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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与情人 作者:戴维·赫伯特·-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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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罗脸刷地红了起来。
    “你是说得阳春白雪的歌,经过专门训练嗓子吗?”他说。
    “我认为嗓子需要训练才能谈得上唱歌。”她说。
    “你不如叫人的嗓子在经过训练后才让他们张口说话。”他答道,“事实上,
人们唱歌一般都是为了自己消遣。”
    “可别人听了也许觉得很难受。”
    “那么他们就应该把耳朵堵上。”他答道。
    孩子们都哈哈笑起来,接下来又是一片沉默,保罗脸色赤红,只顾默默吃着。
    茶点后,除了保罗外别的男人都走了。雷渥斯太太对克莱拉说:
    “你现在过得快活了点吗?”
    “快活极了。”
    “那你也很满意了?”
    “只要我能独立,能自由就够了。”
    “你觉得生活中不缺少什么东西吗?”雷渥斯太太温和地问。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保罗极不自在地听着她俩的谈话,便站了起来。
    “你会发现你会被自己从不考虑的事情绊倒。”他说。然后,他就去了马棚。
他觉得自己刚才说得很妙,那种男子汉的自豪又高涨起来。他顺着铺着砖石的小路
走着,嘴里还吹着口哨。
    不一会,米丽亚姆来找他,问他是否愿意陪她和克莱拉去散步。他们就向斯特
雷利磨坊的畜牧场走去。他们沿着威利河畔走着,溪边剪秋萝在阳光照耀下,色彩
浓艳,从树林边上的空缺看过去,只见在树林和稀稀朗朗的樟木丛那边,一个人牵
着匹高大的枣红马穿过溪谷,这匹枣红大马远远地在昏暗的光彩下,浪漫地迈着舞
步穿过那片朦胧的绿色榛树丛,在曾为窦德绿和伊带特开放过的已经凋谢了的蓝玲
花中出没,真象是远久时代的情景。
    这三个人站在那儿,都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做个骑士,”他说,“在这儿搭个大帐篷,那该是多好的享受啊!”
    “我们与世隔绝,过隐逸生活,对么?”克莱拉回答道。
    “是这样的。”他回答,“你们可以绣着花,和你们的使女唱着歌。我会给你
们扛起白、绿、紫三色旗,并在盾牌上刻上一头凶狠的母狮,然后下面刻上‘妇女
社会政治协会’的字样。”
    “我相信,”克莱拉说,“你情愿为妇女的生存去斗争,而不愿让她自己去斗
争吧。”
    “我情愿。如果她为自己的生存去斗争,那就好象是一条狗在镜子前对着自己
的影子狂吠一样。”
    “那么,你就是那面镜子了?”她撇着嘴问。
    “或是影子。”他答道。
    “我想你这个人恐怕有些聪明过头了。”她说。
    “那好,那我就把好人留给你做吧。”他笑着回答,“做个好人吧,美人儿,
就让我聪明就行了。”
    然而克莱拉已经厌倦了他的贫嘴。他看着她,突然发现她那张高傲地仰起的脸
上并没有讽刺的意味,而是一副伤心的神色。他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他赶忙转过
身去,对已被他冷落了半晌的米丽亚姆温柔起来。
    他们在林边碰上了利博,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身材消瘦,皮肤黝黑,他是斯特
雷利磨坊的佃户,他把磨坊改成了养牛场。利博似乎很累,手里漫不经心地牵着那
头健壮的种马的缰绳。这三个人停站到一旁,让他从第一条小溪的踏脚石上过去。
保罗看着这一匹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的雄马,竟然踏着如此轻快的步伐,不禁赞
赏不已。利博在他们面前勒住了马。
    “回去告诉你爸爸,雷渥斯小姐,”他说,嗓门尖得出奇,“他的小牲口一连
三天拱坏了底下的那排栅栏。”
    “哪一排?”米丽亚姆怯生生地问。
    那匹壮马呼呼地喘着粗气,掉转过它那枣红色的身子,微低着头,披散着鬃毛,
疑惑地瞪着两只神气的大眼睛。
    “跟我来,”利博回答,“我指给你看。”
    这个男人牵着马往前走去。那匹公马摇摇摆摆地在一旁跟着,当它发现自己踩
进了小溪,就惊慌地抖动着毛。
    “不许耍花招!”男人亲热地对马说道。
    那匹马迈着小步跃上了溪岸,然后,又轻巧地哗啦哗啦溅着水渡过了第二条小
溪。克莱拉绷着脸,随意地走着。她用一种好奇而鄙视的目光看着那匹马。利博停
住了,指着几棵柳树下的栅栏。
    “那儿,你看那就是牲口钻洞的地方,”他说,“我的伙计已经把它们赶过三
四次了。”
    “哦,是这样。”米丽亚姆回答时脸也红了,好象这是她的过错一样。
    “你们要进来吗?”男人问道。
    “不了,谢谢。我们只想从池塘边绕过去。”
    “好的,请便吧。”他说。
    快到家里,马高兴地嘶叫起来。
    “到家了它很高兴。”克莱拉说道,她对这匹马挺感兴趣。
    “是啊,它今天一路很高兴。”
    他们在走过大门口,看见大农舍里有位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迎面走来。她
身材娇小,皮肤黝黑,神情看来很容易激动,头发略有些灰白,黑眼睛看起来十分
任性。她倒背着双手走了过来,她哥哥爬了上去,马一看到她,又开始嘶鸣起来,
她激动地走上前去。
    “你又回家了,好小子!”她温柔地冲着马说,而不是对着那个男人。那匹雄
壮的大马低下头来,掉转身子挨着她。她把藏在背后手里的皱皮苹果偷偷地塞进了
马嘴,然后在马的眼睛边上亲了一下。那匹马高兴地喘了一口粗气,她双臂搂着马
头,贴在胸口。
    “这马真棒!”米丽亚姆对妇人说。
    利博小姐抬起头来,一双黑眼睛直直地扫向保罗。
    “哦,晚上好,雷渥斯小姐,”她说,“你有好久没来了。”
    米丽亚姆介绍了一下她的朋友。
    “你的马可真不错!”克莱拉说。
    “是吗?”她又亲亲马,“就和男人一样可爱。”
    “我倒认为比大多数男人都可爱!”克莱拉答道。
    “是匹不错的马!”那女人大声说着,又搂了搂马。
    克莱拉被这匹马迷住了,不由得走上去抚摸马脖子。
    “这马很温驯,”利博小姐说,“你见过这么大的马还会这么温驯吗?”
    “是匹骏马!”克莱拉回答。
    她想看着马的眼睛,想让马也看见她。
    “可惜它不会说话。”她说。
    “噢,它会说——简直像会说话。”那女人应道。
    接着她哥哥牵着马走进农舍。
    “你们进来吗?进来吧,先生——我没记住您的姓。”
    “莫瑞尔。”米丽亚姆说。“不了,我们不进去了,不过,我们想从磨坊边的
池塘绕过去。”
    “行——行,可以。你钓鱼吧,莫瑞尔先生?”
    “不。”保罗说。
    “如果你想钓鱼,可以随时来。”利博小姐说,“我们一连几个星期都难得见
到一个人影,看到人,我就谢天谢地。”
    “池塘里有什么鱼啊?”他问。
    他们穿过前面的园子,翻过水闸,走上陡峭的堤岸来到池塘边。整个池塘被绿
荫笼罩着。中间有两个长满树木的小岛。保罗和利博小姐一起走着。
    “我倒很想在这儿游泳。”他说。
    “可以啊。”她回答说,“我哥哥会非常高兴地和你聊天。他非常寂寞,因为
这儿没人可以跟他聊聊,来游泳吧。”
    克莱拉走近池塘。
    “这里水很深。”她说,“而且水也很清。”
    “是的,”利博小姐说。
    “你游泳吗?”保罗说,“利博小姐说我们什么时候想来就可以来。”
    “当然,我们这儿还有牧场的雇工。”利博小姐说。
    他们谈了一会,便继续朝荒山上爬,把这个双眼憔悴暗淡、神情孤独的女人独
自留在堤岸上。
    阳光洒满山坡,遍地都是野草,野兔在此出没。三个人一言不发地走着。是后
保罗说:
    “她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你是说利博小姐?”米丽亚姆问道,“是这样的。”
    “她怎么了?是不是太孤独而变得有些疯癫?”
    “是的,”米丽亚姆说,“她不应该过这种生活,我觉得把她埋没在这儿真是
残酷,我真应该多去看看她。可是——她让我感到心神不安。”
    “她让我替她难过——是的,她真叫我厌烦。”他说。
    “我想,”克莱拉突然说,“她需要一个男人。”
    其他两人沉默了片刻。
    “孤独把她弄得疯疯癫癫。”保罗说道。
    克莱拉没有回答,而是大步上了山。她垂着头走在枯枝败叶中,两腿一摆一摆
的,甩着两只胳膊。她那苗条的身体与其说是在走路,不如说是跌跌撞撞地爬。一
股热流涌过保罗全身。他对克莱拉非常好奇,也许生活对她很残酷。他忘了正走在
他身边跟他说话的米丽亚姆。米丽亚姆发现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便看了他一眼,发
现他的眼睛正盯在前面的克莱拉身上。
    “你还以为她不太随和吗?”她问。
    他没有觉得这个问题的突然,因为他心里也正想着这个问题。
    “她可能心里有什么事吧?”他说。
    “是的。”米丽亚姆答道。
    他们在山顶上发现了一片隐蔽的荒地,两边都有树木挡着,另外两边是山植树
和接骨木,稀稀拉拉地形成了两排村篱。这些灌木丛中有几个豁口,要是眼前有牲
口的话,就可以闯进去。这儿的草地就象平绒那么光滑,上面有野兔的足迹和洞穴。
不过,整个这一大片荒地却粗糙不平,到处是从来没人割过的高大的野樱草。粗粗
的苇草丛中到处都开着旺盛的野花,就像一片锚地停满了桅杆高耸、玲珑可爱的船。
    “啊!”米丽亚姆叫道,她看着保罗,黑眼睛睁得很大。他微笑着。他们一起
观赏着荒地上的野花。几步之外的克莱拉正闷闷不乐地看着野樱草,保罗和米丽亚
姆靠得很近,低声说着话。他单膝着地,手忙脚乱地一簇一簇地采着美丽的花朵,
嘴里一直在轻声慢语地说着什么。米丽亚姆则慢慢地充满柔情地摘着花儿。她觉得
他干什么都象经过严格训练似的,非常快。不过,他采的花束倒是比她的更具有天
然美。他喜爱这些花,仿佛这些花属于他的,他也有这个权利。她则对花充满敬意,
因为它门具有她所没有的东西。
    花儿十分新鲜而芬芳。他很想畅饮花计。他采的时候,就把嫩黄的小花蕊吃掉
了。克莱拉仍然闷闷不乐地来回走动着。他向她走去,说,
    “你为什么不采些花?”
    “我不喜欢这样,花儿还是长着好看。”
    “你真的不要几朵吗?”
    “花儿宁愿长在那儿。”
    “我不信。”
    “我可不想要一些花儿的尸体。”她说。
    “这种想法有些太古板做作了。”他说,“花在水里决不会比在土里死得快。
再说,养在花盆里很好看——看上去生趣盎然。你只是因为花断了根就叫死尸。”
    “那么这到底是不是死尸?”她分辨道。
    “对我来说,不是。采下的花不是花的死尸。”
    克莱拉不再答理他了。
    “就算是这样—一你又有什么权利把它们采下来呢?”她问道。
    “因为我喜欢花,我也想要花——况且这儿花多的是。”
    “这就够了吗?”
    “够了。为什么不够?我相信如果这些花插在诺丁汉姆你的房间里一定很好闻。”
    “那我就有幸亲眼看着这些花死掉了。”
    “不过——即使花真死了,也没什么。”
    于是,他撇下她,俯在枝叶茂盛的花丛间,花丛就象苍白发亮的泡沫堆,到处
都是。米丽亚姆走了过来,克莱拉正跪在那儿,闻着野樱草的幽香。
    “我想,”米丽亚姆说,“只要你敬重这些花,就不算伤害花。重要的是你采
花时的心情。”
    “这话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说:“你采花就是因为你想要花。就是这
么回事。”他把那束花举了举。
    米丽亚姆默默地无语。他又采了一些花。
    “看这些!”他接着说,“又粗又壮,像小树一样,也像腿胖乎乎的小孩。”
    克莱拉的帽子搁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她仍旧跪在那里,俯身闻着花香。看到她
的脖子,保罗感到一阵悸动,她是如此的美,而且没有一点自我欣赏的样子。她的
乳房在罩衫下轻轻地晃动着,背部弯成拱形曲线,显得优美而健壮。她没穿紧身胸
衣,突然,他竟下意识地把一把野樱花撒在她头发和脖颈上,说:
    “人本尘身,终归尘土,
    上帝不收,魔鬼必留。”
    冰冰的花儿落在她脖子上,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可怜地睁着那双惊恐的灰眼睛,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花儿落在她脸上,她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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