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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我说:“杜梅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她怀孕了。”
天这种情况。”杜梅又很认真地对我说:“我发现一个问题,我们总说‘双方’、‘双方’,好像是在谈判,其实我们是一家人。”
“你还爱我对么?你还爱我对么?”她反复盯着我问。
我发觉当我面对她时我缺乏应有的勇气和坦诚。忽然,我的思路顺了。“这与感情无关,这是两回事,虽然我还爱你但我照样无法忍受。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我承认你对我生活上照顾得很好。给我吃给我跑,婚后比婚前生活水平提高很多,这我不抱怨,瞧,我都胖了。但,我说了你别生气呵,但我不是一个衣食无忧就完事大吉的人。和你在一起,老实说,我精神上感到压抑。”我停下不说了,喝水。
她说:“可是我并没有从精神上管制你,我还是想方设法想创造一个愉快的环境的,没事我们不也常去看电影,听音乐会?”“这是两回事。”“怎么是两回事?我觉得是一回事。你觉得我在思想上不关心你?”“不是!”我直接大声道,“我觉得你在思想上太关心我了!都快把我关心疯了!一天到晚就怕我不爱你,盯贼似地盯着我思想上的一举一动。稍有情绪变化,就疑虑重重,捕风捉影,旁敲侧击,公然发难,穷原间委,醍醐灌顶,寸草不生,一网打尽。杜小姐,你不是对我不好,你是对我太好了!你对我好得简直人粉身碎骨无以回报,而你又不是一个不要求回报的人!”“我没听明白,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夸你呢!说你好!你对我情重如山而我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是高山仰止。你对我的‘好’给我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不客气地讲,你用你的‘爱’就象人们用道德杀寡妇一样奴役了我!我那么在乎每天下班回来能捏着小酒盅啃猪蹄子你坐在旁边含情脉脉地指着我?我那么在乎冬穿皮夏穿纱那么在乎被窝里有个热身子?向往的是想心所想,为心所为,不赔不嫌,平安周到。”“我明白了,你是怨我没有给你乱搞的自由。”
“我操……好,好,你要非往这庸俗下流去想我也没办法。唉——有时候真是还不如和没心肝的人混在一起来得痛快。”
“我觉得人有点变态。对我好还不行?非得对你恶狠狠的一天打着骂着你才舒坦?”
“两回事,不说了。”“我看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不通嘛。”
“好吧,还是用你可以理解的词句说吧,我不爱你了,我不愿意这么过下去了。”“……”“你别激动。”“我不激动,我没事,眼泪早哭干了。我不相信你的话,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是!你现在这样已经不能激起我真挚的感情了。”
“可你当时选择了我,不能才过了几天就变卦。”
“我当然可以变,因为人,你我都在变。”
“你认为你当初选中了我就是错的?”
“当初选你是对的,现在不选你也是对的。我没卖给你。你不能像……你是什么呀?信仰、国籍、姓名?你给我说一个不能变的东西?性别都不是一成不变了。”
“我们的结合是有婚姻做保证的。”
“婚姻可以解除,协议可以撕毁,承诺可以推翻。我不喜欢不中意了,一切纸上的东西都是一纸空文。”
“就是说,你下决心了,不计后果了?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可挽回了?”“我觉得,我确实觉得,我们目前还是分开的好。我们不合适,在很多方面存在分歧,从根本儿上,我们是两种人,继续绑在一起,分歧不但不会缓和,矛盾还会愈演愈烈,最终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也许分开后,我们冷静了,有了更多的比较和思考,没准将来还会走到一起,起码会成好朋友,人生知己。人生不过百年,最后仍要分手,永世不见,我们不过是提前了5分钟而已。这一生能认识你,我也很幸运,我会到死都想着你的。使我一生中的一段时间有过快乐。能被你这样优秀的姑娘爱过我觉得没白活,很好。希望你对我印象也别太坏,权当是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
说着说着我的语气就开始变得无耻,我完全没料到就象今天晚上我开始谈时根本没想要和她离婚。
“反正狗不咬你这条腿也白长在你身上,百年之后仍要变成一根本白骨。创伤都在肉上,而肉总要烂的,与其活生生腐烂,不如喂狗。再去找一个嘛。你瞧人家潘佑军两口了,离就离了,没什么痛苦,现在都有新人了。感情是不变的,对象可以替代,就像一江春水向东流,此路淤塞,改选而行,反正我总是要向东流。”
杜梅含泪道:“有人可以不爱谁了,或人家不爱她了,再去爱一个,我不行。”“你可以的,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吴……”我犹豫了一下,吞回了下半句话。“我没爱过他!”杜梅尖厉地说。“我跟人睡过觉也不代表我就爱他——我只爱你!”
“你太执著了,这样对你不好。”我对杜梅说,“我们都一样,总是把最新一这一个当作最爱的这一个。
“不是这么回事。”“不争这个问题,睡觉,已经不早了,抓紧时间还能睡两个小时。”我在长沙发上躺下,对杜梅开了句玩笑:“再见吧,来世再见。”她的眼泪刷地下来了。
她坐在那只沙发上动也不动,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我再三劝她去睡,她就是不肯,只是说,“你睡吧,我再坐会儿。”
她想一会儿,眼角就沁出泪花,于是用手背抹去,又想。
她对我说:“说一千道一万,理由只有一条:你玩够我了。”
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也没听清,嗯嗯地点头。
那盏台灯很刺眼,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她又在那边说话,似在感叹。我听到长长的叹气声,我很快睡着了。我再次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房间里有些朦胧的光线,台灯仍旧开着,台灯猩黄夺目。
杜梅俯脸全神贯注地望着我,眼神中带着一种深究的意味。“你干嘛?”看到我睁眼开口,她后退了一步,这时我看到她手里拿着那把锋利的菜刀。“你干嘛!”我顿时全醒了,挣身欲起,这时才发现我的手脚都被她用晾衣绳捆住了。我奋力挣扎,她上前一把按住我,将菜刀横在我脖子上。
我大怒,高叫:“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看你敢杀我!”
我的下巴碰到了冰凉锋利的菜刀刀刃,声音顿时低下来,转而威胁她:“你要考虑一下法律的后果。”
她平静地说:“不考虑。”
“你要干嘛?”我软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么。”
“不干嘛,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底还爱不爱我,听你说句真话。”“可是我在屠刀下是不回答回题的。”我趁她一松,再次奋起,再次被她刀架着脖子躺下去。
“你还挺坚强。”她莞尔一笑。
“那是。”我甚至有点自鸣得意,待发现自己的处境,又火冒三丈:“你等着。”“你看不看我?”“别演戏,说真的,你一生都在撒谎,死到临头就说句真话。”“不爱不爱——不爱!”“你爱过我么?”“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这时,一道晨曦从窗帘缝中射进来,像舞台上的一束追光打在她脸上,她的脸被照亮了。我魂飞魄散,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用冷酷生硬的线条和痉挛的肌肉构成的脸。
“说你看我。”她命令道。
“我被割破了。”“说你爱我!”惨忍和疯狂在她大睁的双眼中像水底礁石露出,赫然醒目。“我爱你。”我被刀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声音喑哑。
有人“咚咚”敲门。“救……”我的喉咙咕噜响了一下。
“你要叫,咱们就死在一起。”
她把刀背在身后去开门,露出一道缝问:“什么事?”
一个女人急切地说:“陈医生叫你马上去,八床昏迷了,问你昨天怎么给的药。”“糟了,我忘了给药。”
“你马上去吧,陈医生都火了。”
“好好,我马上去。”杜梅放下刀,六神无主地在屋里团团转换鞋换衣服,一阵风似地冲出去跟等在门外的那个白衣白帽的护士跑了,临出门把门锁“哐”地一声重重带上。
两双高跟鞋的“嗒嗒”奔跑声在走廊里消逝了。走廊里有人开门,走路。“救……”我喊了半句,感到羞愧,闭嘴不再出声。
6。离婚前后她现在提到贾玲,从不说她名宇,只说“你那情儿”。
她现在提到贾玲,从不说她名宇,只说“你那情儿”。
我逐版看报,并不答腔。
“今天谁来了?”她揉好面,拍着光洁圆润的面团用右手托在肩旁,直起腰问我。“谁来了?”我哗哗往前翻报纸头版。
“我也不知道,出门就见满街旗子,不认识哪国旗。”
“你今天出去了?”“下午没事上街做了头发。你没发现?”
“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头儿。”我放下报纸,看了她一眼:“难看死了,怎么还卷了刘海?”
“人说这是今年世界上最时兴的发式。”
“你不适合,你说的是今年世界上老年妇女最时兴的发式吧?芭芭拉似的。”“你觉得不好?”“太不好了。跟谁养的什么宠物似的。”
“那怎么办呀?只好明天去削了。”她把面团搁在案板用力撤开,然后用刀麻利地切成一把吧细细的面条,撒上干面,一根根抖落开。吃完晚饭,我撂下碗又爬上床躺着看书。
她洗完碗,过来说:“今晚总政来院里慰问伤病员,在礼堂演歌舞。”“不去。”“‘腕儿’全来了,我想去。”
“要去你一人去。”“哎,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你就光看书,破书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说话,又翻了一面。
“你放下不放下?不放下我可抢了。”
“敢!”“哎,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她在我身边坐下,床垫往下一陷。“你们头儿又找你茬儿了?”
“没有。”“那是你们办公室谁又提拔了没你份儿?”
“你怎么这么烦呀?”我撂下书露出脸。“你相看演出你就去,呗,非拉上我干吗?”
“准是,你们同年的都有当处长的,你连个主任科员还没混上。”我“啪”地把书往床头横上一折:“你少拿你那套庸俗观点来想我!我那么爱当那主任科员?我要想当司长也不是不可能。嘁,女人就是他妈势利!”
“那你是为什么呀?”“不为什么。”我愤愤不平重又拣起书,旋又立地坐起:“噢,没事就不能安静躺会儿了?心情寂寞,思绪惆怅,感时伤怀,小资产阶级情调浓郁——不行么?”
“看你也象——无病呻吟。”杜梅下了床,对镜理妆,准备出门。“心情寂寞——又想谁呢?感时伤怀——对谁不满?”
我一边看书一边对她连连挥手,让她快走。
“你还别不耐烦,你再撵我我还不走了。”她继续嘟嘟哝哝地说:“摆什么臭架子,就你有情调?使用什么呀?一个小职员,挣的钱还没我多呢。惹我急了,撵出门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少罗嗦!”“我就罗嗦!”她在门口一个转身:“人家有什么事都跟你说,你有什么事全藏在心里。要不说你老奸巨滑呢,一天到晚不知都在琢磨什么,阴得跟糖尿病人似的,哪天我叫你卖了还不知道呢。”我没有接茬和,她自己忽然动了气,冲我嚷:“别觉你挺了不起的,有什么本事你倒是使呵?就会说。早看穿你了,典型的志大才疏,没什么本事还这也瞧不起那也看不上,好像天下谁也不如你。哼,琢磨也是瞎琢磨,气也是自气,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还告你!”
我气得脸都白了,心里一阵阵悸痛,别人说这话犹可,你也说这种话。我由怒转为辛酸,连声冷笑:“看出来是吧,看出来就好。就我这种没本事人,偏还有人哭着喊着赖上门来,我也不明白了,这种人怎么傻成这样?”
“你还别觉得离了你不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