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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米切尔.加菲尔德回答说。
“很美。”波洛说.“在英格兰的这一片…啊,怎么说呢一这一片单调的地带建出点美景来,谁都会觉得极不寻常。”
“祝贺您。”他说.“对自己在这里干出的成绩,您一定非常满意吧?”
“人会满意吗?我不知道。”
“您大概是为一位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建的吧?我听说她已过世。住这儿的是韦斯顿上校夫妇,是吧?是他们买下来了吗?”
“是的。他们买得很便宜。房子又大又难看—操作起来不容易一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好。她在遗嘱中留给了我。”
“您把它卖掉啦?”
“我把房子卖了。”
“没有卖石矿花园?”
“哦,也卖啦.花园一块儿卖掉啦,也可以说是白送。”
“那又为什么呢?”波洛问,“怪有趣的.我有点好奇心切,您不介意吧?”
“您的问题不太寻常。”米切尔.加菲尔德说。
“我不太间是怎么回事.而爱问为什么。张三为什么这么做?而李四为什么不这么做?王五为什么跟张三、李四都不同?”
“您应该对科学家说这些,”米切尔说,跟基因和染色体有关一如今是这么说的。它们的排列类型,等等。”
“您刚刚说您不太满意,因为人都不会满意的.那您的雇主—她满意吗?这么美丽的景致?”
“总的来说,”米切尔说,“我做到了使她满意.她很容易满足。”
“应该没有问题,”赫尔克里·波洛说,“我听说她60多啦,至少65岁。这个年龄的人常常感到满足吧?”
“我让她放心我是一丝不苟地按照她的指示、她的想法和意图行事的。”
“确实如此吗?”
“您是在很严肃地问这个问题吗?”
“不,”波洛回答说,“不,坦率地说,不是。”
“在生活中想要获得成功,”米切尔.加菲尔德说,“一个人既要追求自己所热衷的事业、满足自己的艺术偏好,还要当好…个商人.你不得不学会销售自己的产品,否则你就注定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而别人的想法与自己的往往格格不入。我主要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然后把做成的东西卖掉,说得好听一些就是推向市场,卖给雇佣我的客户.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完全照她的计划、安排去做的.这跟卖给一个孩子棕色的鸡蛋而不是白色的差不多.一定得使顾客相信他买的是最好的鸡蛋,他作出的是明智的选择.简直是乡间的精品.假若我们问那只母鸡有什么偏好呢?只不过就是棕色的、农庄里生的、乡间的鸡蛋而已。要是你说.它们只不过是鸡蛋而已。但凡鸡蛋只有一个区别,是新下的还是陈的。”
“您这个年轻人真是不同凡响,”波洛说,“相当自负。”他若有所思地说。
“也许吧。”
“您把这里建设得真美。您有计划地把这片乱石堆变成了美景,为了工业目的而采掘的石场本是没有考虑过有没有美感的。您加上了自己的想象力.用自己心灵的眼睛去探索,而又成功地弄到钱去实现自己的构想。祝贺您.向您致敬,请接受一位行将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退休的老人的致敬。”
“而此时您还在继续干着自己的工作?”
“这么说,您认识我?”
波洛心里美滋滋的。他乐于别人知道他是谁.如今他有些担心,大多数人不知他是谁啦。
“您追踪血迹而来……早就妇孺皆知啦。这里地方小,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另外一个名人带您来的吧?”
“啊,您指的是阿里阿德理·奥列弗。”
“阿里阿德理·奥列弗,畅销书作家。人们都想采访她.问她对诸如学生运动、社会主义、女孩子的服装打扮、性开放之类的问题的看法,还有许许多多跟她毫不相干的问题。”
“对,对,”波洛说,“真可悲,我觉得.我发现他们不是真的了解奥列弗夫人。他们只知道她爱吃苹果.至少流传了二十年啦,而她还是微笑着重复自己有这种嗜好。不过现在,恐怕她再也不会喜欢吃苹果啦。”
“是苹果吸引您来的,是吗?”
“是万圣节前夜晚会上的苹果。”波洛说,“您参加晚会了吗?”
“没有。”
“真幸运。”
“幸运?”米切尔.加菲尔德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中似乎稍稍有些吃惊的成分。
“晚会上发生了谋杀案,对客人们来说这种经历恐怕不会太痛快.兴许您没有经历过,但我可以告诉您,您很幸运,因为—”波洛变得越发像个外国人了,“…i1y.duuis.vousprenez?(法语:意为.烦心的事,您懂吗?”—译注.)人们会问您时间啦、日期啦以及一些无礼的问题。”他接着问道,“您认识那孩子吗?”
“嗯,认识,雷诺兹家在这一带无人不知。周围的人大部分我都认识.在这个村子里人们彼此都认识,只不过了解的程度不同,有的关系亲密.有的也算朋友,有的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乔伊斯这孩子怎么样?”
“她…怎么说呢?…无关紧要.她声音怪难听的,尖叫着似的。真的.关于她我就记得这么多。
我不太喜欢孩子.大多数都叫我心烦.乔伊斯就叫我心烦.她一开口,就说自己怎么样怎么样。”
“她没什么意思?”
米切尔.加菲尔德有点诧异。
“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说,“她干吗非得有意思才行?”
“我的观点是没什么意思的人被谋杀的可能性很小.人们被谋杀一般是出于想得到什么,担心或者爱慕.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但一般都得有个前提一”
他停下来看看表。
“我必须走了.还有个约会。再次向您表示祝贺。”
他沿着小径十分谨慎地向下走去。他暗自庆幸今天总算没有穿那双夹脚的漆皮鞋。
米切尔.加菲尔德不是那天他在地下花园里遇见的惟一的人.到达花园底部时,他注意到有三条小路,延伸的方向略有不同。在正中间那条小路路口处有一个树桩,上面坐着一个孩子在等他.她马上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想您一定是赫布克里·波洛先生吧?”她问。
她的声音清晰,语调犹如银铃…般。她弱不禁风,与地下花园有某种相匹配之处.简直像个小树神,像个小精灵。
“对,我就是。”波洛回答说。
“我是来接您的,”孩子说,“您是来跟我们一块喝茶的,是吗?”
“跟巴特勒夫人和奥列弗夫人?是的。”
“那就对啦.她俩一个是我妈妈,一个是阿里阿德理阿姨。”她嗔怪道,“您来得太晚啦。”
“真抱歉,我路上停下来跟人说话去啦。”
“嗯,我看见啦.您是跟米切尔说话,对吗?”
“你认识他?”
“那当然。我们在这儿住了很久啦。我谁都认识。”
波洛不知她几岁啦,就问她。她回答说,“我十二岁.明年就要上寄宿学校了。”
“你高兴吗?”
“到那儿才知道.我觉得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啦,不像过去那样喜欢。”她又说道,“我想您最好跟着我走,请。”
“当然啰。当然啰.我来晚啦,真抱歉。”
“哦.其实也没关系。”
“你叫什么?”
“米兰达。”
“这名字挺适合你的。”波洛回答道。
“您是想起了莎士比亚的作品吧?”
“对。你在课文中学到过吗?”
“对,埃姆林小姐给我们朗诵了一部分.我又让妈妈朗诵了一些.我很喜欢,听起来美极了.一个勇敢的新世界.现实生活没有那么美好,是吗?”
“你不相信是真的?”
“您相信吗?”
“总是有一个勇敢的新世界的。”波洛说.“但是.你知道吗,只是对于相当特别的人存在.是那些幸运的人,那些人的心灵深处藏着这么一个世界。”
“哦,我明白啦。”米兰达回答说.她显得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懂了,至于弄懂了什么波洛却疑惑不解。
她转过身去,沿着路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我们走这条路,没多远,可以从花园的篱笆墙里钻出去。”
她接着又扭过头向后看,用手指着说。
“那边那中间从前有喷泉。”
“喷泉?”
“对,好多年前有.我想可能还在.在灌木丛跟杜鹃花什么的下面。都弄坏了,您知道吗.人们一点一点都拿走了.可从来没见谁拿点新的来。”
“真有点遗憾。”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您非常喜欢喷泉吗?”
“dM.(法语.意为.依具体情况而定”。—译注)”波洛回答说。
“我学了一点点法语,”米兰达说,“意思是说依具体情况而定,对吗?”
“完全正确,你好像学得挺不错的。”
“大家都说埃姆林小姐教得好。她是我们的校长。她严格得要命,也有点厉害.但是有时候教给我们某些东西,她眉飞色舞。”
“这说明她真是…个好老师,”赫尔克里·波洛说,“你对这里挺熟悉的—似乎每一条小道都了如指掌。你常来吗?”
“嗯,是的,我最喜欢来这儿散步,您知道吗,我要是来这儿.没人知道我在哪儿。我爬上树—坐在树枝上,看下面的动静。我喜欢这样,观察各种动静。”
“什么样的动静?”
“主要是鸟儿和松鼠。鸟儿老吵架,是吗?不像诗里所说的‘小中的鸟儿相亲相爱.,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对吗?我还观察松鼠。”
“那你也看人吗?”
“有时,也看。但是很少有人来这儿。”
“为什么呢?”
“我猜他们是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呢?”
“因为很久以前在这儿有人被害啦。我是指这里建成花园之前.以前是个采石场,有一个大石堆还是沙堆,就是在那儿找到她的.在里面埋着.您觉得那句老话是真的吗—说有的人生来就注定要被绞死或者注定要淹死?”
“现在没有人生来注定要被绞死啦。在这个国度里不再绞死人了。”
“但是有的国家还有绞刑,他们在大街上把人绞死,在报纸上看到的。”
“嘿。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米兰达的回答似乎答非所问,但波洛觉得她可能是要作出回答。
“乔伊斯淹死啦。”她说,“妈妈不想让我知道,但我觉得她这么做太愚蠢,您说呢?我是说.我都12岁啦。”
“乔伊斯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可以说是非常好的朋友。有时她给我讲相当有趣的事。全是关于大象啊,邦主之类的。她去过一次印度我要是去过印度就好啦。乔伊斯和我老是互相讲自己的秘密。我没有妈妈那么多好讲的。妈妈去过希腊,您知道吗她就是在那儿认识阿里阿德理阿姨的,可她没有带我去”
“谁告诉你乔伊斯的事的?”
“佩林夫人.是我们的厨师.她跟来做清洁的明登夫人谈起来,有人把她的头摁进了一桶水中。”
“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哪里知道.她俩好像也不知道,但她们都挺笨的”
“你知道吗,米兰达?”
“我不在场.我那天喉咙疼,还发烧,因此妈妈没带我参加晚会。但我想我能弄清楚。因为她被淹死啦。要不我怎么问您是不是觉得有人注定是要淹死的.我们从这儿篱笆里钻过去.当心您的衣服。”
波洛紧跟在她身后.从石场花园穿越篱笆对于小精灵一般苗条的小向导来说倒不难.—实则是宽敞得很。然而她却担心波洛过不去,警告他当心有刺,又替他拉着篱笆上容易挂衣服的边缘.他们从花园的一堆混合肥旁边钻过去.转个弯绕过一个坍塌的黄瓜架,就看见了两个垃圾箱。外面是一片整齐的小花园。种的多是玫瑰.从这里没费多大劲就到了一幢小平房前面.米兰达带路从一扇开着的落地长窗走进去。就像一位收集到了一种稀有的蟋蟀的昆虫学家那样骄傲地大声说道:
“我把他带来啦。”
“米兰达,你不是带他钻篱笆的吧?你应该绕道从旁门进来的。”
“这条路不更好吗,”米兰达回答说,“又快又近。”
“我怀疑也难受得多。”
“我忘了,”奥列弗夫人说,“我给你介绍过我的朋友巴特勒夫人吧?”
“当然哪,在邮局里。”
所说的介绍相识实则是在柜台前排队的时候,只不过一会儿功夫.现在离得这么近,波洛可以好好打量一下奥列弗夫人的这位朋友啦。上次看见的只是一个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