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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琼笑着看看少华,少华看看王彬卿,两人都不吭声。
王彬卿猛一拍少华的肩膀说:“咋样?给个面子,辛苦一趟吧!”
少华哈哈大笑:“彬卿叔,您说啥哩?李琼还没去过,俺还想再去看看,那地方挺好的!”
见少华和李琼两口子愿意陪他们游玩,王彬卿一家都高兴得不得了。边说着,就向大门外走去,秦玲娟说要带些必需品,回卧室取东西,耽搁了一些时间,老太爷的棍子又响了起来。
门口停了一辆挂着军用牌照的别克轿车和一辆奥斯汀轿车,司机都是少尉军官,是刘圩通过关系借来的,见秦筠籁老人出来,他们“啪”地一个敬礼,老人乐得跟老佛爷似的。
一家人乘上汽车立刻出发,王彬卿夫妇陪同老爷子乘坐别克,李琼和少华乘坐奥斯汀,汽车“扑扑”喷着气,“呼呼呼”驶出了东岗,爬到山上。美国别克牌高级轿车加满了油,乘坐起来,比军用吉普舒服多了,路照样不够平坦,但感觉不到什么颠簸,假使在车上放一碗水,也洒不到外边来。
秦老太爷坐在后排松软的呢子面料的沙发靠背上,笑眯眯地透过玻璃窗欣赏外面的风景。他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东边看看,西边望望,心情很是惬意。
汽车直接开到三生寺。众人下了车,守门人见老太爷绸衣缎裤、一副富人气派,秦玲娟穿件水绿暗花大襟绸衫,李琼穿了一身红色紧身缎子小袄,王彬卿和少华又都是熟人,知道又来了贵客,便把门大大敞开,簇拥着秦老太爷慢慢地进了院子。紧接着两个年轻军官把汽车也开进院子,靠在墙边停下。
秦老太爷对两侧的陈设不感兴趣,直接来到正殿。他对那栋梁上的绘画和门窗上的木雕特别留意,反复地仔细观看,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关勒铭牌的钢笔,一笔一画地认真临摹。
王彬卿乐哈哈地对少华说:“少华呀!你可能不知道,俺爹是苏州美术高专毕业的哩!”
少华听罢,大吃一惊,苏州美术高等专科学校可是一所著名的艺术摇篮,许多美术大家都是从该校毕业的。秦老太爷竟是一位画家出身,这一点,他可没有想到。
说话间,秦玲娟从老爷子手中取过本子,让李琼看:“你看看,我们老爷子画得如何?”
李琼不懂画,接过来就递给少华。少华一看,好生了得,那上面画了一连串乳虎,个个栩栩如生,和大殿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少华由衷地赞叹:“行,行,堪称西北第一号!”
秦筠籁洋洋得意,晃晃头说:“西北第一号?年轻时要是不从商的话,恐怕全国第一啦!”
王彬卿连忙说:“那没错,没错!”
秦玲娟说:“我爸呀!真能吹啥!妈不在,妈要在,你可不敢这么吹!”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陪着秦筠籁走进大殿,面对三圣像,老爷子把拐棍交给女儿,亲手燃起三柱高香奉上,然后合掌默默吟诵,诚心诚意地祈祷先人,愿三圣保佑他长寿平安。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叹息说道:“这三圣像该重新塑过了!”
老人说话的口气有些凄伤。
第九章第91节:不许敲门,等等!
秦筠籁了却一件心事,浑身上下轻轻松松,对乡长说:“您老请回,我们自有游处,请回,请回。”乡长揣着五百块大洋银票唯唯诺诺地离开了。
秦筠籁拄着棍儿,“噔噔噔”走出殿门,众人跟着他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上攀登。这条小路荆棘丛生,老爷子不用人搀扶,一边拨开乱草,一边对后面的人喊道:“跟着我,前头可是有好地方呀!”老人家劲头不小,王彬卿和少华紧紧在后面跟着,秦玲娟和李琼远远地落在后面。
秦玲娟穿了长衣长裤,“呼呼”直喘气,边去摘那些扎在裤管上的草籽,边嚷了起来:“老爷子,您这是上哪儿呀?”李琼扶着她,使劲追了上去。看起来,秦筠籁是有思想准备的,而且仿佛对这一带的道路相当熟悉。一行人爬了好久,终于到了山顶。大家一看这地方高瞻远瞩,可以看见千里之遥。黄河犹如一条巨龙劈开群山莽原,在大地上飞腾。龙的周围层峦叠嶂,无穷无尽。山顶上五丈见方,人们好像站在空中世界,白云层层缕缕,环绕身边。几棵千年松柏耸立参天,身旁就是悬崖绝壁,一块块巨石似刀劈般笔直。山上杂草茂密,杂草间生长着丛丛黄色和白色的野花,一只只拳头大的蝴蝶五彩斑斓,在眼前飞舞。
山风“呼啦啦”地响,秦筠籁拄着棍儿站住,呼吸显得微微有些急促,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对身旁的人说:“看见啦!这就是仙人峰!”
少华在太行山区打游击多年,曾经一连三个月没有出过山,什么样的大山没有见过?可是他没有见过仙人峰这般美不胜收的奇景,大河环流,沟壑千川,怪石擎天,云雾弥漫,蝶草嬉戏,风弄青松,他为之全身震撼。无意中,他感到李琼紧贴自己身边,他能感觉到姑娘的心跳和呼吸。少华下意识地去拉李琼的手,姑娘既顺从又主动地把热乎乎的手伸给他,两人的手紧紧握着,互相感受激情和亢奋。
王彬卿和秦玲娟站在父亲两边,兴冲冲地比比画画,和老人一起欣赏家乡的大河大川。
秦玲娟吃惊地问父亲:“爸,您怎么知道这么一个好地方啥?”
老人含笑不语,良久,转过身去,一挥拐棍,对大家说:“走!仙人峰另有仙境!”
大家跟着老人沿着另一条小道,小心谨慎地下山,几经迂回,见巨大的陡壁下又出现了一块平地,在长刺的紫红色玫瑰丛中,有一张自然形成的棋桌,地上撂着几堆枯柴和两根岷山竹制扁担,桌旁有两位仙风道骨的樵夫模样打扮的人在下围棋。
听见有人来到,两位樵夫扔下手中的棋子,十分礼貌地站立起来,跟秦老先生打招呼。
王彬卿仔细一看这两人,觉得都有些面熟,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秦老先生却指着两人说:“彬卿啊!这二位你认识啥,好好想想!”
良久,王彬卿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哎呀!这不是俺老长官吗?”说着三两步走过去,一只手拉住一位,对妻子、少华和李琼介绍道:“这位是西北军孙连仲部二十师少将副师长赛敏先生,这位是二十一师上校参谋长洛一桑先生!”
少华和李琼看这两位前西北军高级军官,都是五十余岁,皮肤黝黑、精瘦精瘦的,个头儿差不多,都一身短打扮,系袖口、打裹腿,头发长长的卷成了髻,黑白交杂的胡须飘冉冉,如果别人不说,真以为是两位山中仙人。说他们是樵夫,还不如说是隐士。
王彬卿与两位都是熟人,拉住他们的手不放,连连问道:“这多少年不见,两位长官怎么到这儿修行来啦?莫非真的成仙了不成?”
赛敏比洛一桑木讷些,推推洛一桑,洛一桑看看秦老先生说:“彬卿老弟,你岳父老大人都清楚,这里不便细说,等回去问他即可。”见人家不愿直言,王彬卿也就不再追问到底。
赛敏向几个客人一抱拳,平静地说道:“秦老先生、彬卿兄,诸位来仙人峰一趟也不易,是不是一起下山到寒舍一叙?”
秦老先生挥挥手说:“不打扰,我等另有去处,改日再来拜访,如何?”赛敏和洛一桑异口同声说:“请便。”
说完,二位坐下继续鏖战于方寸黑白之间。秦筠籁拄着棍儿又领众人找到一条下山的路,顺着这条土路,走了半个多钟点,在一道山坳旁,他们发现溪水潺潺流动,山石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地很滑,少华忙上前扶着秦老先生。
绕过山坳,一行人看到低洼处的山岗上有一处建筑物群落,其中有座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庵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边写着“经华庵”。秦筠籁老人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呼吸明显急促,眼睛里也有些湿润。
到了庵前,秦筠籁叫女儿叫门,过了好久,大门缓缓打开,一位年轻秀气的尼姑站在他们面前。
那道姑把一只手放在胸前向客人行礼,说道:“此处乃庵院净地,游客不便接待,请回吧!”
秦筠籁叫女儿走开,亲自上前说道:“这位小师父,我姓秦,是专门来拜访萼如尼姑的,请代为转达。”年轻道姑听罢不作声,轻轻地把门关上,转身离开。大家在门外等候。
秦玲娟夫妇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带他们到这里来,也从未听说过萼如尼姑为何人,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渐渐明白,“经华庵”就是父亲此次专程来金崖乡的真正最终目的。
山风呼呼吹得越来越响,大山西北远处有一片黑色的云彩正在向这里飘移,他们感到山风里带来一股湿寒之气,雨就要来了。这大山里,雨一下起来就是瓢泼大雨,它会冲垮山石、树木,甚至整整一道山梁,何况行人。想到这里,每个人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始终不开,大家都急了,秦玲娟欲上前再次打门,被父亲厉声阻住:“不许敲门,等等!”
看着父亲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玲娟从父亲那充满期待的目光里发现老人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她猜想老人的内心一定有什么苦楚和秘密,她满腹疑惑,只是不好多问一句。
大门终于重新开启,年轻尼姑让出一条路,一行人缓缓进入。这是座最普通的庵院,院子窄小,房间不多,由于年久失修,墙上潮湿破落,门窗多有断损,一派凄凉的景象。
第九章第92节:俺是有妻子的……
年轻尼姑领一行人来到正房。众人抬头一看,被眼前的景状惊呆了。有位年迈的女僧人盘腿坐在蒲团上,面目呆滞,没有任何表情。她浑身瘦得只剩一张黄黑灰暗的皮,眉毛已经掉光了,双眼窝只剩一对眼珠,脸颊瘦削,一排枯干萎缩的牙床上只剩稀疏几颗损坏的牙齿。这难道是一具木乃伊?
秦筠籁扔掉拐棍儿,“扑通”一声跪到老尼姑的面前,也不顾其他人,“呜呜”哭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玲娟弯腰去劝他,被老人推到一边。事情发展出乎所料,李琼觉得继续逗留不太方便,忙伸手拽了一下少华的衣襟,少华立刻会意,和李琼一起退出房外,紧接着王彬卿也拉着妻子退了出来。
老人悲哀的哭泣震天撼地、凄楚委婉,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衷?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个艺术家,他的私生活对年轻人来说,可能有着不少秘密,但是可以肯定地说,老人和这位女师父之间一定会有惊世骇俗的故事。
“经华庵”附近有座别墅,建筑风格古朴风雅,院子里有七八间房子,名叫“文华阁”。原先是清末甘肃提督宗汉元的别第,从民国初年就被兰州富商谢津白购得,平时难得一住,雇了几个当地人专门看管。秦家和谢家有亲戚关系,所以在此小住一夜并不是难事。
这里的管家常去兰州办事,认识秦家的人,见这么多客人来到文华阁,忙得跟什么似的。
王彬卿说:“山下还有两位队伍上的朋友,麻烦找个人下去请他们上来,一块儿吃饭,晚上就在此歇息。”管家连忙应承,立刻吩咐一个小工去通知那两个开车的军官。
从玻璃窗外可以看见,黑云越来越浓,西边的一隅仍闪着光亮,玫瑰色的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大山里一片昏黄,屋子里也阴沉沉的。
一天了,没有吃一点东西。老爷子心情不好,一进门就躺在椅子上不动弹,沉默不语,哪里还有胃口?秦玲娟只好叫管家准备了一些便饭,一家人和少华、李琼简单吃了以后就分房休息。秦玲娟叫管家给两位军官杀了鸡、炒了几样晕素菜,还烫上了一壶酒,单有一个小工照应着。
大风吹得越来越紧,房顶上的瓦片“哗哗”地响,闷雷轰隆隆响起,暴雨夹着冰雹倾天而下,屋里一团漆黑。管家顶着暴风雨,打着伞给各房间送蜡烛和洋火。
粗大的红烛闪着明亮的光,灯光下,李琼的脸红红的,眸子里含着几分喜悦又有几分羞怯。她静静地坐在小桌旁的一把椅子上,用骨钗去挑烧焦了的烛花,每挑一下,烛光就闪一下,就像姑娘跳动的心。
少华坐在木床边上,犹犹豫豫地不知说些什么,他看着李琼,很想把心里话全都倾诉给她。忽然一道炫目的闪电“哗啦啦”从天上打下来,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雷在高空之中炸开,这山间别墅被震得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