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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云子与百里川一家人颇为熟稔,哈哈笑着打着招呼。他没有林一与仙奴的高深莫测,只有邻里大叔般的随和,让那娘俩倍感亲切,尤其是此时此刻……
见礼已罢,季子往前一步,冲着林一欠身说道:“多谢太上林长老的一番教诲!”
林一回首瞥了眼,又转向山谷中那个孤坐的人影,说道:“适才的那段话,来自一位凡俗间的先生。道理浅显,却让人受用一生。你娘俩不妨以此自勉……”话到此处,他想起了后土生死之地幻境中的那烧火的娘俩,还有四个字,薪火传承。这仙道非谁所独有……
季子垂首称是,却有些疑惑。一个凡人的话,怎能让仙人受用一生?
百安早已没了初临九州门的莽撞与自大,更是对眼前之人敬畏不已。而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大着胆子说道:“我爹渡劫艰难,还请林长老见机相救……”
林一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淡然说道:“哦……这一回有人救,下回又将如何?合体的天劫岂不是更为可怖?既然天道无情,却又寄望于他人的一念仁慈,岂不是笑话!”
百安呐呐然说不出话来,而脸上的焦急神情如旧。他娘季子忙乱看向出云子,神色求助。对方却是哈哈一乐,浑然不将眼前的一切放在心上。原来太上长老等人只是来瞧热闹的,那娘俩心头才有的侥幸随即荡然无存。
仙奴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色长裙。此乃百里川所赠的云袍,轻柔如云且洁白胜雪,自然成了爱美女子的心爱之物。她迟疑了下,还没有出声。
山谷之中的一片空地上,百里川盘膝而坐。他抬头仰望着厚重的劫云,心绪激荡难平。
历尽千辛万苦,遭遇九死一生,好不易走到了今日。只须渡过天劫,便可踏入梦寐以求的炼虚之境。从此以后,不仅多了数千年的寿元,还能陪着一家人走得更远。既便是修至合体、乃至于成为真正的仙人,亦未尝可知啊!来日得以返回九州的百安门,见到诸多的徒子徒孙,该是叫人多么的期待……
倘若渡劫不过,仙道将就此而终。自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重入轮回罢了!而季子尚未结婴,百安年幼无知,她娘俩以后无依无靠,又将如何度日?
想到此处,百里川的眼光落在一则的山顶上。看着那娘俩的身影,他的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眷恋与不舍。见到林一与出云子时,其又禁不住宽慰一笑。而恰在此处,天上的劫云蓄势已久,终于爆发……
一道刺目的霹雳从天而落,震耳的轰鸣响彻千里,巨大的威势横卷山谷,惊得四方围观的修士无不动容。而一道劫雷未罢,再一道雷光接踵而至,百里川顿时被湮没在雷火炼狱之中。
这一刻好似要天翻地覆一般,整座山谷都在颤抖!
季子与百安已吓得神魂失守,双双难以自持。而一旁的三人却是浑然无事,依旧是观望着天劫的降临却神色各异。
出云子挥袖祭出一道法力护住了惊惧中的娘俩,笑容变得寡淡起来。他咂巴下嘴,摇头说道:“百里川心绪烦乱而境界不稳,乃是渡劫的大忌啊!我当初就差点没挺过去,他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仙奴看着那相互依偎着的娘俩,不禁心生恻隐。她悄悄看了眼师父,趁机与出云子说道:“你与百里川的交情匪浅,又对渡劫颇有心得,不妨临机行事啊!”
“咦……百里川不就送了你一身云袍吗?小丫头拿人手短,话说得轻巧……”出云子惊讶一声,上下打量着仙奴,说道:“我可经受不住雷劈,更不想遭二遍罪吃二回苦啊!而天劫不可替,天威不可逆,谁敢放肆……”他两肩一耸,佯作不忿地又道:“你也曾有过炼虚的天劫,你师父更是高人中的高人,你师徒俩为何不去救人呀?见我好欺负是不是……”
仙奴俏脸一红,轻轻顿足,索性下巴一转不再理会出云子。对方却是哈哈一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鼓囊囊的腰身,自语道:“林兄弟!你说我修炼了那个升龙诀之后,为何始终不见玉树临风呢?不过心宽体胖乃一大境界,非常人而不可得……”他稍稍一顿,又一惊一乍地说道:哎呦!百里川可真麻烦了……”
林一依旧是神淡如水,不动如松,却在留意着天上地下的动静。
炼虚渡劫,又称之为‘三九’天劫,共有二十七道天雷。而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已是二十四道劫雷落下。那千丈的高空与巨大的山谷,已被闪电连为了一体,十足一方雷火道场!而其中的百里川,在渡劫初始尚还轻松,如今便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正自备受摧残且岌岌可危。
天上落下了二十四道天雷,百里川便跟着相应祭出了二十四件法宝。一位炼器的宗师,用所炼制的宝物应劫倒也别出心裁。而当一件件法宝被雷火劈成齑粉,巨大雄浑的天威反噬而来,其早已不堪承受。他面如金纸且口吐鲜血不止,犹自离地十余丈悬空而立,上下却是衣衫褴褛并遍体鳞伤。而最后的三道雷劫将最为凶猛,其中的雷火之力与天地禁制更加难以阻挡……
林一曾饱尝雷劫,所遭受过的一切出乎常人想象。他自然明白那已落下的二十四道天雷意味着什么,也深知此时的百里川已到了强弩之末。而其并未动手救人,而是回首看向那藏身于禁法中的娘儿俩。
许是血脉相通的缘故,又或是被无情的天雷勾动了亲情,百安没了从前的轻狂与无知,没了王族贵戚的骄矜。其攥紧了双拳,身子轻轻发抖,两眼闪动着泪光,慢慢跪下了双膝。他无奈别人的冷漠,更恨自己的无能!
季子以手掩面,抽泣不已。除了眼睁睁看着道侣陨落,又能如何!
在生死离别之际,休谈仙道逍遥,遑论长生自在,这里只有即将丧父的人子,即将丧夫的人妻……
第九百九十五章另立门户
“咣——”
耀眼夺目的光芒之中,一道水桶粗细的雷光从天而降。便如一条狰狞的巨龙,带着无上的威势与疯狂的杀机,瞬间撕裂了千丈的高空,只为毁灭一切敢于忤逆的存在。
云袍破烂且披头散发的百里川,嘴角还挂着血迹,情形极为狼狈。他全然没了从前的儒雅淡然,已成了野人般的模样。而其稍显绝望的神色中,却闪过一丝不曾有过的疯狂。
渡劫输赢在此一刻。百里川伸手抛出一物,竟是一件五彩霞衣。随其法力加持,霞衣霍然化作一片十余丈大小的彩云,瞬间拦在半空之中。于此刹那,天雷已至。
“轰——”
千百道霞光笼罩山谷,一声雷鸣震彻天地。眨眼之间,雷光消散,霞衣却是猛然下坠。正自悬空的百里川一个吃禁不住,随着天劫的余威轰然砸向地面。“砰——”的一声闷响之中,他深陷地下三尺,张口飙出一腔血,身下的热土顿时殷红一片。
与此同时,天上的劫云抖动着收缩起来,由之前的百里方圆,凝聚成了百丈大小。便在雷声未消之际,那翻涌不休的劫云好似一头凶猛的怪兽,再次发出最后的两声咆哮。“咣、咣”连声巨响乍起,两道粗大的雷光争先恐后地倾泻而下……
土坑中的百里川拼尽了全力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踏空而起却又一头栽倒在地。忙乱之中,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那飘在头顶的五彩霞衣光芒一盛,却只有数丈大小,已不复之前的神异,显然难敌天劫之威。生死旦夕,便是想看一眼那娘儿俩都无能为力,他只觉得万念俱空,心头一片死寂……
十余里外的山顶上,季子跟着儿子跪了下来。她顾不得哭泣,只想着目送道侣一程。天道无情,人有情!既然有缘成为了一家人,藉此以表心意!
百安双手撑地,眼角带着泪痕。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卑微与弱小。天下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眼睁睁看着亲人的离去而无可奈何!而既然踏上仙途,便要承受天道的摆布。但愿此后,今日的一切不再重来……
出云子的脸上没了笑容,腮帮子有些发沉。而他看向一旁,又有些糊涂。百里川已然在劫难逃,有本事出手相救的或许只有一人。可那位神色如常,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仙奴屏息凝神,两眼一霎不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才要触及林一的袍袖却又停下。她盯着十余里外的情形,紧紧抿着嘴唇……
便于此时,身旁的人影突然不见了,仙奴轻呼道:“师父出手啦……”
闻声,出云子与那娘俩急忙抬头看向远方,却又各自满目错愕。
仙奴说的不错,林一还是出手了!他不忍心看着百里川死去,却又不便轻易出手救人,只因出云子的话也有道理。天劫不可替,天威不可逆!
百里川渡劫未了,被人强行抗下天雷或许可以捡回一条性命,而两千多年的修行则毁于一旦。他以后再想炼虚,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有坐等寿元耗尽,最终还是难逃身陨道消的下场。此外,危难之时见人心。既便是一家人,亦各自秉性不同。
不过,即将冲到雷劫之前,林一同样是神色一怔。他无暇他顾,去势一转,瞬间便已到了百里川的身旁。
于此间不容发之际,一道霹雳横空而出,恰好撞在了倾泻而下的雷光之上。好似天雷勾地火,又如烈日崩摧,闪耀的光芒之中,翻江倒海般的威势轰然砸向了下方的两人。随之一瞬,悬于其间五彩霞衣倏忽斜飞而去并眨眼不见。
百里川正躺在地上,满脸的绝望,只等着来个一了百了。他忽而察觉林一现身,不由百感交集,却又为接踵而至的异变所震惊不已,抬手惊呼道:“有人……抢我祖传宝物……”其话才张口,已被呼啸而下的隆隆雷声吞没。
与此同时,林一不敢怠慢。他伸出左手抓起百里川,右手握拳奋力往上击去。六条龙影脱臂而出,首尾相继,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冲向了飞瀑一般的雷光。又是一阵“轰轰……”巨响,接连受阻的雷劫威势不再,随即崩溃成了漫天的星火如雨洒落。而那六条龙影犹自疯狂反扑,将天劫的余威尽数撕扯粉碎。
不过喘息的工夫,天上的黑色劫云骤然一变,继而化作一道白色光芒徐徐落下。林一手臂一挥,龙影消失不见。他将左手的百里川往上一甩,自己却趁机抽身而退。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修士渡过雷劫,还须天地之力来弥补亏缺。唯有如此,才算是真正抵达又一境界。几番生死逆转的百里川,自然不会错过这莫大的机缘。他顾不得宝物的下落,又惊又喜中迎向了那道奇异的光芒,去接受天道的恩赐与慰藉!在其感喟唏嘘之际,林一已是冲天而起……
不过须臾,林一已到了星空之中。他缓缓止住了去势,数百丈外有人笑道:“呵呵!这彩衣倒是一件不俗的宝物!”
出声之人,乃一身着白袍的男子,相貌俊朗,留着淡髯,抬手举足间气度不凡。其犹自冲着手里的一团五彩云裳好奇不已,显然是未将追来的林一放在心上。
林一却是认得来人,不由眼瞳微缩,凌厉的杀气透体而出。对方抬头一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眉梢轻挑,沉声说道:“雷天!想不到你会逼上门来……”
白衣男子不是别人,原来是天罡雷家的雷天!而界外仙域的高人,少有现身于界内。今日突然见到这么一位老相识,林一不能不有所意外并暗暗戒备。若是罗家也寻到此处,只怕自己再无安宁之日。衡天仙域及九州门,亦必将遭受池鱼之殃!
“呵呵!我并非要对你不利,你又何必记恨我雷家呢!”雷天还是过去自命不凡的模样,只是话语声随和了许多,含笑又道:“你竟然是界内仙门的太上长老,失敬啊!”他看着林一,眼光中精光闪动,转而又好奇地问道:“你这样一个人物,又何必要潜藏于罗家并甘愿当一个外门弟子呢?难道是专为雨仙子而去……”
“雨子不干你事,你少给我啰嗦!哼……”林一哼了声,不假辞色地说道:“界内的戈灵子与你雷家早有勾结,而你此时现身我九州门又岂会没有缘由?”其稍稍一缓,又道:“我不怕与罗家为敌,更不会对你雷家有所畏惧!人若欺我,我必杀人……”他嘴角一撇,不无狂傲地叱道:“我不管你来意如何,交出所抢的宝物,滚出衡天仙域!如若不然,你便是我要杀的第一个梵天境的仙人!”
雷天笑容渐隐,神色微微一愕……
……
经历过一场天劫的山谷中,肆虐的雷火气机尚在,而围观的数百弟子早已尽数离去,唯有一侧的山顶上还有几人在驻足等候。
百里川已换了身云袍,凌乱的头发也被季子帮着收拾妥当。他虽有伤在身,却受天地之力的蕴补而并无大碍,反倒是精神焕发的模样。其手扶青髯,原地踱着步子,与一旁庆幸不已的娘俩频频颔首示意,还不忘冲着出云子、仙奴摇头感叹。回首渡劫的情形,恍如隔世一般!而有了炼虚的修为之后,在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