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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咬着。那怀疑是磷的火焰在燃烧的四只炯炯发光的眼睛在昏暗中飞来飞去,疯狂的
咆哮震撼着屋子四壁。
但恩田怎么也不是真正猛兽的敌手,他被渐渐地、渐渐地逼向屋子角落。猛兽的犀
利的爪子抓破了恩田的西服,牢牢地透入了他的肩头。恩田将浑身力气使在两条胳膊上,
支着豹的颚,但这力量也开始减弱。猛兽的饥欲饮血的牙齿步步逼向对方的喉咙。
如果再保持一分钟,怪人恩田一定不是这世上的人了,神谷和弘子的仇敌一定灭亡
了,而且也能防范日后那样轰动社会、那样使人流血的大危害于未然了吧。
但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不,非常不幸的是,恩田的命在死前一步被阻住了。
在最后的一瞬间出现了救星。
屏息凝视着的神谷的鼓膜里突然传来异样的冲击,觉得眼前的光景摇晃了一下。……
是枪声。原来有人为救恩田向豹子开了一枪。
在升起的白烟下,凶猛的豹伸直四肢,翻滚了一下、两下、三下,终于长长地伸着,
不动弹了。
仅仅留住一条命的恩田瘫了下来,连马上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刚才将神谷关进这密室的白发白须的老头——恩田的父亲,一手拿着枪,慢
腾腾地出现在神谷的缝隙的视线中。救儿子之危的是他的父亲。
“是谁打开了笼子?不会是你吧。是那个女孩吗?”
他目光锐利,一面瞪着趴倒在笼子前的弘子的半露的身体,一面问道。
“是的,是那家伙。那家伙打开了笼子,想让豹吃我。”
恩田痛苦地喘着气,恶狠狠地嚷道。
“哦,是吗?这样看来,这女孩是你的敌人呀!不,更是这匹宝贵的豹的敌人!我
击毙它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悲痛,不知道有多舍不得啊!”
老人边说边蹲在豹的尸体前,忍受不住悲哀似的一面抚摸着它的背,一面久久地默
哀着。过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用激烈的语调说道:
“好!我不再阻挠你了,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干。为我的可爱的豹报仇!你想怎么干
就怎么干吧!”
说完,就这样从视界中消失了。
怪屋的妖火
神谷已经力气殆尽,但他的眼睛没有能离开木板的节孔。好像在恐吓媳妇的婆婆的
脸上粘了一张面容可怕的女鬼的脸,他的脸紧贴着板墙不离。
怪人恩田不久恢复了精神,一面舔着舌头一面站了起来。黑糊糊的脸歪扭着,浮现
着令人打战的笑容,他恐怕是在为他能公然对这可怜的饵食进行报复而感到高兴。
但见弘子,啊,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还没有不省人事,而用心底里忍受不住恐惧
的眼神凝视着恩田。
怪物两眼熊熊燃起磷光,露着牙齿,步步向她逼来。
啊!在随后的半个小时中间,神谷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呢?!这是地狱中的地狱。
所有可怕的东西,所有丑陋的东西,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动作,所有的音响使他的脑髓
变得痴呆,使他的眼睛变瞎,使他的耳朵变聋了。
并且在最后,当疯狂的怪人恩田无法排遣余下的激情,狂跳着从视界中消失后,那
里只是零乱地散着一堆失去了人的形态的熠熠发光的色彩。一个女子的灵魂在世无前例
的痛苦中升天了。就这样,神谷完全从这世上失去了他的恋人的灵魂和肉体。
他精疲力竭地趴倒在密室的地板上,久久地像死一样一动不动,浑身流着虚汗,像
揉得尽是褶子的纸屑一样一动不动。但过了一会,他的肩开始起伏。开始听到虫子声音
一般的抽泣声,并且这声音渐渐高起来,最后他扭动着身子,像小孩一样号淘大哭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暮色笼罩四周,本来就很暗的密室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在这
黑暗笼罩下,他的哭声久久不息。
忽然察觉,只听得有人在大声叫他,而且只觉得漆黑一团的密室里不知从什么地方
射进一缕红光。他条件反射般地突然作好了架势,回头看了一下发出声音的方向。
“喂喂,你在哭什么?是什么使你这样悲伤?”
与听到这声音的同时,看到这声音的主人的眼睛和鼻子被划成四角形浮现在空中。
是恩田的父亲。原来在门口的板门上挖有一个小小的四角形的窥洞,他现在正打开
那盖子,照着蜡烛窥视密室里面。神谷直盯盯地回看着老人的脸,一句话都没有说。不
知道说什么好。若是说话,会变成悲惨的颤抖声的。像是什么东西压制着似的,他强烈
感到生命的不安。
“喂,你的那张脸怎么啦?”
老人靠烛光看清了神谷那张变了模样儿的脸。
“哈哈!就是说,你知道了那个吧。可是怎么会呢?啊,对了!墙板上有窟窿,你
是从那里看到那个的吧?一定是的。喂,你有没有看到?”
但神谷没有回答。即使不回答,他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哼,看到了吧。假如说看到了,那对不起,我就永远不能把你从这里放出去。至
于为什么不能放你出去,这点木有自明。你就死了心吧!哈哈哈哈哈。”
随即吧哒一声,窥洞的盖子残忍地关上了。老人离去了,室内又回到原来的黑暗。
老人是说:既被你看到了儿子杀人的罪行,那就不能让你活着。不是立即打发那人
豹的儿子到他的密室里,让他遭受与弘子同样的命运,便是老人的枪口从窥洞中探出头
来,瞄准射击他。即使不是这样,如果被这样抛置不管的话,不久也一定会饿死。
即使想逃出去,但这厚厚的板墙、坚固的板门,靠甚至连工具都没有的一个人的力
量怎么能打破呢?
啊,这下子可遭了!纵然是为了救恋人,但既不估计自己的力量又不告诉别人,而
只身闯进这魔境,这是无可挽回的失策!应该先报警,而且应该先得到有力的援助,再
去救助弘子。
但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牢骚话了。只是事已至此,即使不能实现也得考虑一个逃离
这密室的方法才是,并且得把他们的坏事告诉警察,替弘子报仇。这总算是对恋人尽一
份心意。如果连种谷也这样死了,那么他们的坏事就谁也不知道了,那可怕的半兽半人
的怪物将永远不会有被惩罚的时候。这样太不合理了!他应该受到理所当然的惩罚。无
论如何也要从这里逃出去,替惨死的恋人报仇!
但用何种手段呢?啊,用何种手段从这密室中选出去呢?
这种事果真可能吗?
神谷一面思考,一面突然把手放过上衣口袋里。于是,像神灵的启示似的浮现出一
个奇妙的想法。
“嘿!我有火柴。这里有火柴。”
他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在检查了根数以后,啪地划了一根。红光立即划破黑暗,就
在用这光从密室的这个角落环视到那个角落期间,他的想法越来越成熟了。
“对!此外别无他法,只有孤注一掷了!”
他急忙开始脱衣服,并且脱光后立即只挑选出衬衣、衬裤、领带、软领等薄的东西
放在一起,再次贴着肌肤穿上西装,穿上大衣,随后搜遍了所有口袋,将从手帕到信、
手纸、笔记本一类所有易燃的东西汇集起来,连同衬衣等布类一起揉成一团,放在屋子
里面的板墙旁边。
他是想在这些东西上点火。那么,他是打算烧掉恶魔的巢穴吗?可是,如果这样做,
不是神谷自己比谁都先烧死吗?策划了一个多么莽撞的计划啊!他会不会由于连续情绪
激昂而疯了呢?
不,不对!原来他想到了一个冒险的计划,策划了一个一千回只有一回成功的危险
的把戏。
浪费了几根火柴以后,好容易纸类烧了起来,一见火移到了衬衣袖子上,神谷突然
开始跺脚。他握紧双拳,使劲敲着板墙,并且不知有什么可笑的,他张开大嘴,发出最
大的声音,像疯子一样笑了起来。
“哇哈哈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响彻整个住宅。
在他这样持续了一阵以后,果然不出所料,板门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打开了窥
洞。神谷像是以此为信号似地立即沉默起来,迅速蹲在从窥洞看不见的门口,迫不及待
地等候着板门打开。
对他的笑声抱着怀疑,前来窥视的还是恩田的父亲。只见屋子的里熊熊燃起着火焰。
如果不去管它,眼看就要烧到板墙。慌慌张张的老人无暇思索,猛地卸下门栓,打开板
门,跑进室内去扑灭火焰。
现在是机会!神谷从老人的腋下钻过去,疾风一般跑到了走廊上。随即使出浑身力
气,从老人后面啪哒一声关上板门,上了门栓。现在主客颠倒,老人被关在了笼子中。
就这样,神谷沿着还记得的走廊,通过老人的书房,从大门回跑了出来。随后攀上
那扇紧闭着的铁门,跳了下去,一溜烟地跑过黑暗的森林,来到了连路都没有的草原。
满天阴云,见不到星星,寒风使草丛沙沙地掀起一阵阵的细浪。回头一看,黑压压
一片向他袭来的魔林中忽闪忽闪的,是怪屋的灯火呢,还是什么呢?莫不是知道他逃亡
而追来的怪物眼睛的磷光?
突然这样一联想,神谷顿时觉得恐怖万分,连腿脚都瘫软了。并且怀疑,草丛吵吵
作响也不是风,而是蛇一样向他爬来的兽人,末了,一望无际的黑暗的草丛中,到处都
浮现着无数的蛇一样焰焰发光的磷光的幻影。
他跑着,拼命地跑着。嗓子渴得要命,舌头像石头一样硬结,觉得心脏都快跳到喉
咙口了。
不管是路不是路,神谷连方向都不清楚地只是一个劲儿地奔跑,但终于来到街道。
稀稀拉拉地排列着的路灯、隐现在街道树间的孤立的房屋。他艰难地一走到这幢像是粗
点心铺的孤立的房屋,便马上咯哒咯哒地打开拉门,一头倒在了屋子里的地上。
到这件事传到当地警察署,几名警察让稍稍恢复了精神的神谷带路去森林中的怪屋,
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当他们各人手里照着手电筒,从街道顺着近道穿过来木林时,
走在头里的神谷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突然呆立不动了。
“你怎么啦?是有什么东西吗?”
一名警察嚷道。原来他们也听了怪人的事情,觉得这犯人十分可怕。
“那个,看那个!那火究竟是什么呢?”
听着神谷的话朝那边一看,只见森林中的怪屋附近,像是大的磷火一样熊熊地燃烧
着一团火焰。
“哎呀,不是失火了吗?”
“嗯,是的。喂,你说你逃出来的时候点着了衬衣什么的吧?会不会是那火延烧出
来了?”
警察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不,不会那样的。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团布条嘛,老人一定踩灭掉了。而且,如果
说那是火源的话,应该更早地蔓延开了。”
神谷不胜惊奇。
他们又走了起来,心想总之去看看再说。随着渐渐接近森林,火焰不断地变大变强,
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不可收拾的真正的火灾了。
东西劈劈啪啪地爆裂的声音,从所有窗户里刮出来的红黑色的火舌、滚滚地往上涌
的黑烟、房屋的一部分倒塌下来的轰鸣声、啪地升腾起的火星。整个森林如白天一般明
亮,一棵棵树的树干都半面烧得红红的,清楚地显现在夜空中。
“哦,他们为了掩盖罪证,自己点了火,现在一定销声匿迹了。喂,谁先回署去,
叫他们通缉罪犯,还有叫消防队来。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们出场的了。总而言之,首
要的是灭火。”
听了为首的警察的命令,一名警察照着手电筒跑回去了。
剩下的人从远处围着火焰,在怪屋的周围团团转,注视着附近有没有奇怪的人影,
但坏人们这个时候不会在现场转来转去,红红地映照出来的森林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
原来恩田父子在杀人罪行的目击者逃跑以后,这样孤注一掷地在自己巢穴点上火,
灭掉了所有罪证,都销声匿迹了。
他们害怕惩罚而销声匿迹,这是不言而喻的,但纵然说是害怕惩罚,那饥欲饮血的
兽人能就此隐藏爪牙,度过一生吗?不,比这更严重的是,他们果真能忘记对让他们烧
掉了宝贵的巢穴,将他们的罪行告知有关方面的神谷所怀的怨恨吗?只因失去了一头野
兽,他们就若无其事地结束了弘子的生命。比起这个来,这仇恨要深好几倍,他们是不
会只是单纯要神谷的生命就满足的。
神谷到底会安全吗?纵然他自己的生命安全,但会不会发生什么比这更折磨他的事
呢?
另外,从神谷方面来说,思田父子是他怎么憎恨都憎恨不够的仇敌。他想就是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