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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罗斯说,“我们什么也无法肯定。”
6月21日晚,一片寂静。为了省电,晚上10点他们关掉了红外夜视灯。几乎就在同时,他们觉察到营地外面的树叶丛中有动静。芒罗和卡希加把枪从背后转到前面端起来。沙沙声在增大,他们听到一声奇特的叹息声,一种喘息声。
埃利奥特也听到了,他感到毛骨悚然。这跟第一支刚果考察队录像带上所录到的声音完全一样。他打开录音机,把麦克风转了个方向。大家都十分紧张,非常警惕地等待着。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们四周的树叶在动,但是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将近午夜时分,带电的防御栅栏冒了一阵火花。芒罗把枪对着那个方向开了几枪。罗斯按下夜间照明的灯,整个营地上一片红光。
“你们刚才看见什么了吗?”芒罗问道,“你们看见了什么东西?”
大家都摇摇头。谁也没有看见什么。埃利奥特听了听录音带,不过他只听见了刺耳的枪声以及火花的噼啪声。没有呼吸的声音。
后半夜平安无事。
第十天:津吉城
1979年6月22日
1.归来
6月22日清晨,浓雾弥漫,天色灰暗。彼得·埃利奥特6点醒来,发现营地上已经活跃起来。芒罗正在营地周围巡视,衣服的胸前已被树木枝叶上的水打湿了。他得意地向埃利奥特打了个招呼,接着指了指地面。
地上有一些刚踩出的脚印,很深,很短,呈三角形,大脚趾和其余四个脚趾之间分得很开,相当于人类拇指和其余四个手指之间的宽度。
“肯定不是人类,”埃利奥特说着俯下身仔细观察。
芒罗没有吭声。
“像是某种灵长目动物。”
芒罗还是沉默不语。
埃利奥特观察完毕,直起身说道:“这不可能是大猩猩。”昨天晚上从通联中收到的照片使他更加相信那不是大猩猩干的。大猩猩不会伤害其他猩猩的,埃米的妈妈并不是大猩猩杀死的。埃利奥特又重复了一遍:“这不可能是大猩猩。”
“是大猩猩,没错,”芒罗说道,“你看看这个。”他指着另一处松软的地面上一字排开的四个痕迹。“那都是它们用手掌行走时留下的指印。”
“但是,”埃利奥特说,“大猩猩胆子比较小,它们晚上睡觉,而且见到人就躲开。”
“那你说说这些是什么留下的。”
“这脚印比大猩猩的小了点儿,”埃利奥特说着仔细检查起昨天晚上发生过短路现象的一段栅栏来。栅栏上默了一些灰色的毛。“大猩猩的毛不是灰的。”
“雄猩猩的毛是灰色的,”芒罗说,“银背大猩猩。”
“是的,但是银背大猩猩的毛比这个要白一些。这些毛明显是灰的。”埃利奥特显得有些迟疑。“也许是刚果野人吧。”
芒罗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刚果野人是刚果一种颇有争议的灵长目动物。它像喜马拉雅山上的雪人及北美的大足野人一样有人看见过,但从未有人捉到过。当地流传着许许多多传说,说这是一种6英尺高、浑身长毛的猿,能像人一样用后腿行走,而且行为举止的其他方面也像人。
许多著名的科学家相信有刚果野人的存在。也许他们还记得一些权威部门曾一度否认过这种大猩猩的存在。
1774年,蒙博多勋爵曾对这种大猩猩作过描述:“这种令人惊讶、令人恐惧的大自然的造物像人类一样直立行走。它身长7到9英尺……无比健壮,浑身长满漆黑的长毛,头上的更长;与黑猩猩相比,它的面部更像人类,但肤色很黑,而且没有尾巴。”
40年以后,鲍迪奇①描述过一种非洲猿:“它一般身高5英尺,肩宽4英尺;据说它爪子的长宽比例更加不协调,被它打到一下就能送命。”1847年,在非洲的传教士托马斯·萨维奇和波士顿的解剖学家杰弗里斯·怀曼在联合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描述了“未被博物学家所认知的……非洲又一种猩猩”。他们建议把它称为“史前穴居猩猩”。这一宣布在科学界激起巨大反响,伦敦、巴黎和波士顿的科学家纷纷来采集标本。到1885年,人们才非常肯定:非洲存在着另一种体态庞大的猿。
【① 鲍迪奇(1773—1838),美国航海家、数学家、天文学家。】
即使到了20世纪,人们在热带雨林中仍然发现了许多新的动物物种,如1944年发现的蓝猪和1961年发现的红胸松鸡。所以在非洲的密林深处很可能还存在着罕见的、隐居的灵长目动物。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有关刚果野人的足够证据。
“这是大猩猩的脚印,”芒罗坚持自己的看法,“或者说是一群大猩猩留下的。它们就在我们的营地周围。它们一直在侦察着我们的营地。”
“侦察我们的营地?”埃利奥特重复了一句,摇了摇头。
“是的,”芒罗说道,“你看看这些带血的痕迹。”
埃利奥特有些不耐烦了。他说这就像白人狩猎者在营火边上讲的故事,芒罗则说了一些嘲笑书呆子之类的话。
这时,他们头顶上方疣猴尖叫着摇动起树枝来。
他们就在营地外面发现了马拉维的尸体。这个脚夫是到小河边取水时被杀的。折叠式水桶就在他附近不远的地方。他的头盖骨给打碎了,那张绛紫色的脸肿胀得变了形,嘴张着。
大家被这一惨状惊呆了。罗斯背过脸去,呕吐起来。脚夫们围在卡希加身边。卡希加想尽量安慰他们。芒罗俯下身,查看着伤口。“你注意到这些被打扁了的地方了吧,好像头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碎的……”
芒罗要人把埃利奥特前天在城堡中发现的石杵拿来。他回头看了看卡希加。
卡希加挺直身子说道:“头儿,我们还是回去吧。”
“那不可能!”芒罗说道。
“我们要回家!我们一定要回家!我们一个兄弟已经死了,头儿。我们要为他的妻子和孩子举行仪式。”
“卡希加!”
“头儿,我们一定要走!”
“卡希加,我们谈谈吧。”芒罗直起身,把手臂搭在卡希加的肩上,把他领到林中空地的另一边。他们轻声低语了几分钟。
“太可怕了!”罗斯说道。她似乎真动了感情。埃利奥特不由自主地上前安慰她。但是罗斯接着说:“整个探险要半途而废了,真糟糕。我们一定要团结在一起,否则是绝不可能找到金刚石的。”
“你所关心的就是这个吗?”
“他们嘛,都是投了保的……”
“你算了吧!”埃利奥特说道。
“你是因为失去了那个该死的猴子而感到不快,”罗斯说道,“你要控制自己。他们在看我们呢。”
的确,吉库尤人正站在一旁看着罗斯和埃利奥特,想从他俩的情绪变化看出点什么。但他们知道真正的协商正在站在远处的芒罗和卡希加之间进行。几分钟后卡希加走了过来,还擦了擦眼睛。他对同伴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听后不住点头。接着卡希加又走到芒罗身边。
“我们留下,头儿。”
“好,”芒罗又恢复了从前的威严口吻,“把石杵拿过来。”
石杵拿来之后,芒罗把它们放在马拉维的头两侧。它们与马拉维头部半圆形凹陷的伤口正好吻合。
芒罗用斯瓦希里语对卡希加很快说了什么。卡希加接着对他的手下说了几句,他们都点了点头。这时,芒罗采取了一个可怕的行动。他举起石杵朝着那个已经碎裂的头部砸去。沉闷的声音令人恶心,血液溅到了他的衬衣上。但他这一击并没有使那个头颅进一步碎裂。
“人是没有这么大力量的,”芒罗断然说。他抬头看了看埃利奥特。“想试试吗?”
埃利奥特摇了摇头。
芒罗站起身。“从马拉维跌倒的样子分析,他横遭惨祸的时候人是站着的。”他两眼直视埃利奥特。“是只大动物,跟人大小差不多。大动物,很强壮。是只大猩猩!”
埃利奥特沉默不语。
在这一系列事情中,彼得·埃利奥特感到一种威胁,虽然还没有危及到他的人身安全。“但我就是不能接受,”他后来说道,“我了解自己的研究领域。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赞同野生大猩猩会表现出如此莫名其妙、极其残暴的行为。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大猩猩会制造石杵来打击人的脑袋?不可能!”
检查过尸体后,埃利奥特走到小溪边去洗掉手上的血迹。此时旁边没有人,他眼睛盯着清澈的瀑瀑溪水,暗自思忖自己是不是错了。当然了,灵长目动物的研究人员曾经在一个很长的时期内对自己的研究对象作出过错误的判断。
埃利奥特本人就曾经帮助纠正过一个非常有名的错误观点——大猩猩既残酷又愚笨。萨维奇和怀曼早期所作的描述是:“大猩猩在智力方面不如黑猩猩;它们与人类社会的组织差别更大,这也许能说明问题。”以后的观察人员就说大猩猩“野蛮、怪僻和凶残”。但是,现在无论是在野外实地研究中还是实验室研究中,都有许多迹象表明大猩猩在许多方面比黑猩猩聪明。
随后又有过许多有关黑猩猩掳掠吞食人类婴儿的传说。几十年来,研究灵长目动物的人员把在当地流行的这类传说看作是“不着边际的迷信幻想”。但是,后来人们就不再怀疑黑猩猩偶尔也会掳掠吞食人类婴儿的事了。当简·古多尔研究贡贝①黑猩猩时,她就把自己的婴儿锁在房里以防被黑猩猩抢走吃掉。
【① 非洲地名。】
黑猩猩捕猎的方式很复杂,捕捉的动物也多种多样。戴安·福西的实地研究表明,大猩猩有时也猎杀小动物和猴子,无论——
埃利奥特突然听到小溪对面的树丛中发出一阵沙沙声。一只很大的银背雄猩猩从齐胸高的树丛中站了起来。他吓了一跳,不过等他镇定下来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很安全。大猩猩是从来不蹚水过河的,就连小溪也不过。这是否又是一种误解呢?
小溪对面的这只雄猩猩看着埃利奥特,它的目光中似乎没有任何威胁,只有一种好奇。埃利奥特能够闻到大猩猩身上散发出的霉臭味,能够听到从它那扁平的鼻子里发出的喘息声。正当他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大猩猩突然哗的一声钻进矮树丛中消失了。
这一遭遇使他感到困惑。他站在那里,擦去脸上渗出的汗水。这时,他又感到小溪对面的树丛中有动静。不一会,另一只猩猩直起身。这一只体形较小,他觉得是一只雌的,不过又不很肯定。这只猩猩也像先前那只一样毫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它挥动起手臂来。
彼得来逗埃米玩。
“埃米!”他喊了一声之后便急忙涉过溪水。埃米投入他的怀抱,用湿润的嘴唇亲吻他,欢快地叫着。
埃米出乎意料地返回营地,那些神经高度紧张的吉库尤脚夫们差一点开枪把她打死。是埃利奥特用身体挡住埃米,他们才没有开火。20分钟后,大家又慢慢适应了埃米的存在。埃米开始迅速提出种种要求。
当她知道她不在的时候他们没有弄到牛奶和饼干,她不太高兴了。不过,芒罗把那瓶温热的堂·佩里尼翁香槟拿给她,她还是接受了。
大家围坐在埃米旁边用罐头盒当杯子喝着香槟。埃利奥特见大家都平静了下来,心里非常高兴。现在埃米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正坐在那里安静地喝香槟,还打手语说:好饮料埃米喜欢。可是他发现自己却生起埃米的气来。
芒罗把香槟递给埃利奥特,笑着说:“教授,冷静点儿,冷静点儿。她只是个孩子。”
“她是个坏蛋。”埃利奥特说道。接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手语和埃米交谈。
他打手势问:埃米,为什么离开?
她把鼻子埋在杯子里,打手势说:好饮料好喝。
他再次打手势问:埃米告诉彼得为什么离开。
彼得不喜欢埃米。
彼得喜欢埃米。
彼得伤害埃米彼得飞疼针埃米不喜欢彼得不喜欢埃米埃米伤心伤心。
在他脑海深处,他想他得记住“疼针”现在已经引申为“索拉伦镖”了。她的概括能力让他感到高兴。但他还是严厉地用手语说:彼得喜欢埃米,埃米知道彼得喜欢埃米,埃米要告诉彼得为什么——
彼得不跟埃米玩彼得不对埃米好彼得不是好人彼得喜欢女人不喜欢埃米埃米伤心埃米伤心。
这一连串越来越快的手势本身就说明她不高兴。埃利奥特问:埃米哪里去了?
埃米去大猩猩那里好猩猩。埃米喜欢。
埃利奥特感到好奇,不再生气了。她是不是到那些野生大猩猩那里呆了几天?如果这样,那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