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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北汉军自动地向两侧分开,火红色的洪流形成锥矢阵,楔入了雍军的中军,其余的北汉军自动附在锥矢阵的尾部,洪流越来越庞大,雍军的军阵开始动摇,开始动荡。
李显见状冷冷一笑,多年征战,他和龙庭飞不知道多少次沙场交锋,早就看惯了龙庭飞的嚣张气焰,虽然心中不免佩服,可是想要让他俯首认输却是休想,马槊一举,号角声破空而起,李显刚要策马上阵,身边的侍卫庄峻上前相阻道:“殿下,如今龙庭飞已经是虎落平阳,束手就擒只是时间的问题,殿下乃是千金之躯,不应该再披挂上阵,如果有什么损伤,岂不是功亏一篑。”李显大笑道:“主帅若不亲身赴险,如何能够激励士气?本王与龙庭飞交战多年,今日怎能不送他一程,你闪开。”马槊轻挥,迫得庄峻闪开,李显已经一马当先迎上了北汉军的前锋,他身边的亲卫训练有素地随之冲上,将李显护在当中,两团火焰在战场中心碰撞交缠,战马的嘶鸣声和战士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以及勇士身死之前的痛苦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几乎每一个人都被血腥和杀气冲昏了头脑,疯狂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战场。
龙庭飞和李显的目光在战场上交缠在一起,虽然两人中间隔着许多亲卫,令他们根本无法当面交手,可是两个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对方身上,手中的兵器只是本能的将身边的敌人清除,多少次沙场上相逢,虽然两人始终没有机会面对面的厮杀,可是却已将彼此的身影刻在心头,今日终于到了生死相决之时。几乎是同时发动,两人穿过自己的亲卫的阻碍,长戟划过一个半圆,马槊则是直刺,两件兵器交击在一起,又迅速的分开,两人的亲卫几乎潮涌般冲来,想重新将自己的主帅保护起来,可是两人的兵器荡起的劲风蓄满真气,让那些亲卫无法靠近,两人猛烈的战在了一起,龙争虎斗,谁都没有退后的意思。
挡开刺向自己咽喉的长戟,李显眼中满是热烈的火焰,就是这个人,让自己一次次饱尝失败的苦痛,一次次死里逃生,这几年身上添了不少伤痕,都是这人的赐予,可是奇怪的,李显却不觉得这人可恨,或许是从前拜此人所赐,让自己每每在生死关头挣扎,消磨了自己心中伤痛的缘故吧。这一生,他输给了皇兄李贽,虽然没有在沙场上见高下,可是很明显的,夺嫡的失败让自己永远成了皇兄的手下败将。而另一个战胜自己,让自己无能为力的就是眼前此人,败退冀氏将其诱入重围虽然是一大胜利,可是扪心自问,李显宁愿在沁源堂堂正正的胜了他。可是除了心中的敬意,李显心中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妒意,明明这人陷入重围,生死已经不能自主,可是李显却觉得自己情愿是龙庭飞,情愿战死在沙场之上。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声莫名其妙,李显奋力地挡开刺来的长戟,反手一槊刺向龙庭飞的胸口。
就是这个人,明明屡次战败,可是却败而不馁,一次次前来迎战,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斗志,龙庭飞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一块试金石,将眼前这人磨砺成了最锋利的兵刃,每一次见到眼前这人舍生忘死的冲锋陷阵,悍不畏死地断后血战,龙庭飞心中总是生出一丝敬意,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眼前这人一样,明明是皇室贵胄,千金之子,却不惜性命拼死作战的。心中轻叹,如今眼前这人百炼成钢,而自己却要折戟沉沙在沁水之畔。抬眼望去,看到李显那双满是火焰和杀气的幽深双眼,龙庭飞微微一笑,长戟横扫,若是能和此人并骨沙场,倒也算是值得吧。
两军主帅在战场上单挑,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不过两军亲卫都是浑身冷汗,若是让主帅死在自己前面,可是他们身为亲卫者的奇耻大辱,虽然龙庭飞和李显越战越猛,罡风四逸,迫得周围之人不得不退到数丈之外,可是这些亲卫仍然在两人周围厮杀起来,同样颜色的衣甲混杂在一起,虽然样式不同不至于让他们看错了敌人,可是在远处的两军将士看来,却是很难分清敌友,所以箭雨不再向这里覆盖。
苦战了几十回合,龙庭飞和李显两人都已经额头见汗,两人都是万人敌,马上功夫都是出类拔萃,相差有限,所以拼杀起来越发耗费真气体力,不过明眼人已经可以看出,龙庭飞已经隐隐占了上风,毕竟他曾受过魔宗指点,武艺比起李显来说要略胜一筹,而李显的优势在于他的坚韧,数年来苦战连连,李显不知道多少次以身赴险,武艺在杀伐之中锻炼得炉火纯青,最是坚忍不拔,虽然龙庭飞占了上风,可是李显也是守得森严非常,就是再战上百十回合,也不会落败。
两人缠战许久,龙庭飞已经觉察出来己方的攻势变缓,雍军却是越来越稳,若非是眼前有机会杀了李显,只怕龙庭飞已经要抛开李显继续冲阵了。心中有些急躁,龙庭飞开始有些不顾一切,几乎每一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杀招,李显却是丝毫不畏惧,反而和龙庭飞抢攻起来,这样一来两人都是频频遇险,看得双方亲卫心惊胆战。
这一刻,庄峻终于忍不住了,高声道:“保护殿下。”说罢举起马槊冲了过去,再也顾不上是否会被李显责怪。就在他冲出的瞬间,九支羽箭如同幻影一般穿越凝结的杀气,穿越交错的人影,射向龙庭飞,龙庭飞长戟划了一个圆圈,九支长箭仿佛泥牛入海,但是龙庭飞也是连人带马后退了三步,长箭里面蕴藏的真气让龙庭飞的身躯摇摇欲坠,长戟荡开,露出了身前要害。那是端木秋射出的箭矢,身为齐王亲卫的他除了箭术之外,并非特别擅长马上功夫,所以故意落在了后面,此刻他发挥了他的箭术的最高水平,成功的钳制了龙庭飞的攻击,让李显取得了良机。李显策马上前,马槊毫无怜悯之意地刺向龙庭飞心口。一个北汉骑士目眦欲裂,左手短刀狠狠的扎在马臀之上,战马一声长嘶,疯狂地向前冲刺,正好挡在李显马前,人立而起,李显的马槊狠狠的穿透那匹战马的马首,马上的骑士在翻身落马之际短刀脱手而出,射向李显的咽喉。李显这一槊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明明见到短刀飞射而来,却是无力闪躲,他的双目突然变得雪亮通彻,淡淡望着将要夺取自己生命的暗器,神情却是冰一样的冷静。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亲卫已经赶到,一声响亮的佛号震耳欲聋,“阿弥托佛”,一个亲卫翻身飞掠,转瞬间越过数丈空间,一掌劈去,那柄短刀斜斜擦过李显的脖颈,那名亲卫力竭飘落,他的战马恰好跟上,亲卫落在马鞍之上,高声道:“殿下不可轻身涉险。”这名亲卫却正是法正大师。他话音刚落,齐王的亲卫已经蜂拥而上,将他保护起来,李显无奈地一笑,抬头望去,只见龙庭飞正俯身将那名落马的军士救起,那名军士翻身坐到龙庭飞身后,龙庭飞正策马远离,当李显看去的时候,龙庭飞似有所觉,回头一望,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是倾慕之色。李显又是一笑,高声道:“杀!不可放走北汉军一人。”龙庭飞已经冲入雍军军阵当中,原本有些混乱的北汉军自动跟随在他身后,锥矢阵再次形成。
李显知道身边的侍卫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再次上阵厮杀了,也只得开始专心的指挥军队消磨北汉军的锐气和力量,两军交战最酣的时候,雍军临近沁水方向的西营突然喊杀声震天,李显心中一震,目光望向龙庭飞,方才一番冲阵,李显已经有所发觉,龙庭飞身后旌旗虽然显示的是全军,但是仔细看来似乎只有两三万人,李显心中一阵激荡,明白龙庭飞以己身为饵的真意,可是这一方向的主力都在自己大营之内,负责西营的是荆迟,手下只有四万人,恐怕会让北汉军突围成功。唇边露出玩味的笑容,李显心道,荆迟也是大雍的一员虎将,有他阻挡,北汉军也没有那么容易突围,长孙冀可不是吃素的,前后合围,北汉军也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李显心道,只要杀了你龙庭飞,就是跑掉几万人又有什么要紧。想到这里,李显也不打算增援西营,反而继续下令围歼龙庭飞。北汉军的后面,长孙冀已经率军逼近,这次北汉军摆明了要决战,没有被北汉军趁机从后方突围的可能,所以长孙冀也开始露出了危险的锋芒。
雍军西营,荆迟指挥着军队抵抗着北汉军原来越强大的攻击,将近六七万的北汉军在局部战场上占据了优势,荆迟完全是死守营地,他早已得到消息,知道林碧和龙庭飞正在东营和中军大营冲阵,只要自己能够死守营地,那么等到另外两营取胜,自己就可以得到支援,东营或者比较难于脱身,但是齐王那里有六万骑兵,两万步兵,应该可以稳胜。整个冀氏方向的防线,除了合围时候的十万军队之外,齐王将所有泽州大营的败退军队都集中到了这里,这样的兵力,加上长孙冀会在后方收缩包围,绝对不会让北汉军突围成功。
此时若有一双眼睛在苍穹俯视,必然可以看到,北汉军三路突围军队,都陷入苦战之中,作为多年的对手,泽州军早已经习惯了和他们的苦战,兵力占优,后面又有己方大军的他们完全没有顾忌的用尽了一切战力,将北汉军死死挡住,若是没有意外,龙庭飞的突围大计便成了泡影。然而龙庭飞何许人也,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会定计分兵突围,这样的战势他早已想到,若非是齐王必定会亲临他突围的战场,他又怎会定要以身为饵,自始至终,他突围的主要方向就在西营,不仅仅是因为那里靠近沁水,可以顺便接应水军突围,另一个原因就是,那里的守将乃是荆迟,而在荆迟身边有一个魔宗弟子潜伏。
就在荆迟专心致志指挥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亲卫们惊恐欲绝的叫声,荆迟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身躯在马上收缩,尽力减少可能会被袭击的范围,即使如此,他仍然感觉到锋利的刀刃刺入自己身躯的冰凉感觉,剧痛袭来,荆迟圆睁双眼,看见身后偷袭自己的人正是近日颇得自己宠信的偏将戴钥,此刻他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在他身后,几柄横刀刺入他的身躯,五六支马槊将他刺穿,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来不及阻止他将一柄匕首刺入荆迟的肋部。荆迟的身躯开始摇晃,在他即将跌落马下的时候,几个亲卫扑过来将他抱住。戴钥眼中闪过明亮的神采,用尽最后的力量,高声喝道:“王上,宗主!”然后缓缓合上双目,他的生命之火就这样悄悄熄灭。
这时,北汉军阵中的萧桐轻轻侧过脸去,虽然戴钥的喊声没有能够传到他耳中,但是大雍军阵的混乱已经说明了一切,神色有些黯然,他沉声道:“三位鹿将军,可以突围了。”北汉军中号角迭起,开始了势不可挡地冲锋,骤然失去主将的雍军开始混乱,终于,雍军的防线被突破了一个口子,北汉军蜂拥而出。
雍军阵中,荆迟的亲卫将他抱到安全之处,军医连滚带爬地被几个亲卫架来,卸衣甲,拔出匕首,上药,鲜血从伤口泉涌而出,很快的就渗透了包扎的布条,军医欲哭无泪地道:“属下无能,将军,将军的伤势恐怕……”就在众人心灰意冷之时,荆迟突然清醒过来,他勉力道:“颈下,锁片里面。”一个亲卫立刻伸手,将荆迟衣领撕开,原来荆迟颈上挂着一个金锁片,亲卫打开锁片,里面是一枚龙眼大的蜡丸,白色的蜡衣上有一行细如蚊足的小字“寒园秘制”。军医眼睛一亮,一把抢过蜡丸,轻轻捏碎白色的蜡衣,一缕清香沁人心脾,露出一颗红艳如火的药丸,军医将其塞到已经浑身冰冷的荆迟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几乎是转瞬之间,荆迟的体温开始转暖,然后伤口的血流渐渐减少,在军医敷上数倍的伤药之后,伤口不再流血,荆迟的呼吸开始趋于平稳,虽然再度陷入昏迷,但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性命保住了。
一个亲卫看看混乱的战场,北汉军已经大部分突围出去,只有六七千人被接替指挥的副将生生挡住,满目都是雍军狼藉的尸体,他颤声道:“怎么办,怎么办?”另一个亲卫高声道:“快去禀报殿下这里的情况,咱们先作一个绳网,将荆将军送到楚乡侯大人那里,监军大人医术通神,免得咱们将军伤势变化。”这个亲卫乃是多年跟随荆迟的心腹,他的话很有道理,众人立刻分开行事,用四匹马中间拉上一张绳网,将荆迟放到上面,免得受到震动,加重伤势,亲卫们护着荆迟离开了战场。
西营的剧变同时传到了李显和龙庭飞的耳中,龙庭飞松了一口气,笑道:“诸君,我军主力已经突围,现在就看我们自己的了,就是不能生还,也需拉上几个陪葬,杀!”随着他的命令,北汉军开始了肆无忌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