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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绮红坚定的说:“不,你先告诉我解药在什么地方。”
这掌柜的已看出绮红坚决的态度,他摇晃的上前两步,一手指着绮红后面道:“在……
在你后头的瓦罐里……”
绮红扭头后望的同时,李员外闭上了眼睛,他在想: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你都能上当,
真是笨到了家啊!
桌椅又是一阵翻跌声,李员外已能想像出那个女人被掌柜的从后头一木棍,砸得头破血
流的样子。
完了,完了,他紧闭上双眼,心里念道。
是完了,只不过当李员外忍不住半天没声息的好奇,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掌柜的完了。
绮红在扭头的刹那,一种本能感觉出背后挟起风声,她迅疾的横跨一步,偷袭的人却因
势子用猛,收腿不住,一连撞翻了桌子椅子,然后一头踣倒在地。
现在,她望着地上动也不动的老掌柜,眼里透着惊骇喃喃道:“掌柜的,掌柜的,
你……你是不是死了?……”
死亡对绮红是种难忘的体验。
她惧怕死亡,因为在她的父母相继死亡后,留给她的只是一辈子的凄冷与孤寂。
所以当她看到掌柜的动也不动一下的身体,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死亡。
无论这个人是好人或坏人,“死”已让她勾引起惨痛的回忆。
她退后,再退后,她娇躯有种抑制不住的轻颤……。
她回身欲逃的时候,却整个人已撞入了李员外的怀里。
于是人仰椅翻,她全身压在了李员外的身上,面对面的。
二张面孔是如此的接近,绮红可清楚的从李员外黑而亮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当然她
更可看到了他的疼痛和无可奈何。
有种惊喜,绮红道:“你……你还有知觉?”
李员外眨了一下眼睛。
“你……你还好吧?”
李员外又眨了一下眼睛,心里却叹道:“你要再不起来的话,我可就不好了。”
泼了一杯冷茶,经过一阵折腾。
绮红从掌柜那逼出了解药,李员外很快的中毒现象已消,全身的僵硬亦逐渐不再。
有些站立不住似的,李员外把掌柜的扶到椅上坐好,然后面对着他哑着嗓子道:
“妈……妈个巴子,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风水转啦!格……格老子的你看我怎……怎么
来整治你……”
掌柜的是个寻常百姓,不但老,而且鬼。
现在他二次闭过气差些死掉,脸上更是血迹模糊,把一张老脸涂抹得不成人样,颤抖的
道:“小……小哥……你……你就饶……饶了我吧!”
“饶了你?!”李员外仿佛跳起来叫道:“娘的,刚才你可没饶我呀!我……我打死你
这个财迷心窍、见钱眼开的老不死……”
一连几个耳光,掌柜又再晕厥。
什么时候雨已停?
什么时候阳光再现?
李员外牵着他那匹被人形容为九十岁老太婆的马,走在雨后初晴的阳光里,心里却久久
不能释怀。
因为他是江湖人,他了解江湖中任何阴险狡诈的鬼把戏。
结果却险些栽在这么不起眼的寻常糟老头手中,他当然不能释怀。
绮红走在他的旁边,忍了许久才说:“你是不是因为我说饶了他的性命才不高兴?”
李员外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只是想发明钱的人,到底是个魔鬼?还是个天使?”
笑了笑,绮红道:“你果然是个专说奇怪的话、专做奇怪的事、以及麻烦不断的‘活
宝’。”
“是吗?你怎么那么了解我?你怎么也会称呼我‘活宝’?李员外一面走一面道。
蓦然——
他停下了脚步,眼睛睁得好大好圆。
“‘活宝’?这……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我,你……你是谁?你怎么也这样叫
我!?”
绮红定定的看着他,是那么的诚挚,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一个故事,一个你
和另外一个人的故事,我希望你能耐心的听我讲完它。”
“我……我不想听故事,尤其是我自己的故事,你只要告诉我那个混蛋在哪里,我要到
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他就可以了。”李员外的脸倏然变得阴沉。
叹了口气,绮红说:“为什么你连一点雅量没有?”
“妈的蛋!什么雅量?你不是我,如果你是我,你就知道一地之大却寻不到一处容身之
地的那种痛苦,这些全是那个混蛋所赐,你说我这个量要如何雅法?你知道他在哪里?你知
道的是不?”李员外已经激动和咆哮的说。
“你……你怎能骂人?我……我又没有得罪你……”绮红真没想到李员外会那么暴躁,
她难以相信的说。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再想到人家的救命之恩,李员外轻声的道:“对……对不起,
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我也不是骂你……”
幽幽的,绮红说:“我知道你不是骂我,可是……可是你骂他,就等于骂我一样。”
李员外咀嚼这句话的意思,片刻后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说:“好吧!现在我想听
听那故事,我希望你故事里的坏人最好能死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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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古龙《菊花的刺》
第二十六章 菊非菊
一个故事,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同时也是一个还没有结束的故事。
一对武林大家,名门之后的兄妹,男的儒雅潇洒,女的温婉貌美。
兄妹俩守着祖先留下来巨大的产业,过着悠游自在,不虞衣食的生活。
这本是人人称羡,个个费尽心思极力追求的俊男美女,他们也应该是手足情深,互为依
靠才对。
然而,有一天做哥哥的从外面带回家一位朋友,一位可以令天下少女为之倾倒的朋友。
于是一切都改变了,原本和睦祥和的家分成的两半,手足情深的感情却变成了陌路。
世间事最难臆测,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应了一句俗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论做妹妹的百般表现,甚至不惜抛开了他少
女的矜持与自尊,把心事说子做哥哥的听,希望能撮成一段良缘。
奈何那位可以今天下少女为之倾倒的朋友,淡得像一股轻烟,硬得像一块石头,非但令
妹妹捉摸不着,更让哥哥碰得头破血流。
然而一颗少女的心,尤其是一颗从未受过任何打击的少女心,怎受得这个?
爱的反面是恨,人心本也是爱与恨两者编织而成。
她开始恨,也失去了爱,她变得无可理谕。
无可理谕到把一座巨大的宅院一分为二。
无可理谕到做出许多令人不解的事情。
男人和女人最大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男人有时候宁愿忤逆父母,得罪亲人也不愿失去朋
友。
做哥哥的痛心,只能痛在心里。
守着他的朋友,却连提也不敢提家中的变故。
只因为他怕他笑话自己,笑话自己教遵无方。
终于许多事情就从这一个故事开始。
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也是一个还没有结束的故事。
展凤黛眉深锁,她那一张美如天仙,吹弹欲破的脸上泪痕犹在。
这样一个人见人怜的女人,她还有什么不如意?
她又为什么流泪?
“展抱山庄”里,她已站在这一片菊海的花圃间好几个时辰。
她像是思索,也像是等人。
她思索什么?她等的人又是谁?
两名使女惴惴不安的站得好远好远,她们不敢靠近,因为她们知道每当小姐烦脑的时
候,靠近了总会自找霉头。
深秋了,这是菊花的季节。
从小她就只爱菊花,因为她认为菊花是君子,菊花更是隐士。
“君子无争,隐士无求”轻念了两声后,展凤轻拭着眼角,望着远天飘移的一朵白云,
视线再也难以收回。
云本无情,菊本无泪。
她想着云,相着云为什么不能常驻一处,总要飘移?
她想着菊,想着菊怎忍见人独怆,憔悴而不掉泪?
蓝天与白云,衬托出一片菊海中的美人,这该是多美的画面?
没有人愿意去破坏这一种宁静,和惊扰画中的人。
如果有,那该是疯子或瞎子。
因为疯子不懂得美,瞎子看不见美。
六个瞎子就像六条幽灵突然的从围墙外翻掠进来。
她们踢翻了好几盆栽菊,当然也破坏了这宁静的画面,更惊扰了展凤。
就如水中美好的倒影,被人投下了一颗石子,不但什么都消失殆尽,更起了阵阵涟漪。
展凤轻叹一声道:“你们踢坏了我的菊花。”
六个瞎子女人就像六座石雕像,脸上的表情刻板一致。
“菊花踢坏了尚可栽植,人的生命失去了,就算你有回天之术,仙丹妙药也只能医一个
没死的人。”回答展凤话的却是欧阳无双。
回过身,展风看到欧阳无双袅袅行近。
“你怕我跑?”展凤问。
“没怕。”欧阳无双有些掩饰说:“她们不了解这儿的环境,我只好要她们从墙外翻了
进来。”
“你追上了李员外?”展凤又问。
“丧家之犬,惊弓之鸟,是没人能追得上的。”
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展凤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何不到屋里坐坐?”
“我当然不介意,我只是怕你介意,既然做主人的开了口,我也只好厚着脸皮叨扰你,
正格的,我想你珍藏的‘雨前龙井’想了好久。”
展风回身前行,并吩咐呆若木鸡的两名使女人房泡茶待客。
抚弄了几声几上的瑶琴,欧阳无双走回她坐的位置,望着展凤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景物依旧,人事全非,还记得我带‘快手小呆’来此治他的哑疾,好像才是昨天的事
情……”
展凤的心跳了一下,她仍然沉默的不发一语。
“最近江湖上传出了小呆未死的消息……”欧阳无双故意顿了顿又道:“竟然还有人说
他是咱们的人。”
展凤倏地接道:“不要把你和我牵在一块——”
笑了笑,欧阳无双道:“为什么?‘菊门’这个名字可是你想出来的呀!”
“我说过我已退出。”展凤懊恼的说。
“退出!?展大小姐,这又不是小孩子办家家酒,哪有那么容易,你要怎样就怎样?”
欧阳无双语气渐冷。
“那么……那么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放过我?”展凤软弱的靠向椅背道。
“很简单,老话一句,交出当年‘神医武匠’号令天下英雄的信符——‘白玉雕龙’正
面。”
“双双。”展凤几近哀求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目前所为还不知足?还
不满意?”
“做什么?”欧阳无双道:‘当然是做当初你我共同商议的大事,领导武林,称霸江
湖,创一个千秋大业呀!你小看了我欧阳无双,如果只为了‘菊门’目前这一点小小的成
就,我就知足满意,那我宁愿做一个普通女人,何必又要作贱自己?”
“目前江湖一片混乱,各自为政居多,就……就算‘白玉雕龙’的正面我给了你,恐怕
也只有七大门派或许听令,再说‘白玉雕龙’是必须正反两面合并才具效力,拥有一面还不
是形同废物……”
冷笑数声,欧阳无双道:“我的目的也只是要七大门派听令就可,其他的江湖帮会我尚
有能力让他们臣服,只要有了你这一面,至于另外一面,你就不必替我操心。”
“我……我无法做到。”
“无法做到?”欧阳无双的眼睛睁大。
“是……是的,我无法做到。”
似欲看透般,欧阳无双紧盯着展凤,然后她笑了,笑声刺耳,也像一把把尖刀,刺在了
展凤的心上。
“你不顾他的死活?你不怕我拆穿你的秘密?”
展凤悚然不已,美丽如花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她道:“他若死了,亦为求仁而死,当
无憾。而我……我的秘密,也早随着宛我的醒悟和他的死,如过眼云烟,化为虚无……
你……你走吧!我不能改变你的心意,你也不应阻拦我才对,看……看在相交一场的份上,
我求你放了他好不?”
欧阳无双站了起来,没有激动,也不再咆哮,她只是用一种冷静平淡而怕人的声调说:
“我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你,如果说你为了燕二少的死而改变了一切,我想你会后悔,因为他
很可能还没有死……”
展风不止震惊,而是差些昏倒,她无力道:“你……你说什么?!”
鄙夷的一笑,欧阳无双道:“我说他很可能没死,目前我还不能确定,因为江湖上传言
有人曾看过他。”
“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只不过看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仅凭手腕的朱砂痣,谁也不敢讲那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