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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第一次见面,听到你叫俊生时,我不禁吓了一跳。”
“你哥哥为什么死掉了?”
俊生看着我的嘴问道。
“这个嘛……事情有点复杂。”
我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然后说道:
“俊生的姊姊足叫梨里香吗?”
“是啊。”
俊生将桌上的便条纸拿了过来,在上头写下了“梨里香”三个字。那是和他稚嫩的外表并不相衬、十分好看的成熟字迹。
接着他在姊姊的名字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我这时才知道他的名字写作“俊生”。
“你姊姊——梨里香为什么会在前年春天死掉?”
听到我这么问,俊生欲言又止地说道:“这个嘛……事情有点复杂。”
和我方才一模一样的答案。
虽然我们相视微微一笑,但俊生的笑容里还透着一股阴郁,我想我一定也是同样的表情。
5
“那我差不多该回家了。”
关谷太太端来了新的饮料后,对俊生说道:
“我已经跟平常一样做好晚餐了,要吃的时候就用微波炉热一下……”
俊生坐在沙发上,小声地“思”了一声。
“今天带少爷出去的事情,请务必保密?”
“嗯,我知道——谢谢你,关谷太太。”
我等到她走出客厅,听到玄关大门打开又关十的声音后,才对俊生说道:
“我还以为她和你们住在一起呢。”
“不是,她是从她家里过来的。”
“每天吗?”
“不,一个星期三天而已。”
“这样的话,平常这么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你跟你外公了。”
“是啊——还有梨里香。”
“梨里香是人偶吧。”
“话是没错……但是外公把它当成姊姊的替身看待……”
俊生的外公一定非常疼爱孙女,所以才会对孙女的死亡悲痛不已。虽然我不知道其中有些什么“复杂的缘由”。
“你如果自己出门会被骂吗?”
“——嗯,我一定要和外公一起才能出门。”
“因为你身体不好吗?”
“——或许吧。”
俊生有些丧气地垂下肩膀。
“总之就是不行,我外公人很顽固,他说如果想出去玩的话,就在院子玩就好。”
“你今天跟关谷太太出去时,买了什么东西吗?”
我改变话题之后,俊生的表情瞬间明朗起来。
“我买了撒拉弗和基路伯的饲料。”
“撒拉弗和基路伯?你有养宠物吗?”
他大概是养了猫或狗——不过这两个名字都很奇怪。
“撒拉弗是蜥蜴,基路伯是蛇舅母。”
“蜥蜴和蛇?”
“不是蛇,是蛇舅母,是蜥蜴的一种。你看过吗?”
我有点怕爬虫类。当我摇头说“没看过”时,俊生说道:
“那下次我再拿给你看。蜥赐的背部很漂亮喔,舌头伸出来动来动去的样子也很好玩……”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瞄着墙上的挂钟,已经超过四点了。他有点坐立难安地说道:
“外公应该快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跟着坐立难安……甚至紧张了起来。因为到目前为止,俊生的外公给我十分严厉、恐怖的印象。
此时,俊生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紧张。
“我会跟外公好好介绍你的,没关系的。”
“呃……嗯。”
我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无法放松。
外面还是在下雨,连客厅里都能听到雨声,就知道雨势还是很大。
“对丁,三知也,你知道六花町的‘六花’是什么意思吗?”
“六花……六朵花?”
“不是,所谓六花是雪花的意思。”
“雪花?”
“因为雪花的结晶就像是有着六片花瓣的花朵一样,所以才叫六花。不过也有很多人念作‘rikka’,而不是‘rokka’。”
“真的啊?”
明明不是雪国,却叫做六花町——雪花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今年冬天会下多少雪呢?”
俊生这么说着,抬头看向彩绘玻璃。
“你喜欢雪吗?”
“我的生日是十二月,我是在大雪的日子里出生的。”
“十二月几号?”
“十二号——三知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十二号,正好差一个月。”
“真的耶。”
俊生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姊姊是在六月六号出生的,我的生日正好是她的两倍,很有趣的偶然吧?”
6
“你知道这栋房子被称作惊吓馆吗?”
我终于找到提出这个问题的时机。听到我这么一问,很意外的,俊生只是淡然地点点头。
“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传闻吗?”
“——好像有呢。”
“为什么会叫惊吓馆呢?”
我继续试着追问:
“我听说惊吓馆的‘惊吓’指的是惊吓箱的‘惊吓’,这是真的吗?”
“嗯,那个嘛……”
俊生像个小大人似地,双手环抱在胸前。
“如果是惊吓箱的话,这里的确很多……”
就在他话说到一半时——
从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俊生的外公——古屋敷龙平回来了。
“喔,这孩子是谁啊?”
古屋敷先生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有点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俊生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是三知也,永泽三知也。”
他的口气就像是在强调自己的清白似的。
“他是我的朋友,是来和我玩的。”
古屋敷先生只回了“这样啊”,接着用嘶哑尖锐的声音说道:
“喔!你就是那个随便进入我们家院子的恶作剧小鬼吗?”
我不禁在喉咙深处呻吟一声,从眼角瞪了俊生一眼。他那时候明明就说要瞒着他外公的……
古屋敷先生的个子很高大,除了满头的白发之外,还留着一把长长的白色胡子。虽然看来很适合圣诞老人的打扮,然而只要穿上黑色衣服的话,就会像是让人害怕的魔法师了。
“呃,这个……”
我学俊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候古屋敷先生而不知所措的时候——
“你叫永泽吗?嗯——”
古屋敖先生低语着,以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我:
我全身僵硬,直冒冷汗,害怕自己会遭到严厉的责骂。
“你和俊生同年吗?”
“——啊,是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六年级吗?”
“——是的,没错。”
“你家在哪里?”
“呃,在车站前的公寓。”
“你和俊生很投缘吗?”
“嗯……是啊。”
“永泽吗?——嗯。”
我本来以为他又要重复刚才的低语,没想到一直眉头深锁、一脸不高兴的他,突然笑容满面地说道:
“哎呀!真高兴你来家里玩。”
就连声音也变得十分柔和。
“俊生是很聪明的孩子,只是从以前就很容易生病,所以很少上学,也不能出去玩。我很欢迎你和他当朋友。”
虽然我对古屋敷先生的大转变感到有些困惑,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我本来希望你能再待久一点,不过真的很不巧,等一下家教老师就要来替俊生上课了。”
“这样吗?我知道了。那我就告辞了……”
“下次再来吧。”
“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在我和古屋敷先生对话的时候,俊生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露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看着我和他外公的互动。听到外公说了“下次再来吧”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他嘴边浮现难以言喻的愉悦笑容。
然后,当我走到玄关时——
古屋敷先生说:“把这个拿去吧。”便将某个东西递给了我。然而,那并非是当作礼物的“惊吓箱”,而是为了遮蔽下个不停的大雨的黑色雨伞。
☆惊吓馆的腹语人偶☆
1
虽然我以“事情有点复杂”来搪塞俊生,然而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前年冬天,我哥哥十志雄死了,当时他是十三岁的国一生。他的死亡突如其来,没有任何人想象得到。
在他死后不久,我们才知道他在学校受到了长达数个月的霸凌。他并没有告诉家里或是老师,一个人为此痛苦不已。在他留下的日记里,详细地记载了那些残酷的事实。
我到现在仍旧不明白为什么十志雄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他明明就只是个不论怎么看都毫不起眼、十分平凡的国一男生。
他在念书和运动方面的表现都算普通,喜欢足球、电玩以及海洋动物……虽然多少有些内向,但是一点都不阴沉,和朋友的往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对身为弟弟的我而言,他可以说是个十分亲切、个性善良的好哥哥。但是……
在第二学期快结束的某天下课,霸凌集团的几个成员将十志雄叫到校舍屋顶上。那是栋四层楼高的古老钢筋校舍,屋顶上只围了轻轻松松就能爬过去的低矮栅栏。
“事件”,就是在那里发生的。
“那家伙突然像是抓狂一样,一边大叫一边乱跑,一看就觉得很危险。”在场的所有学生异口同声地这么说着:“他冲到屋顶边缘,打算直接翻过栅栏跳下去……”
其中一个追着十志雄的学生急忙想要拦住他,但是十志雄没有停下来,反而喊着没有人听得懂的话,还抓住对方的手腕将他拉出栅栏外……两人拉扯了几秒钟后,便一同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大楼下是水泥铺成的道路,所以两人根本没办法得救。十志雄因为脖子和头部骨折当场死亡,一起摔下来的学生也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呼吸。
霸凌引起的跳楼自杀。
恐怕是一时的冲动造成的——
除了欺负十志雄的一行人之外,还有其他的目击者看见了事情的经过,所以事件的“真相”或许就是如此吧。
将打算拦住自己的对方也卷进来,恐怕是被逼到绝境而自暴自弃的十志雄最后的反击,或者该说复仇吧。这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想应该就是这样。
我在事情发生之初,只知道“哥哥发生意外去世了”。或许是担心年幼的弟弟会受到打击,也或者是觉得十岁的孩子没办法完全理解大人说的话,所以大人对我隐瞒了事实。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可能那么顺利就隐瞒一切。
事情发生过后没几天,“真相”就自然地传到我耳里了。
对我而言,那当然令人戚到震惊,但在此同时也没有任何真实感,仿佛那是发生在别的世界的事情。
我虽然知道“自杀”这个字眼,但是无法顺利地将这个字眼的意义和现实结合在一起。对当时的我来说,我甚至以“重新启动”的游戏用语来解释哥哥的自杀。哥哥将自己重新启动了。
然而,那是不一样的。
游戏只要重新启动就能立刻从头开始,但现实世界中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游戏里的主角能够死而复生,但现实世界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使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但是到我能够完全理解、并接受这个事实为止,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2
在事件发生之后,妈妈的精神陷入了疯狂状态。
她悲叹着孩子的死去,为自己未曾察觉到他的异状而自责;她憎恨欺负孩子的学生们,责备没有发现这件事情的老师和学校。
但是爸爸的态度和妈妈完全不同。
他当然不可能对孩子的死去完全无动于衷,他一定也和妈妈一样为此自责不已。然而,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和妈妈却全然相反。
“即使发生了那种事情,十志雄还是害死了一个人。”
我不只一次听到爸爸严肃地说道:
“因为自己的自杀事件,而牵连到其他不应该死的人——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就算人家骂他是杀人犯也没办法,毕竟这是重罪,我们必须尽一切方法赎罪才行。”
在这点上,爸妈的态度完全相反,那段期间,我每天晚上都能在房间内听到他们的争吵。
妈妈太过感情用事,而爸爸却是太过压抑感情,打算以理性面对这件事情——我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道哪一边的态度和意见才是正确的,然而我认为爸爸真的太冷淡了。虽然我觉得妈妈很可怜,但是又对她只要一提到十志雄便开始嚎啕大哭的模样感到十分恐惧。
妈妈是在事件发生的半年后离开东京的——那是去年夏天的事情。在她离开前,家里每天都会听到“我们分手吧”、“我要离婚”等等的话。
我决定留在爸爸身边。妈妈的身心状态不稳定是最大的理由。
“虽然对你很抱歉,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爸爸打从心里抱歉地对我这么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在心里拚命地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