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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万武惊喜起身,对着青云道长深深一揖。
“如此便好!只要老道长肯出手施救,便是对袁家,对太平镖局的莫大恩惠,袁某这里先谢过老道长了!”
青云道长缓缓站起身来,抬手虚扶了一下,沉声说道:“副总镖头不必如此,总镖头何?可否带老道前去探视?”
袁凤鸣先自惊喜起来,她甜声道:“老道长请随我来。”
袁凤鸣前面带路,青云道长,小一,袁万武和车海跟随其后,来到二进的一个院落。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体态魁梧,神情彪悍,却又面带焦虑。见到袁凤鸣一行的到来,这伙人忙闪开,让出了门前过道。
一行人走至屋内,见一方床榻之上,躺着一粗壮的年汉子,满面重髯,面色赤红,双目紧闭。床头坐着位年妇人,正垂低声抽泣。闻得动静后,妇人抬起头来看着众人,面露诧然。眼前这些人,除了她熟识的以外,还有一鬓灰白的苍老道士和其身后缩头缩脑的小道童。
袁凤鸣上前轻挽着妇人的手臂,低声道:“娘亲!勿恐慌!这是玄元观的青云道长,前来为爹爹诊视伤势的。”
袁凤鸣的母亲闻言,忙轻拭面颊上的泪痕,起身对青云道长裣衽一礼,带着哭音道:“原来是青云道长,许久未见,怪小妇人眼拙没有认出来。有劳道长了,小妇人给道长见礼!”
青云道长颔致意,便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袁万章看去。老道沉吟一会,便坐床前的椅子上,伸出两根手指,轻搭袁万章的腕脉,阖目不语。
小一背着宝剑也紧紧站立青云道长身后,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屋子里的人都沉声闭气不敢出声。仿佛过了很久,青云道长睁开了眼睛。大伙儿都急切的盯着老道士。青云道长环顾了四周围立着的众人,松开搭脉的手指,扶须说道:“无须担忧!总镖头被刚劲掌力伤及脏腑,好救治及时用药得当,现性命无碍!”
顿了一下,青云道长接着说道:“总镖头面色赤黑,为肺经滞塞的缘故。而昏迷不醒为气血淤积于胸,气息不畅所致。如不及时救治,任总镖头昏睡下去,会再也醒不过来的。”
“啊!那可如何是好!还请老道长施救!”袁凤鸣的母亲闻言,眼泪立即落了下来。袁凤鸣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周围众人都是一副焦急的神情。
青云道长淡然一笑,说道:“无妨!有老道,请诸位稍安勿躁!”
小一师父身后,也为师父的话替众人开心。跟随师父这么些年,他知道师父医道高明,并非他本人说的略通岐黄之道,而是比一般的大夫都要强许多。师父教小一从不藏私,对于医道,小一也跟着师父学了多年。对总镖头的病症,小一也有自己的一些见解,他相信师父可以将袁万章医醒过来。
“把总镖头上衣褪掉,扶坐起来。”青云道长吩咐道。
车海与袁万武忙上前帮忙,将袁万章上衣脱去,依着青云道长吩咐,扶其盘腿侧坐床榻之上。
“为老道腾出一点施展的地方”青云道长继续吩咐道。
众人忙往后退了几步,小一也忙退后与众人站一起。
青云道长左手背后,伸出右手二指做成剑指,屏气凝神片刻,突然闪电般出手,剑指如蝴蝶般飞舞,飞快点向袁万章前胸后背各处要穴。
小一瞪大眼睛,看的清楚,师父施展的点穴手法明明是玄元剑法,玄元剑法可以用剑指方寸之地施展,迅如闪电,轻如柳烟。师父点的穴位,都是小一所知晓的疏通脉络的部位,他内心约有一丝明悟。
随着青云道长手法加快,众人看到袁万章面色愈加赤红起来。
青云道长手势一顿,右手剑指变掌,暗运内劲,轻轻拍向袁万章后背肺俞穴的所,只见袁万章眼睛刹那猛睁,张口喷出一口淤血来。
“啊!夫君醒了!”
“爹爹!”
“大哥!”
“师父!”
众人眼见袁万章醒转,惊喜莫名,急围上去,扶住袁万章轻轻躺下,并拿来衣物为袁万章盖身上。
“咳咳!你们都?我昏睡了……几日?”
袁万章神色虚弱的看着面前的亲人,声音断续问道。
袁凤鸣带着喜悦答道:“爹爹!您都昏睡三日了,让娘亲和镖局的人担心坏了。幸亏有了青云道长出手医治,爹爹才醒转过来。”她说着闪过身来,让袁万章看到床前站立的青云道长和小一。
青云道长对着醒来的袁万章微微颔道:
“总镖头醒来就好,我为你开了调补的方子,将养一段时日就会慢慢痊愈的。”
“许久没见道长了!咳咳!此次袁某多亏了道长救治!咳咳!多年前就得道长恩惠,道长于我袁家可谓恩重如山啊!道长以后但有差遣,袁某义不容辞!咳咳……咳咳!”
小一闻言后暗自猜测,这袁万章应是多年前就被师父救治过。回头要问问师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总镖头不必如此,可以帮得到总镖头,也是一件幸事!好总镖头已无大碍,还是安心养伤为要。”
青云道长嘱咐了一句后,随即要来纸笔,开了副温补的方子,并告诫袁夫人,切忌虎狼之药,武人内伤还是慢功夫调治才能标本兼治。然后带着小一婉辞镖局众人的挽留,坐上马车,往玄元观赶去。
天已过午,小一坐车头,想着车厢内的师父和一堆包裹,心里乐开了花。千秋馥酒坊吴掌柜不仅送了两坛酒,还有一袋粳米和盐巴,外加一条火腿和半块腊肉。镖局送的包裹里,除了几件衣鞋子,还硬塞了两纹银里头。师父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可这些也是师徒俩维持生计的必需之物。
小一开心的是,以后很长的日子里,师徒俩的吃喝不愁了。
“哈哈!”想到此处,小一不禁乐出了声来……
第五章夜色
夜,玄元观。
师徒俩用罢了晚饭,小一给师父的屋内点亮油灯,
青云道长的屋子大殿后面,里面同样简陋。他榻上阖目趺坐。
小一凑到跟前,寻了个蒲团坐到了师父的对面。
“师父!我记得咱玄元观没有点穴的功夫啊!难道玄元剑法也可以用点穴上面?”
“哦!小一也看出来了?”长眉耸动了下,青云道长睁开眼睛,含笑反问了一句。
“嘿嘿!那是!您老也不看看小一是谁。小一是师父的好弟子,还是玄元观二十一代观主呢!”趁着师父兴致不错,小一忙乖巧的说道。
“呵呵!你个臭小子,顽皮!”青云道长也绽开了笑容,一改往日人前寡言少语的高人模样。
小一知道,只要师徒二人单独一起,师父性子很温和,很随意。有时候还与小一斗斗嘴说说笑话,全无往日的威严。只有师父不说话的时候,那苍老的容颜与孤沉的神态,挺拔的身躯与内蕴的眼神,才会让小一感到这个时候的师父,是一棵树,是一棵山顶的苍柏,孤单,却又历经沧桑。而这棵树,就是小一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看着小一探寻专注的目光,青云道长很欣慰。他知道小一天资聪颖,质朴淳厚。小小的年纪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却不改良善本性。虽有点顽皮好动,可这些对于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再也平常不过。把玄元观的以后寄托给这样一个孩子,青云道长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与无奈。
自己把小一养大,未必没有其他的缘故。而十几年以来,两人虽长幼相距甚大,这种如同父子一般的亲情,却是事实存的。这也是让青云道长老怀甚慰的地方。只是如今一生修道无成,寿元却一天天耗,说没有遗憾是假的。追寻一生的梦想又怎么轻易抛弃呢?
可现青云子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把自己一生所知所学可能传授给小一,也让小一以后的路好走一些。无论玄元观以后会怎样,无论小一以后走怎样的一条路,起码自己离开这儿的时候,为小一的将来少一些担心,而多一些祈盼!
看着师父又沉思不语,小一靠近师父,轻轻扯着师父的袍袖,歪着头,道:“师父,给小一说说呗!”
“呵呵!人老了便是如此。师父又走神了!好!师父今晚就多给小一说说。”青云子摸了摸小一的脑袋说道。小一懂事的没再吭声,静待着师父开口。
“为师并非如你这般幼年修道。当年遇到四处云游的你师祖,也就是我师父太一道长的时候,我都二十岁了。他老人家武功很高,江湖却名声不显,因他根本无意红尘的名利追逐,加上玄元观已经没落,知道他的人少。老人家云游商朝万里疆域,四处寻师访道,期望得到成仙得道的无上法门……嗯?”
青云道长停顿了下来,见小一正做挠状,恍然笑道:“别急,听为师慢慢说啊!”
“嗯!小一知道的,师父接着说啊!”小一乖觉的应道。
“当年我与你一样的好奇,不相信有成仙之说。而你师祖告诉我说,他曾有缘商朝以东,那万里之遥的大海边,见过天空御剑飞驰的仙人。你师祖认定这是一场大机缘,便苦苦相求,让仙人收他为徒,谁知仙人告诉他,他也不是仙人。”
说到此处,青云道长又作沉思状,却是斜睨着小一。小一被师父逗引的眼睛睁得老大,他忙对师父吐了吐舌头,佯作了个鬼脸。青云道长这才莞尔一笑后,手捻着长须,接着说道:
“这位仙人说,他只是一位修仙者,并不是真正的仙人。而这个世间也没仙人存。你师祖铁了心的要拜他为师,以便求得修仙之道。而此人却说你师祖没有仙根,因而无此机缘。你师祖又问什么是仙根。此人说天地混沌,生阴阳而分五行,身有五行先天之根则为仙根,不过有仙根之人,万万人未必有一。此人回答完你师祖的话后,就御剑而去。”
“那是御剑飞行啊!如鸟儿一般没有拘束……”
青云子手捻着胡须,眼神眺望灯火闪动处,有跳动的光芒眸闪烁。寂静的玄元观,只有他低沉而悠长的声音响起。
“你师祖身上有玄元观的仙法传承,却不得入门,心有不甘啊!就依然四处云游寻访机缘,再无心经营已经没落的玄元观。而为了玄元观的传承,便收我为徒。我也倾慕师父的一身巅峰武学,也同样对仙家功法痴迷不已,便陪着师父一起回到玄元观。师父年后,我便如师父往年一般,继续云游访道。七十年啊!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不堪道哉!”
“不过为师以养生道法为根基,也习得一身江湖的功夫与岐黄之术,对江湖高手才能施展的点穴也略知一二。不过点穴要有专门的点穴功法才行。而我玄元观剑法超凡脱俗,剑路精准奇绝,认穴点穴上丝毫不差于江湖的点穴手法。”
“多年前,我曾路遇与人争斗受创的太平镖局袁万章,便出手为他疗伤。当时记得他是外伤,而今日为师见他受的是内伤。镖局已经用药为他活血固本,但气血淤胸,以致人昏睡不醒。我用内劲点其穴位,乃是疏络活血,后掌击肺俞穴,胸口淤血排除,气息畅通无碍,人自然也就醒转过来了。”
“人体经脉穴位与医理脉络经述是相通的,可以内劲与一点穴位上,就也就是所谓的点穴。此道可救人,也可杀人!”
听到此处,小一暗暗点头,师父说的有道理,譬如人脑后的玉枕、天柱等穴,受力轻重不同也是同样不同的效果,重击之下,是可让人即刻毙命的。
“我与十二年前,对云游生了倦意,对天道成仙之术也不再执着。且年事已高,就是再有机缘,也为时已晚,便回转玄元观。路经里外的天平镇附近,遇到被山贼祸害的山民,其便有你的父母……”
说到此处,青云道长神色凝重起来。
小一闻言惊诧的望向师父。师父今儿怎么会说这些?记得原来曾就自己的身世问过师父,但师父不愿说,之后,他便再没有师父面前开过口。师父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该说的时候呢,也就说了。”
青云道长轻拍了下小一的脑袋。
“你父名叫林开山。你家天平镇附近一个叫小天坳的村子里,你家里应该还有一个叔叔,
你父母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便把你带回了玄元观。”
“那……那我父母当时怎么死的?害我父母的山贼是哪里的?”小一脸色有点苍白,支吾着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这些等你以后自己去查询!好了!师父倦乏了!你也该去做今晚的功课了。”青云道长拂了拂袖子,如同往常一般的随意,略显不耐烦的驱赶着小一。
好似醒悟过来的小一,忙回答道:“知道了师父,您老安歇!”说着替师父吹熄了灯火,看着师父隐没黑暗,他慢慢退了出去。
“别忘了明早把银子给山下的老卢送些去!”
师父苍老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一停顿了一下脚步,然后默默走了出去。
……
月华如水,沐浴着卧牛石和石上的小一。
今夜的仙人顶上,没有一丝风,静悄悄的。
月色下,小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