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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门，老五显得很老道似的对着满脸堆笑的老板大声说：“开间最大的包房，喊几个妹子过来一起。”老五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就算是最大的包房一晚上唱下来也不过百八十元，所以口气强硬得像个“包工头”。老板迅速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飞快地打了几个扩机，像国民党特务发电报一样不知所云地摁了一大串数字后说，老板等一下，妹子马上就到，几位先到包房休息休息。
堕落街有一连串的大约十来个歌厅是沿着一个大水库的堤坝建筑而成，所以当街的门面其实是二楼，楼下一层就建在水库岸边，老板说的包房在一楼。服务员带着他们从墙角地板上一个四方洞眼小心翼翼就像钻进防空洞似的下了楼。胖子兴奋得满嘴哼哼“地道战——嘿——地道战——”，狭窄得仅供一人通行的木楼梯被他肥胖的身躯踩得“吱呀”乱叫。一下楼，胖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推开傍水而建的包房房门，大叫：老五，这个地方好，来一起喂喂鱼吧。说完对着水库就“飞流直下三千尺”，把个水库撒得丁东响。还说这个便池大得可以竞选吉尼斯纪录。这倒方便了爱喝啤酒的老五和胖子，每次最烦就是酒喝多了找不到厕所。
不一会儿老板就亲自领着几个妹子来到了包房。他特意交代老五说，这几个是学生，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你们自己去“策”（调侃），千万千万急不得，否则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不过运气好的话，搞得她们愿意做你们的女朋友，根本小费都用不着，至于小费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要超过50就行，我只收酒钱和包房费。
向荣害怕学生喜欢看新闻，自作多情以为别人会认出他来，不敢造次一口气唱了十几首王杰、童安格的歌，开起了个人演唱会。
你以为你是刘德华？你以为你是汤姆·克鲁斯？老五有时很讨厌向荣的口是心非，一脸正人君子像，其实满肚子男盗女娼，说：干伊人时又没见你有半点怜香惜玉，逮着机会就恶狼似地捣腾？
向荣其实骨子里面还是个本分人，他憨厚地笑了笑说，唉，还是注意点好，万一被伊人抓住把柄有口难辩！
你就自我安慰吧！谁知道你那位伊人小姐现在湘西干吗？老五说。
伊人和向荣都是广播学院播音班的学生。向荣既是伊人的师哥，也是伊人考广院时的专业辅导老师。只是面对楚楚动人的伊人同学，向荣老师很快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将伊人变成了自己的女友。其时伊人小姐正在一档音乐节目做主持。老五深知干娱乐一行每天要面对的人和诱惑。其实向荣更清楚，只是强作欢颜罢了，心里一天到晚武大郎似的担心潘金莲偷人。
胖子和满哥查户口似的一个一个仔细询问学校、专业、姓名、籍贯。女孩们落落大方地一一回答，还说，这样接触社会才最真实。老五眼明手快赶紧挑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女孩一屁股紧挨着坐了过去。这种事犹豫不得，要是一开始扭扭捏捏结果只有吃剩饭的命，和丑女谈心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容忍的事。陪老五的学生说是在师范大学学服装设计，除了皮肤黑点倒还颇有几分眼缘。老五借着酒性勇敢地握住了她的手，女孩并不反抗，一个劲夸奖老五长得帅。老五瞧着她嘴唇凝脂含香、皓齿红唇，冲动得想要吻她，女孩死活不从，用一种竭力促成脸部肌肉形成的羞涩表情说，我们刚刚才认识，这样不好！
口琴深爱着钢琴，表达爱意时却遭到拒绝，口琴大吼：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钢琴鄙视地说：我妈说了，喜欢别人用嘴巴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口琴悲痛地说：你丫不也是靠别人用手，才哼哼那么爽。
老五故作深情、含情脉脉地说：“除了一见钟情，难道还有更浪漫的爱情吗？”女孩睁大了眼睛稚气地问：你是个诗人？老五温柔地放弃了强吻她的念头，轻轻拥她入怀，指着正在高谈阔论、双手在她同学身上四处游离的胖子神秘地说：“他是诗人！”
胖子酸溜溜地接过老五的话茬儿，高声朗诵：
“一颗火热的心被征服了
我承认
我坠入了情网……”
看来背诵点普希金的情诗泡起妞来还是偶尔可以派上用场。老五紧记歌厅老板的告诫，最多隔靴搔痒偶尔将手装着不注意碰到女孩的胸前，享受着意念深处的激情。
女孩问：“我们还会见面吗？”
老五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会让我吻你吗？”
女孩说：“下次。下次一定！”说完蜻蜓点水似的亲了老五脸颊一下。
优秀的垂钓者总是最有耐心，老五想，下次就下次吧。
不知胖子和满哥说些什么把另外两个女生逗得格格笑。临走前，老五留下了女孩的电话号码，突然神秘兮兮似的问了她一个绝对装大尾巴狼的问题：你有座右铭吗？女孩莞尔一笑，随手写下：
静坐常思自己过，莫论别人是与非。
90年代初期以及之前的大学生总喜欢从众多的名人名言海洋中搜寻一两句心动的句子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写在书本的扉页或者用小刀刻在课桌台面。就连政治上不求上进，只爱好泡妞和麻将的福建同学王小咪也会把一本《名人名言》常置枕边，有事没事背它个一两条，兴之所至还会把它抄在墙壁上。老五现在还能记得的一句便是：
当一个人爱得不够，投入得不够时，总是会编织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
什么狗屁，老五想起王小咪背的那些名言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也叫名言，老五他可以讲一万句。后来，王小咪被老五羞辱得无地自容，加之背多了见多了经历多了，也不像以前那么手不释卷，学会了在自己说的话前随意地冠上一个中外名人的名字。
大学时，老五和老酋同寝室，王小咪住隔壁。
第二部分 与我一样人模狗样的男女朋友们第14节 上进青年
老五——谁都知道是个上进青年，满腹雄心。终于第一次坐上了火车的贵州同学老酋，来到大都市后，本来睿智的天性、暗藏已久的清高和贵州农民的特有的愤世嫉俗竟然到了一种学术化的程度。有时讨论起王小咪其人，他们两个都会心照不宣异口同声大骂一句：傻逼！老五曾经私下义正严词揭穿过小咪，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他妈的背那些狗屁名言不就是为了泡妞时有几句话装逼吗？王小咪不置可否。
回来的路上，老五反复回味那句“静坐常思自己过，莫论别人是与非。”，怎么都觉得像是小时候带他一起放牛的明爸爸老喜欢打着山歌唱到的“劝世歌”。胖子却兴奋得像只麻雀，似乎处女加上品味就等于女大学生，津津有味地哼着离别时对唱的歌——《相思风雨中》。
深夜的跨江大桥就像一把插进江中胸膛的尖刀，河水痛苦地流向远方。黑暗中，河中岛屿只是江中的一块巨大胎记。
大学别兮，魂兮归来！老五想，他自己也是堕落的。老五大学时认为的堕落首先只是抽烟、喝酒，而不是像现在的一些学子因为羞愧于童男处女之身而开始的堕落。
人生就像一场“三打哈”
肖壬一天到晚吹牛说自己是个“星城通”，事关大学城区域大事小事、山上山下无所不知。老五问他大学泡过妞没，鸟人差点把胸脯拍肿，一副受冤蒙羞地样子反问：泡过没？我以前的小妞是我们设计系的“系花”，可惜人家现在曼哈顿街头搂着洋人散步，否则早就是本人此生的专用“床上用品”。不过，我想得通，我是先进，美国佬是我肖壬的后进。
这是肖壬的心头之痛，初恋女友在毕业那年跟着一个外教远渡重洋跑去了美国，肖壬差点一头栽进大江。老五向来看不惯他在牛主任面前的那副太监相，一有机会就拿出此事来“点点穴”。他倒是似乎突然得到鲁迅先生的真传，变得比阿Q还阿Q。
老五问他知不知道星城大学后山上有一片全星城著名的大草地。肖壬满头雾水，不知老五又开始调他什么口味（星城方言，作弄的意思），一本正经地回答：“草地倒是有一块，不过没听说有何独特之处，也就是谈恋爱的学生喜欢去坐着聊天嘛。”
老五问他是否和那位远嫁美国的初恋情人也去过，他说当然去过啦。老五得意地说：
“总算还有你不知道的湖南大学传奇史啊。你知道吗？每年的阳春三月，无数的善男信女总会选择三月三这一天从四面八方赶来。为的就是采挖几根草地上的小草。”
肖壬不解。老五接着说：“传说那草坪之草由于长期受到附近高校学子们男欢女爱之后的滋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其基因产生变异，从而具备了滋阴壮阳之独到药效，竟然使得许多长年疲软不举的男人以及久婚不孕不育的女人重获新生。有种药酒叫“劲酒”喝过吧？里面的一味主方药叫——淫羊藿，就是滋阴壮阳之草，不过据说爱晚亭草坪的草药性比它还要强劲哩。”
曾经还一脸得意炫耀着在老五面前吟诵着大学课桌打油诗“昨夜喝酒过度/误入校园深处/呕吐/呕吐/惊起鸳鸯无数”，肖壬听完才知老五纯粹和他扯淡，此时一脸不屑一顾。老五说，你肯定也为那些草儿们的茁壮成长贡献过青春活力吧！他红着个猪肝脸说，我才没那么龌龊呢，多脏啊！老五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野合”！
正说着，牛主任风驰电掣的从天而降。
一进门，牛主任眉飞色舞地对老五说：“小五，你赶紧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去华天酒店1008房报到，这一个月就不用来广告部上班了，你要在那长住一个月。”老五顿时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问：“究竟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牛主任盯着老五的眼睛说：“有关领导去××省兄弟厅访问取经，对他们的频道设置多元化、专业化，经营管理统一化、集中化十分感冒。一回家，立马决定将这些考察回来的经验进行全面实施。一般而言，电视台改革从广告经营开始，厅里决定，将我们所有报纸、电台以及电视台广告部整合优化组成一个广告总公司。老五这次就是去筹备组值班。”
完了，牛主任最后说：“能参与筹备工作，可以说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可一定要争气，千万别再砸锅。”老五心想，一个人住在酒店一个月，24小时待命不准离开半步，随时记录各媒体广告部的来电来信，这样的信任还不如将他送到星城火柴厂（星城市看守所的对外名称）拘留一个月，那里还可以有放风的机会。”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各行各业、各阶各层流行着这样一句豪气冲天的大话：要搞就搞搞大！90年代末期的世界没有像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预言家塔查丹玛斯断言的那样：爆发战争、瘟疫以及人类灭亡，相反，各个领域开始了全球范围的裂变和重新组合。经济界最流行的词汇是——兼并和反兼并。就连据说是退伍后才匆忙获取一个函授大专文凭的牛主任也在厅领导雄心壮志的影响下，开始了满口资本运营理念。必须肯定，那是格格电视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最具英明决策的年代。变革和改良的步伐经过主要领导果断的决策拉开了序幕。
老五一直相信一个成功的领导，应该首先具备卓越的远见和果敢的决策。无疑，有关的主要领导在这方面表现出了远见卓识和英雄气魄。至于裂变产生过程中历经的阵痛和对可能失败导致的不可预计后果，同样也难以想像！
那个年代有点怪：有本事的人一天到晚在说把事业搞搞大；有魅力的男人逢人便吹一定要将女人的肚子搞搞大；没出息的混混唉声叹气领导有事没事想将他的头脑搞搞大。
电视台多年以来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重要活动、晚会、剧组等等第一件事就是先联系一家宾馆酒店开它个几间甚至一层房间再说，可谓兵马未动，房间先开。再大的活动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开会，所以更多的时间就变成了麻将房、棋牌室。
华天酒店的行政套真是舒服极了。各媒体广告部主任隔三差五来开个碰头会，大部分人对成立总公司有点无可奈何。宁为鸡头，不做牛尾！风传牛主任会荣升总公司老总，一帮平时在各个媒体掌管着财政大权的主任更是一不留神就会流露出满脸的轻视。老五每天睡在可以并排摆上5个人的大床，一天到晚春梦连绵，十分后悔身边没个固定的女人。一天晚上实在按捺不住，厚着脸皮，爱甜言蜜语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把早已分手现在正和别人热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