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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雪狼 作者:徐大辉-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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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了四年的鱼,猎人们打腻歪了,谁不想回到山上去,开枪射击才刺激。加之,听到白狼群又回来了,还是浩荡的百余只,这么厚(多)的物,实在令人鼓舞。 
  “大哥,白狼又回了香洼山。”老姚亢奋,说,“它们走了四年。” 
  “四年……”韩把头吐出一口烟,吐出了心中的郁闷,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四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大悲大喜大起大落,韩把头内心经历春夏秋冬的千变万化。朝思暮想的女人索菲娅到身边来,儿子根儿出生……马惊爬犁出事,索菲娅母子生死不明,跟踪了两年准备冬季围猎的白狼群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弟兄们想山啦!”老姚说。 
  韩把头得到索菲娅打伤林田数马的消息,在狩猎队院子里等她出现,两个月不见她来。他答应老姚到架树台泡子去和大家一起过年,商议狩猎队下一年干什么。 
  如今,老姚带狩猎队回来了,他很高兴,吩咐:“杀猪。” 
  “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这首妇幼皆知的童谣,道出了关东人一遇红白喜事,突出的表现杀猪宰羊的祝贺。 
  “派几个弟兄到亮子里抓口肥猪,大家好好吃一顿。”韩把头对老姚说,“别忘买酸菜,白肉炖血肠。” 
  “我的一个外甥让狼给吃了……”老姚眼里仇恨的火苗蹿跳,他说,“大约有近百只狼围住了欤B草垛,根本无法逃脱。” 
  “白狼?” 
  “一色的白狼。”老姚说,“我外甥说狼云一样地飘过来,他们吓呆了。” 
  “狼不会爬草垛。”韩把头说。 
  韩把头的爹,那个老猎人给儿子讲过狼群把人围困在高高的草垛上,狼试图爬上来未成功。两只狼架着一个前腿短得像没长似的,后腿却长走路不便的家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狈到草垛跟前,狈是极智慧家伙,望望草垛,爬是不可能的,它采取叼草来降低草垛的高度。它示范动作是用嘴叼下草,众狼立马效仿,转眼之间草垛变为平地…… 
  “白狼群里没有狈,是狼王指挥叼草。”老姚说刚刚发生的灾难。 
  如此说来,这只狼王相当有的智慧。 
  “从它们行走的方向上看,回香洼山无疑。”老姚说。 
  香洼山本来是它们的老巢,逃遁几年重回故里很自然。这无疑是给了狩猎队一个难得的机会。 
  “弟兄们打鱼实在够性(腻)了,尤其是到了冬天,趴冰卧雪的,很遭罪。”事先未得到把头的允许,擅自带人回到玻璃山,老姚用检讨的口吻说着理由。 
  “回来得对,要不然我也去架树台找你们。”韩把头说,这样讲就是说老姚你没有做错,“弟兄们辛苦了几年,回来好好歇歇,伙食调硬点儿。到镇上,白面多买些,还有鸡鸭什么的。” 
  “哎,我亲自去办嚼咕(吃的)。”老姚说。 
  老姚去亮子里镇的路上与王青龙和大柜九海、商先员白给蔓(姓宋)三人擦肩而过,不相识也没打招呼。 
  朱家七碟八碗大摆筵席,招待被王青龙请来胡子,他们共商解救少爷之事。 
  “你们算找对主儿啦。”大柜九海啃完一条鸡腿说,“她在我的绺子干了一年,与‘票儿’国少爷有那么一腿……说起来我还救过朴美玉一命!” 
  警察马队追杀朴美玉,大红骡子渐渐体力不支。追杀者和被追杀者距离越来越近。躲藏在榆树林子中的大柜九海发出伏击警察马队的命令,结果警察被打得人仰马翻。 
  “你说她和那什么国少爷?”朱敬轩吞吞吐吐地问。 
  “是他妈的这么回事,一开始我也没看破她是地牌(女人),让她看票。国少爷是我们绑来的票,谁会想到他们俩在马肚子底下……”大柜九海说,“后来她和国少爷一起跑了。” 
  有句老话,有病乱投医。尽管朱敬轩对胡子大柜九海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营救少爷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也就让他试试啦。 
  酒后,他们到客厅喝茶。醉眼朦胧的大柜九海,眼盯着沏茶倒水的朱村长家佣人柳絮,没心思喝茶,心烦意乱,早早回屋睡觉去了。 
  吱呀!夜半木板门开了。轻盈地飘进一个女人,娇滴滴地钻进大柜九海被窝,说:“村长叫我陪陪你……先别忙……答应我们一件事。” 
  大柜九海神魂颠倒,紧紧搂住柳絮,此刻她让他剁掉一条腿,他也会爽快答应,何况让他去找朴美玉要回朱洪达这点小事。他急不可待,说:“我找不回少爷,让我挨枪子儿,垫车胶子。快点脱衣服!” 
  老姚在亮子里镇采购完物品,连夜返回玻璃山很不安全,半路有遇土匪抢劫可能,得住下,次日起早赶路。 
  剃头棚,大车店,小客栈通常都是一地的新闻发布中心,亮子里镇的许多小道消息都可以在此获得。 
  老姚住火炕,五人一间的通铺,宿费便宜。 
  几个旅客躺在炕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聊天。 
  “听说日本宪兵到了敖力卜,差一点儿就抓住那个大鼻子娘们儿……她叫什么来着?” 
  “索菲娅。” 
  “对,是叫索菲娅。你说这个大鼻子娘们儿也真能耐,敢用蜡台砸日本宪兵队长的脑袋不说,竟然能从宪兵眼皮底下逃脱,你知道,就是一只鸟,都难飞出亮子里哟。” 
  “这年月得罪日本宪兵可没好,被逮住了还不扔狼狗圈……听说郝眯缝眼就给宪兵喂了狼狗。” 
  老姚一夜没睡好,旅客的议论,关乎他们的把头,索菲娅和韩把头的关系使他恨不得当夜就赶回狩猎队,将此消息告诉韩把头。当然,老姚还知道韩把头已经获得了索菲娅的消息。 
  “天还没大亮,你就走?”客栈老板说。 
  老姚买的鸡有几只公鸡,有一只竟然打起鸣来:喔!喔喔! 
  “鸡才叫头遍啊!”客栈老板打开马厩的木栅门。 
  老姚牵出自己的马…… 
  83 
  雪初落香洼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尚有一部分没掉叶子的树,雪落上去发出沙沙沙的声响,树洞里的小松原梦境被雪打破,他睁开眼睛见到满天飞舞的雪花。 
  迎接雪天的到来,小松原做了充分准备,对适合于夏季的门——树洞,给予改造,缩小很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出口,或曰洞口,进出不方便,但是暖和了许多,越冬需要保暖。 
  树洞的前主人白发老人,他以往是怎样过冬的,这个问题在一天晚上冻醒小松原,他就开始想了。要在树洞里度过漫长的冬天,需要做点什么。他琢磨这个树洞,开口朝南避免了北风直接吹进来,朝阳暖和了许多。树洞以进口为分界线,分上下两个部分,下部分基本在地面以下,像地窨子;上面的部分空间很大,树壁上有钉子的痕迹,不难想象白发老人冬天里把自己吊悬在半空中,既暖和又安全。 
  小松原用藤条拴个吊床,白发老人备下的兽皮,足以解决铺盖问题,水獭和狐狸皮保暖性能很好。 
  做好了这一切,小松原大部分时间坐在树洞口前的一块大理石上,久久地望着苍老的香洼山,人的衰老似乎很漫长,大山的衰老几乎是一夜间的事情,那场大霜冻到来之前,漫山遍野绿色生命蓬勃,次日晨陡然地衰竭了,草树蔫头搭脑……从春天起,喧嚣一直到大霜来临,香洼山很疲惫,它要在整个冬季里,安安静静在大雪覆盖下歇息。 
  “大雪就要封山。”小松原在雪还没落时,开始想大雪封山后的日子自己怎么过?吃的不愁,白发老人留下的干肉用上两三年不成问题,钻入各种皮张中冻不死,也不用担心宪兵追上来,大雪封山的季节没人上得来。 
  小松原清楚自己未来日子的处境,身边没有一个喘气的生灵。人是能够忍受灵魂孤独,而不能忍受肉体孤独的动物。冬天和谁说话?树木、石头吗? 
  偌大的香洼山如果说有朋友,倒是有一位,自己从猎人钢夹子上救下的花斑狼,三天两头它定会来一趟,都是给他送食物,一只兔子,或是沙鸡。开始来时,总要在树洞前待一时辰,然后告别离开。 
  最后一次是在五天前的早晨,它叼来一只黄羊子,那时小松原还在树洞里熟睡。 
  花斑狼将猎物放在树洞下,尽可能离洞口近一些。它趴卧下来,微微喘息着。 
  小松原醒来第一眼看见他的朋友,急忙爬出洞口,看见那只肥大的黄羊子。 
  “你又给我送吃的,不是对你说了吗,我有吃的,而且够吃几年,你还往我这儿送。”小松原说。他像对一位老朋友说话。 
  花斑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反应是动了一下头,眼睛一直看着他。 
  小松原继续抱怨:“山路那么难走,带着这样大一只黄羊子,多不容易啊!” 
  花斑狼听他唠唠叨叨,习惯听他唠叨,看来唠叨是人类的专利。 
  小松原目光落在老朋友身上,见厚厚的冰霜在皮毛上融化。他怦然心动,它起了很大早,或是一夜的追杀才弄到这只黄羊子,没舍得吃,直接给自己送来,情谊使他感动。 
  花斑狼没晾干皮毛,混身湿漉漉,它站起来,比往日更近的走到他的跟前,用一种小松原一时难以理解的眼神望着他,语言的障碍,目光交流成为狼和人最多使用的方法。 
  “你想说什么?”小松原还是忍不住问。 
  花斑狼目不转睛,眼神表达了一切,小松原能理解多少,它不得而知,它真实的意思是:猎人盯上它,在道上下了套子和夹子,遭到跟踪,暂时不上香洼山来了,以免把外人引来。 
  花斑狼为小松原的安全着想,狼的思维能力在保护自身安全方面,胜人一筹,或者说比人的警惕性还高,这是长期被追杀的生存状态磨练出来的本领。 
  只是小松原此时尚不能准确理解狼的意图,友谊令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狼的老巢离此地那么远的路,说不上跋山涉水,但也要走很远的路,又要爬上香洼山最陡峭的山崖才能到达。叼着猎物,可想而知有多大难度。 
  花斑狼凝望小松原一会儿,离开了。 
  小松原目送他的朋友,唯一的另类的朋友,花斑狼的身影消失在初冬的山色景物间。 
  黄羊子尚有体温,牙齿咬伤处仍有血缓缓地朝外冒,可以推想花斑狼是来香洼山的路上偶尔遇见黄羊子,或是追杀狗獾时,发现黄羊子而放弃原来的猎物。 
  从生活习性上看,黄羊子是在草原和大山相接的灌木丛觅食遭遇狼的,奔跑的速度黄羊子绝不比狼慢,逃脱狼口是常事。问题是,狼是善于偷袭的动物,这一点食草动物就无法和食肉的猫科动物比。 
  狼是公认的偷猎高手,它捕猎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偷袭。 
  小松原动手剥皮,现在他能熟练地肢解一个动物,野外的生存使他获得了这种本领。 
  已经换上越冬皮毛的黄羊子,绒绒的新毛闪闪发亮,有了这身皮毛,这只羊活着的时候一定很美丽,两只大卵它死后没收缩回到腹腔,倒垂落下来,显然生前是只伟岸的公羊。 
  黄羊子皮抻开钉在树杆上,渐干或硬邦邦的,山风掀动它,和一面旗子一样在风中飘摆,小松原的心也被某种思绪吹动。 
  “五天啦,它没来。”小松原在树杆间刀刻下一道痕迹,这是他的计时方法,日出他就刻上一道,一道代表他来香洼山一天。有时候,他就数树上刻的道道,去想他的心事。今天下雪,没有太阳,他知道这是白天,山里在降雪,日头在某个地方照常升起。 
  雪花落在小松原的身上,一片片融化掉,他蓦然想到冰霜在花斑狼身上化成水的情景。 
  “你要对我说什么?一定有话对我说。” 
  五天,小松原在花斑狼面前沉思默想,他感觉它就在身边,那双总是内容很多的眼睛望着它,接触中,他惊人地发现,要读懂一只狼,就读它的眼神。人类只注意它无比尖利的牙齿,而忽略了一个离生物心灵最近的窗口——眼睛。 
  狼的悲剧在于它善良的目光被凶恶的眼神所掩盖,狼族里没“汉奸”,人类的汉奸恰好相反,凶恶的目光被善良的眼神所掩盖,这也是满大街走,很难看到眼含凶恶目光的人,哪怕你与一个杀手并肩而行,也不会见到凶恶的目光。 
  小松原的心里十分矛盾,花斑狼假若这几天当中叼着猎物来访,他要对它说,路那么远就不要往这儿跑了。它真的没来,而且是五天没照它的面,他极想见到它。 
  “怎么不来看我?” 
  小松原和一只狼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致使他这么想。 
  上到香洼山小松原的藏身之地只有一条路,从下面上山,最后一道天然障碍就是茂密的灌木丛。 
  小松原俯视那片篱笆一样坚实的树林,每次花斑狼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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