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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野和牛三从轻便马车里出来时,镇上唯一的大酒后已经十分拥挤热闹。
两人站在店堂门口往里打量,只见钱达仁、刘师爷和三个年青女子以及女扮男装的汤四姑坐在一桌,旁边一桌则坐着六个男子,其中韩天贵、严子钰是昨天朝过相的。余下四个青年,个个相貌秀俊、英气勃勃,他们全都带着兵刃。
牛三一眼扫过,马上发现钱达仁旁边一张桌上,只有两位客人,便叫陈野到那里挤着坐,其他地方再难找到座位。
钱达仁一见是他二人,起先略略一正,继而含笑点头。
陈野双掌合于胸前答礼 急得牛三暗地里扯他衣襟。陈野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寺中的行童,怎能象在山中一样,向人合掌问讯,便连忙放下手来,把个头直点。
钱达仁感到惊奇,但莞尔一笑:“这位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陈,”陈野回答。
牛三舒了口气,他总算没有离谱。
“听口音,公子乃河北人氏?”
牛三抢着答道:“敝少东家在幽州,祖辈行商,此次到广东进货。老先生贵姓,看来也象财东,不知在下可请对了?”
钱达仁一笑:“在下钱达仁,在忻州开有字号,此次到河南省亲。”
牛三道:“如此说来,彼此要同路而行了?望钱老爷子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旅途寂寞,多有个伴才好。”
说话间,小二上了菜肴,各自吃喝起来。
钱达仁的三个姑娘,在他们交谈时,就不住拿眼来瞟陈野,不时窃窃私语。
老大钱彩蔚小声道:“这公子呆头呆脑的,看来信佛还挺诚呢,见面就合掌问讯,跟和尚一样。”
老二钱彩霞轻笑道:“富家公子嘛,把礼佛摆给人瞧,骨子里谁知道是什么货色!”
老三钱彩云道:“他八成当过和尚,不然怎会傻呼呼的?”
汤四姑道:“这公子看着人还老实,倒是那个管家看着扎眼。”
眼睛不离牛三的面孔,对陈野一点儿不注意。
吃喝完,钱达仁一伙离了店,临别时向陈牛二个打了个招呼才走。
他们前脚一走,牛三就催陈野上路。
陈野极不情愿,道:“忙什么?刚吃了一半,吃饱了再走不迟。”
牛三道:“小祖宗,你就快点儿吧。”
“为何要快?”
“赶路呀,你不见人家已走了么?”
“他走他的,有什么相于?”
“怎么不相干……”牛三忽觉说漏了嘴,连忙把话一转,“不走早些,怕赶不到太原呀!”
陈野听听也对,连忙加快吃喝,三下五除二填了个差不多,望着桌上的剩菜觉得十分可惜.
一上马车,不用催,车夫扬鞭打马,策马飞奔。一个时辰之后,远远看见前面的马车,车速才慢了下来.
擦黑时分,马车进了太原府。
不多会,在一家上等旅舍住下,这家旅舍开有酒店。两人就在楼下酒店吃饭。
正好,钱达仁一伙也在。见他两人进来,便冲他们点点头,并不过来招呼。
牛三不好走过去,径直朝了另一边。
钱达仁一伙很快吃完走了,牛三也不再催陈野,尽他吃个够才进屋安歇。
夜里,陈野发现牛三从窗子跃出去了,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回转来。
陈野见他轻功很高,这才知道是个会家子,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兴趣,自管睡觉。可是也怪,明明他是睡着了的,却偏偏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回来。他想,旅途很累,怎么睡不着呢等牛三上了床,他才沉沉睡去。
其实,并非他睡不着,即使睡着了,屋里只要有个动静,他就会马上醒来。他完全不知道这是练功的结果,因为师傅从来也未说过。
第二天,陈野注意到换了车夫,这个车夫比原先的车夫年龄稍大些。不过,他懒得动问,师傅老人家从不问人家什么事。除非你自己想告诉他.从太原出来,是通街大道,车辆很多,官差也不少,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以后几天,陈野和牛三未再和钱达仁他们共住一家旅店,但吃饭时总要碰头的。
几天中唯一的变化,就是又换了车夫。
这天来到河北河南交界处,正是下午时分,道路荒凉,全是丘陵大山,形势险要.走着走着,马车停下了。
车夫掀开车帘,对牛三道:“点子停下了,小心!”
牛三道:“只管走,别引起人家疑心。”
马车又动起来,不一会又停下了。
只听钱达仁在车外道:“陈公子,山路难走,下来歇口气吧。”
牛三放下心来,一推陈野:“下去!”
陈野从车里钻出来,只见钱达仁笑嘻嘻等着,他们的车前后左右都有人。
陈野一下车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对钱达仁一抱拳:“这路真难走,累死人了。”
话才落音,韩天贵大步走来:“姓陈的,好汉眼里不揉沙子,你跟了爷们几天,到底想干什么,把底儿亮出来!”
陈野莫名其妙,答不上话来。
牛三知道不妙;赶紧赔笑道:“这位大爷说笑了,在下与少东家赴广东有事,哪里是跟着爷们……”
刘师爷的独子刘子敬道:“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当我们不知道么?”
汤四姑笑道:“你大爷专做没本钱的买卖,对么?”
牛三一惊,忙道:“这位大爷真会说笑,敝东家……”
汤四姑仍然笑眯眯的:“得啦,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江湖上谁不知道你八臂神偷牛三爷的大名呀,你以为换上一身衣服就变了样,让人认不出来了么?”
钱达仁的长子钱土杰哈哈笑道:“牛三爷做买卖做到我们头上来了,妙极妙极!”
钱彩霞道:“他那双招子出了毛病,看错人了,怪糟糕的!”
钱彩云道:“眼睛出毛病可不好,留着也没用,不如挖了吧!”
牛三目瞪口呆,庐山真面目已被揭穿,不承认也不行了.他立即嘻嘻笑道:“汤四姑不愧老江湖,一眼就把在下认出来了。不错,在下正是牛三,但牛三与各位并无过节,也未打各位的主意,牛三此次送陈公子到广东……”
钱彩蔚道:“陈公子是做生意的吗?”
“是是,陈老爷乃幽州巨富……”
彩霞接嘴道:“巨商富贾与八臂神偷交了朋友,故此将儿子托付与你,对么?”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
彩霞道:“富商与偷儿作为友,岂不是把老虎请进羊圈里来了么?”
众人哈哈大笑.
牛三向陈野使眼色,要他说话。
陈野听姑娘们说得有趣,正咧嘴微笑,牛三要他说话,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牛三急了,道:“陈公子,你把令尊怎样将你托付在下的事,原原本本给这几位爷台说一遍。”
他边说边使眼色,意思是你胡编一套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陈野不谙世事,他编不出来。
严子钰早不耐烦,大步从车厢后绕过来,一指牛三:“你休得花言巧语,快把你的底子抖出来,否则,有你小子受的!”
韩天贵也吼道:“牛三,招子放亮些,你估量估量,今日从我们这些人的手上溜得走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爷劝你……”
牛三趁他说话之际,突然双手朝两边一抖,喊声:“看打!”一个身形紧跟着纵起,极为准确地落在车厢后的马上,身在半空时他已从腰上抽出牛耳尖刀,一落马身,白光一闪,斩断马缀绳,接着又是白光一闪,”唰唰唰”甩出三把飞刀,直奔韩天贵、刘子敬、严子钰,与此同时,左手一带,两腿一夹,已掉转了马头。两手再往后一甩,又是几支袖箭朝众人射来。这时马已前蹿出两丈,他连头也不回,又打出两把金钱镖,袭击试图飞身追赶的人。
这家伙,的确是了得!
从飞身上马到马儿飞奔,他一气呵成,打出了四种暗器。
八臂神偷名震江湖,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无论是汤四姑、韩天贵还是严子钰、刘子敬,大家都没料到这家伙的出手之快、轻功夫之好,他们毕竟低估了他。
八臂神偷者,八臂指的是暗器功夫,但也让人误认他偷东西偷得神,就像长了八臂。但不管怎么说,牛三以‘神偷”出名,他很少与人动手,多半仗着高超的轻功走之大吉,因此人们并未注意他的武功。
所以;即使是老江湖的钱达仁与刘师爷,也疏忽了这一点。
等众人躲开暗器,牛三已经跑出三十丈外,再好的轻功;也无法再追上。何况他座下的马儿,神骏高大,乃大宛名马。
牛三这一溜走,剩下的只是车夫和陈野。
很自然。他俩都成了替罪羊。
赶车的人们并不在意,对这位陈公子,可就得刮目相看了。
第 六 章 相斗结伙
“把你的真实身份合盘托出!”严子钰气势汹汹地指着陈野。
“快说!你想干什么?”刘子敬吼道。
“你瞒得了大爷们的法眼?真是笑话!”钱士杰横眉瞪眼。
“喂,我说你呆小子,快快招认了吧!”钱彩云象只雀叫。
陈野被突如其来的事变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牛三来这么一手,扔下他自顾逃走。
他为什么要逃走,这些人想干什么他一点也不明白。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牛三这小子外号八臂神偷,莫非他想偷钱家这伙人的东西么?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糟透了!
他不禁垂头丧气,也不知对人家说什么好,可老不出声也不行,人家逼着呢。
把头一抬,一句佛号顺口溜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各位施主且听在下一育……”
彩云小丫头“噗嗤”一声笑出来:“喂,你这人是和尚么?”
彩霞道:“他这是装的,哄不了人!”
汤四姑见他那份惶恐、尴尬,以她在江湖中的阅历,此人似乎不是做作出来的,不如问问他看,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她走上几步,柔声说道:“这位兄弟有话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和牛三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惶急中的陈野,见有人和悦颜色对自己说话,心下顿觉一宽,便道:“我叫陈野,这牛三不过相识几天 他让我充什么陈公子,说家在幽州是富商。我本不愿意,但答应过帮他的忙,还他的人情债,就……”
“他让你帮什么忙呢?”
“就是充陈公子呀!”
“充陈公子干什么?”
“他没说。”
严子钰冷笑一声:“这话编得太拙劣,实在太不高明!”
陈野道:“你怎知道是编的?说话那么不客气!”
“哟!你还嘴硬呢!”彩云叫道。
陈野此时已完全镇定下来,对众人的侮慢生起气来:“姑娘,在下坐马车行路,哪一点冒犯了你们,你们一个个凶霸霸的,是何道理?莫非这条路是你们开的,不准人过么?”
他这一说,还叫人开不得口。
对啊,他确实没惹人呀!
钱家三位姑娘也无江湖阅历,作不得声了,但对于老江湖来说,这算什么理?
孔庆广冷笑一声:“朋友,你何必不敢承认,牛三跑了,心中无鬼么?爽快些,说出来吧,又何必吞吞吐吐!”
陈野火道:“牛三干什么跑,在下不知道,在下并未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真是岂有此理!”
严子钰怒道:“这么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你这人真是无可理喻,在下有什么把柄让你抓住了?数出来听听!”
“你!”严子钰举起一只手。
汤四姑忙道:“慢,严大侠,待我再问他一问”
严子钰冷哼一声:“汤女侠,还要赶路!”
汤四姑不理他,对陈野道:“小兄弟,你欠牛三什么情呀!”
陈野脸一红:“这……好,告诉你也无妨,在下到忻州时,身无分文,他请在下吃喝,故此欠了他的情。”
众人听了,并不相信。
“小兄弟,以你的穿着,怎么会弄到分文未有了呢?”
“这衣服是他牛三买给我的呀!”
这话出乎大家意外,回答得够坦率的。
“小兄弟,你在家种田么?”
“种什么田,我本是大兴寺的行童。”
“哦,明白啦,牛三让小兄弟换掉了僧衣?”
“不错。”
汤四姑回头对大家说:“各位听见了么?”
她的意思很清楚,这年青人无辜。
钱家三姊妹毕竟是女流,心肠也软,见他是个无依靠的行童,先就可怜了他,哪里还会不相信?
但男人就不同了,他们可不相信这一套。
严子钰冷声道:“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倒让人一把同情泪。”
陈野大怒:“在下说的实情谁要你洒什么泪了?你这胡搅蛮缠,说话霸道,凭什么凶霸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