殿中对自己道,她欲为自己纳阿嫣为后。一切都不同了。
他至今依旧无法描摹,当时听了母亲地话,他心中的惊骇。
“母后,阿嫣,她是朕地甥女啊。而且,年纪还那么小。”
“那又如何?十二岁。已经不小了。还是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迫和亲匈奴?当年晋文公还娶过文嬴呢。舅甥,本就不在五伦之例。”
那又如何?
如果这个不如何。那么还有什么很如何?
阿嫣,在他心目中,就是那个长乐宫初见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女孩儿,是那个在商山下的原野唱着赵歌的女孩儿,她总是小小地,抬着头用软软的声音喊他做舅舅。她有时候很脆弱,有时候却又很坚强,很多时候,他都认为,作为一个孩子,阿嫣太过于聪明,虽然她似乎想要极力的隐藏着。
为此,他总是为她,多担着一份心。
阿嫣很美丽,她有着一头柔软的青丝,杏核儿一样的眼眸,笑起来的时侯,会变成一弯月牙儿,甜美可人。
她不骄纵,顾惜人,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他一直很喜欢她,作为一个舅舅。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外甥女和妻子,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角色。如同茉莉与芍药,一个观之可亲,一个掬之秣艳。不是可以等同的。
他永远无法想象,他会有想要热烈亲吻,爱抚阿嫣地冲动。
这场尴尬的姻缘,阿嫣是否知情,他不知道;是否懂得,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从此之后,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会很尴尬,再也没有昔日的亲昵自然。
“长骝,”刘盈叹了口气,吩咐道,“朕就不过去了,你代朕去看看她吧。嗯,她在未央宫静养地日子,吩咐宫人尽心伺候着。”
“诺。”长骝也叹了一声。
怀兰阁
珠帘将阁内遮出一个阴翳的空间,张嫣拥衾而坐,神色古怪的问道,“皇帝舅舅不过来么?”
“陛下政事繁忙,就不过来了。”长骝叹了口气,面不改色道。
他一直对张嫣很有好感,如果不是这个女孩是陛下嫡亲的外甥女,那么,做陛下的皇后,也是很好的吧。
可惜了。
“不过陛下心中很是记挂着阿嫣娘子,”长骝微笑道,“岁前陇西郡守进献了两株雪莲,太医说此物对娘子此时很有好处,陛下便吩咐将一株雪莲赐给娘子。此时应该已经由医童取去熬药了。”
张嫣颔首道,“替我多谢陛下。”
和亲匈奴之事,最终终于将张嫣从其中开解出去,这对吕太后与刘盈都放下一种心事,然而和亲一事却要继续进行下去,尽快的选出一个和亲的人选便是当务之急。
这一日,吕后将她择定地三名宗室女子的帛书交给刘盈,要他从中做一个最终的选择。
刘盈瞧着帛书自嘲笑道,原来就算救下一个阿嫣,终究还是有第二个牺牲的人。
而这张帛书上书写的三个名字,不是像昔日刘丹汝,与他只是陌生人。她们的血缘,都与他有着同样地牵系。
大汉初立,宗室人数并不多。而适婚龄地少女,更是很少。
“长骝,你说,这个被选中的人,会不会恨朕?”
他提起朱笔,在帛书上圈下一个名字。天凌晨在开心网上偷到了四朵雪莲。因此决定分给我家阿嫣一朵。
现代人不迷信雪莲,据说在古代传地神之又神的东西,其实真实功效,不过是对妇科有好处而已。
咳,打滚in。粉红票,交出来。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九十九:错续
自去岁,留侯遣冰人为幼子偕向合阳侯求聘吴国翁主留,后因合阳侯病逝,刘留守父丧,这门亲事便就此延宕下来,然而张偕与刘留未婚夫妇名分底定。
春光淡荡,一对少年男女骑着马行在渭水河边。
“留留,待入夏后,我想对陛下请旨去边关。”
“为何?”刘留的声音有些讶异,“张大哥圣眷正厚,若待在朝堂,数年之后,定能逐步升迁。”
“名利固然好,却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留留,你知道么?我和陛下从小一同长大,自认和了解他。陛下的志向,不是成为什么明君,开疆辟土,而是想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百姓都有一个富足安乐的生活。这其实比所有的明君忠臣来的更难。他虽然有过迷惘,但是终究一步步在向这个方向靠近。那么,我想帮他的忙,朝中已有名臣贤相,我欲到地方,为他绵尽耳目之能。”
“那……”刘留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我们,”刘留垂首轻轻道,“不就是要分离了么?”
张偕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道,“待两年后,你的孝满了,我会回来的。”
“那,”刘留的眼睛不敢看他,声音却理直气壮,“你离开以后,不可以喜欢别的女子,不可以让别的女子喜欢,否则,日后我知道了,饶不了你。”
张偕被她的一连串不可以逗的笑出了声。忍俊不禁道,“知道了。我地翁主。”最后四字,近于叹息。
空气中曼郁着青草的香味。
前方忽然洒下一串年轻男女的笑声,愈来愈近,似乎正在向这边而来。
拂开一枝柳枝。张偕怔了一怔,一行权贵子弟拥簇之间,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显目少女,不是楚国翁主刘撷又是谁?
当是时,刘撷穿着一身红衣,正笑的肆意飞扬,秣艳地面上隐隐透着嫣红,恣意开放的美丽。
看见张偕。她怔了怔。一双妙目在他与刘留身上转了一转,谑笑道,“哟,燕隐公子这是陪着吴国翁主踏青呢。”
“嗯。”张偕点了点头,垂眸。装作不知道背后刘留在自己手心狠狠的掐了一把。
才叮嘱了不可以随意让别的女子喜欢,这会儿就遇到一个最喜欢你的女子。
刘撷的眼眸一黯,“走了。”她招呼着一众少年,扬鞭道。
骏马摇了摇尾巴,缓缓的与张偕擦肩而过。
我的年少轻狂,我地幸福时光。
马背上刘撷挺直了背。纵然在情感的战场上一败涂地,也要努力微笑,维持着自己的一份骄傲。
辞别了众人,刘撷驱马回府。在府邸门前,忽觉一份与平常不同的气息,熟悉的家人来来往往于府门之间。她愣了一愣,将马鞭甩给小厮,大喜的奔向正堂。
“你回来了?现在不是入朝长安的时候,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长安?”
刘交转过头来,眸底是一片淡淡的悲哀怜惜,“我来。是来送你出嫁。”
“什么意思?”刘撷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十日前,陛下旨意到楚国,加封你为楚国长公主,命和亲之,匈奴。”刘交不忍再看她。
刘撷愣了一刹那,勉强笑道。“父王。你不会答应是吧。你一向最疼爱女儿的。”
刘交沉默。
她浑浑噩噩地行在府中小径之上,忽听得假山之下有仆役小声道。“那撷翁主真的要去匈奴和亲了?”
“是啊。我还听说,为了补偿楚国,陛下特意加封二公子礼为宗正,统领皇室宗室。”
“纵然如此,撷翁主还是太可怜了。”
她一个激灵,忽得转身,奔向王邸后院。
“翁主,”天色已晚,小厮惊讶的看着不应该出现在马厩这种地方的刘撷,打了一个千,刘撷却似没有看见,牵出坐骑飞云,骑了上去,奔驰出府。
她一路骑到未央北面双阙之下,座下骏马地势头丝毫未减,竟似要直接撞到宫门之上一般。侧门中涌出两队披甲执戟的卫尉护卫,将一人一马拦住,戟尖森森对着马上少女,“什么人,竟敢肆闯未央宫?”
马儿一声长嘶人立,刘撷扬眉道,“谨告陛下,楚国翁主在宫门外求见。”
长安第一翁主的名头,卫尉军闲暇时也曾听过。此时隔着暮色打量着马上傲气美貌的少女,她一身红衣,眉眼飞扬,气度神情都是掩不去的风华,应当不是假冒。
“此时宫门已闭,”卫军头领朗声道,“不经陛下传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纵然你是楚国翁主,也该速速离去,否则,便已擅闯宫门论处。”
刘撷咯咯的笑出声来,神情自有一种幽怨,“想要论处我,还不是你们这群卫尉军能够做主的事。你们去通报陛下一声,见不见我,他自有决断。
言毕,她不在说话,将面前森森的尖戟视若无物,在卫尉军惊疑不定地目光下,驱马踱着步子。
过了小半个时辰,青衣黄门小跑着步子来到宫门,尖声道,“楚国翁主,陛下让你去柏梁台候着。”
暮色中的未央有着一种沉谧的氛围,刘撷第一次在这个时辰进入未央宫,一路上,长廊檐下的风灯依次亮起,延成一条光亮的通道。柏梁台上灯火通明,却不见白日里台下的热闹。
刘撷眼一酸,险些落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台下地脚步声渐渐传来,她抬头,看玄衣地皇帝步下辇车,来到她的面前。
“阿撷。”他这么唤她。
“皇帝哥哥,”刘撷跪拜道。“刘撷不想去匈奴,求求你,你放过撷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