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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千晓传到我手上的周刊杂志,正巧翻到另一个报导的页面。‘是什么迷了心窍,让他踩下油门?’受这个标题吸引的我,漫不经心地浏览起文章。
“……这世上,”当时我联想到的,正是我岳母开车撞到人之事。“有些事真的很无奈啊!”
“怎么了?”
“这个——是完全不相干的案子,有个年轻人开车不小心撞到老妇人,他下车察看,发现老妇人还有一口气,就再度发动车子,把老妇人辗死……”千晓皱起了眉头。“当然,这个年轻人和老妇人素不相识,并不是原来就怀有杀意才这么做的。年轻人从前也曾开车撞伤人,当时为了赔偿问题及人际关系间的压力而身心失调。他撞到的人不好惹,把他整得很惨;直到最近,身心失调好不容易快痊愈了,却又发生车祸。一瞬间,某种强迫观念套住了这个年轻人:‘就是因为对方还活着,事情才会复杂化。’反正车祸都发生了,干脆把对方弄死——所以他一时冲动,就踩下了油门……还真是个悲哀又无奈的故事啊!”
“原来如此啊!”千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喃喃自语:“糟了,我以为那篇报导毫不相干,所以没仔细看;要是早点看完,早搞懂啦!”
“你在说什么?”
我当时还以为千晓这么快就喝到了极限;这个男人在喝醉之前总会胡乱大叫一声,接着便沉沉入睡。然而,却不是这么回事。
“我一直错估了这个案子的本质。凶手真正想杀的不是松浦康江也不是土居淑子,而是坪井纯也!这才是凶手本来的目的。”
“杀害坪井纯也……”对于他突然拉回话题,我感到有些错愕。“才是目的?”
“对。用手铐铐住两个女人,是为了制造第一件案子与第二件案子板的相似性,这点没错;但凶乎不使用绳索或胶带,而选用玩具手铐,却另有意义存在。因为这么做有个好处:即使没人帮忙,也能把自己铐起来!”
“这么说来,凶手是……”我勉强跟上千晓的思考速度,低叫道:“土居淑子?”
“没错。首先,淑子动手杀害康江;那时她已拟定了第二件案子——亦即杀害坪井的计划,她得事先做好准备。在第三件案子中,她必须装成被害人,因此她在康江的手脚上铐上手铐
“为了制造凶手另有其人的假象啊!听好了,淑子先在六月五日杀死康江,完成‘准备’;一星期后的六月十三日,淑子便采取了以下的行动。首先,她藉口双亲不在家,邀坪井到家中来:坪井是个男人,当然会抱着上床的期待去见淑子,而淑子更是回应了他的期待,全身赤裸地等着他。只不过,她的目的却和坪井期待的大不相同;她打算以菜刀刺杀坪井,全裸是为了方便事后洗去溅到身上的血迹。杀害坪井后,淑子洗去血迹,仍维持全裸状态,将丝袜繮在自己的脖子上,又主动以头撞墙,制造伤痕:准备就绪后,便抱住柱子,以手铐铐住自己的手脚,等候父母回家。”
“那淑子根本没昏迷罗?”
“应该是。这样乍看之下,被凶手盯上的是淑子,坪井只是受了池鱼之殃;凶手没想到坪井会拜访土居家,因此淑子才得以逃过一劫,没和康江一样被剁成六块。事前刻意将康江分尸的意义就在这里。既然攻擎淑子的凶手和杀害康江的是同一个,那他当然也打算把淑子大卸六块: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坪井突然出现,凶手杀了计划之外的人而大为动摇。无暇去干分尸这种既花时间又费工夫的事——警察这么想,我也这么想。所有人都这么想——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花时间……”我愕然地反复念道。分尸既花时间又费工夫——这是一种虽愚蠢却绝对的真理。
“没错,这就是分尸所隐含的深层意义。”
“可是,慢着。对淑子而言,为了伪装成第二个被害人并杀死坪井,必须先制造第一个被害人。对吧?不然无法伪装、可是……淑子就为了这个理由杀了松浦康江?就为了这个理由,杀害素末谋面的人……”
“我想,起因应该是车祸。”
“车祸……?”
“淑子开车撞到了康江。当然,这只是个轻伤程度的车祸;康江脸上及手臂上的擦伤及沾满泥巴的套装,就是这场车祸的副产物。”
我已经想不出该说什么了;或该说我发现自己只要开口,就是覆诵千晓的台词。
“淑子原本打算将受伤的康江送往医院。但一想到赔偿问题及诸多善后工作,就变得忧郁起来;因为以前淑子也曾开车撞到脚踏车……”
我不禁低叫了一声。“就是你刚才说的……她和坪井的相识经过?”
“对。淑子因为头一场车祸的缘故,对坪井显得弱势;其实她根本不喜欢坪井,却在坪井的强迫之下和他交往。淑子一想到又得经历这些纠缠不清的麻烦事,便感到绝望,左思右想之下决心杀掉康江。淑子没送康江到医院,反而问出了她家地址,在她家杀了她。淑子更一不做二不休,决心把坪井也一并杀了;大概是因为坪井真的很令她厌烦吧!她杀了康江之后,又去买了玩具手铐做‘准备’,以利用康江的尸体摆脱自己的嫌疑。我想她应该是在一瞬间拟定了一连事的计划。”
“可是这未免不合理吧?淑子在第三个案子时,曾宣称自己看到了长得和植田相似的男人;常然,这八成是谎言,但淑子并没见过植田,又怎能刚好编出那种相貌来告诉警方呢?”
“不,虽然这只是我的想像,但淑子八成见过植田。你想想,从坪井的尸体髓上发现康江的头发,说是原先黏在凶手身上,又掉到坪井身上;你不觉得这个证据也太巧了吗?第一起案子和第二起案子之间隔了一星期耶!哪能黏那么久?”
“你的意思是,那是淑子刻意放到坪井身体上的……?”
“八成是。对淑子来说,假如警方没把第一起案子和第二起案子做连结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法发挥分尸的作用。但共通点只有手铐,让她感到不安……或该说,她把康江分尸并离开松浦家后,发觉这点太过薄弱,开始担心起来,因此又回去拿足以补强的证物,比方康江的头发之类的。就在那时,淑子看见植田太惊失色地从松浦家跑出来,她便判断可加以利用。对淑子来说,能让具体的人物顶罪是再好不过了。而指证时,她不表现得自信满满,反而刻意装出没把握的样子,说‘个子好像更高一点’,来增加真实性——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当然,这只是千晓的想像,是种毫无证据的空谈;然而,若他的想像猜中了分毫,我不禁对土居淑子这名素末谋面的女子感到同情(当然,康江和坪井也很可怜)。理由不言而喻,自然是因为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岳母苦恼万分的身影之故。
《解体诸因》第二因??解体信条
“ 老师有恋母情结吗?”双胞胎姐妹麻纪子和亚纪子中的一个问道。
露出额头的发型,眼睛又亮又大,这是妹妹亚纪子。确认之后,佑辅答道:“不,我没有。”
为什么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呢,果然,单身的话容易让人引起误会。佑辅回想起今早拒绝了校长相亲提议的事。
严格来说,不可能存在完全没受到母亲影响和支配的儿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无论哪个男人被问到是否有恋母情结时都只能回答“yes”。
但是面对高中女生,若是如此严密地回答的话,不知会被以讹传讹到何种程度。“小佑有恋母情结耶!”、“听说还一定要和妈妈一起洗澡呢!”、“吃饭时也要妈妈喂!”、“还要妈妈帮忙擦屁股!”、“真变态!”像这样全无凭据的谣言疯传校园的可能性也大大存在。
在女校任教已满三年,佑辅在这方面已经变得十分谨慎。
“我有没有恋母情结和 ”
佑辅轻轻吹着手指上的抓痕。今天课上有个学生摆弄耳环玩,这是他奋力没收时造成的伤。
女孩子一旦下定决心抵抗时迸发出来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视。将紧紧握住耳环的五根手指一一掰开,取出耳环的过程实在配得上“死斗”二字。
“ 小菅同学们迟到又在课上睡觉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佑辅这么反问,亚纪子一脸困惑地和姐姐麻纪子对视了一眼。
佑辅是这对双胞胎的班主任。本来,学校的政策是双胞胎要分到不同的班级,但现在高二的姐妹俩都想报考四年制的私立大学,所以被分到了同一课程的班级里。
姐妹俩平常都是认真乖巧的好学生,可不知为什么,从第二学期开始迟到并且上课睡觉,而且两个人都是这样。她们的成绩在全年级都是名列前茅,但在班主任佑辅看来,她们都并非天才型,而是努力型的学生。这个状况持续下去的话,两个人来年的分级考试肯定会受到影响,于是担心不已的佑辅在放学后将姐妹俩叫到办公室,想要和她们聊聊个中原因。而亚纪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张口就问佑辅有没有恋母情结。
“有什么烦心事吗?”
看到留着遮盖住额头发型的姐姐麻纪子欲言又止,佑辅主动发问。
姐姐虽然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眼睛稍暗。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比起很少和其他同学说话的妹妹亚纪子,姐姐麻纪子更为沉默寡言。佑辅觉得麻纪子欲言又止,肯定是在犹豫该不该实话相托。
“好了,先坐下吧。”佑辅让姐妹俩坐在折叠椅上,摆出倾听的姿势。双胞胎露出略显放松的表情坐下。“究竟是什么造成睡眠不足的?不会是晚上打工了吧?”
“不是的,没有打工。”姐姐麻纪子马上否定。
“比打工还糟 ”亚纪子一坐下就用显得疲惫万分的口气说,“一分钱都赚不到。”
“亚纪!”姐姐不知为何生气地瞪了妹妹一眼。
“什么事一分钱也赚不到啊?你们俩到底干什么了?”
“那个 ”麻纪子偷偷瞄了一眼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用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老师,这话您可别跟我爸妈说 ”
“那要看是什么内容了。”
“那就麻烦了,老师!因为 ”亚纪子用不怎么觉得麻烦的声调说,“姐姐有了男朋友的事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
“亚纪!”姐姐又用那莫名湿润的眼睛瞪了妹妹一眼,“别说了!”
“你在说什么啊,姐。不交代川村哥的事怎么往下说啊。”
“你们之间别吵啊。”虽然内心对这个貌似很有意思的话题期待不已,但佑辅还是“道貌岸然”地摆出教师的姿态,“按照顺序说吧。首先是麻纪子同学有了个叫川村的男朋友,是吧?他多大了?”
“现在高二,是海圣学院的。”亚纪子代替还在犹豫的姐姐回答。佑辅颇感意外。海圣学院是县里屈指可数的重点学校。“名字叫做川村正树,听说将来准备报考美术大学。”
“啊,所以 ”佑辅恍然大悟似的说,“麻纪子也想报美术大学?”
“才不是呢。”麻纪子不满地抬起头,“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决定志愿呢。”
“姐姐和川村哥上一个美术班。在那里认识的。”
“原来如此。”出于自己身为教师不该有八卦心理的反省,佑辅掩饰性地又加了一句:“川村是个怎样的孩子?”
“这个嘛,一句话形容,就是和姐姐很像。在奇怪的地方纤细又敏感,反倒在一些大的地方却迷糊又迟钝。”
“什么嘛!”麻纪子愤然地说,“川村同学才不迟钝!”
“他就是很迟钝啊,坦白地说。”亚纪子若无其事地转向佑辅,“老师你信吗?明明装可乐的杯子就在面前,他竟然把可乐倒在了茶碗里。发觉后还不慌不忙地又倒到杯子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种小错 ”急着为男朋友辩解的麻纪子有点口齿不清,“ 谁都犯过啊。一点也不奇怪!”
“若无其事地喝着混有日本茶的可乐已经足够奇怪了。对了,那大概是他妈妈的遗传吧。上次去他家玩时,他妈妈不也犯过同样的错误吗,还满不在乎地呵呵呵笑着。”
“大智若愚不是挺好嘛!”为什么我会对别人的恋爱八卦这么感兴趣啊,佑辅想着,不觉兴奋起来,“原来如此。你们怀疑这位川村同学是不是有恋母情结,于是才问了刚才的问题?”
“咦?不是的,老师。有恋母情结的不是川村哥,是别人。”看来话虽已至此,但是仍然没有进入正题。佑辅为自己的心急而挠了挠脑袋。“与其说正树哥是恋母情结,不如说是恋姐情结 ”
“才不是呢!正树同学才不是恋姐情结!亚纪,在老师面前不要乱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不好意思了。但是他姐姐才是问题所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