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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事件后的第五天,直贵正在商店里跟一个女顾客介绍着电脑,河村凑到跟前耳语道,“这里我来应付,你去五楼一下!”
直贵一惊,回头看了看前辈的脸,“现在马上去吗?”
“嗯,”河村点头说,“我也不清楚什么事,只是说叫武岛君来一下。”
“啊!”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晃着脑袋走向员工用的电梯。
五层办公室里,职员们面对着各自的办公桌忙碌着。虽说是不小的盗窃事件,但好像已经返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武岛君!”旁边有人叫道。秃头的总务课长走了过来,“工作中,不好意思。”
“啊,不!”
“请到这边来一下!”
办公室一角有个被帷幕隔开的空间,他被带到那里。有张会议用的桌子,两个男人坐在桌旁。其中一个以前见过,是古川刑警。另一个大概也是刑警。
古川对工作中把他叫出来的事表示道歉,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稍微有点事想确认一下。”古川说。
“什么事?”
“请你听了不要太在意。对这次事件,警察认为应该从各个方面开展调查,更清楚地说,觉得内部有人参与了犯罪。于是我们想对所有员工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他们的人际关系。并不是要介入个人隐私,但比如是否和暴力团伙有关系,是不是有很大的债务,家属中有什么特别的人,就是这些事情要预先摸清楚。”
刑警说的意思很明白,直贵想大概确有那个必要。同时,他也揣摩着为什么叫我来呢?祈愿着最好不是那个原因。
但他的祈愿没有奏效。古川拿出的东西是直贵的履历书。
“你有个哥哥是吧?”说着,刑警紧盯着直贵。
(3)
直贵看着总务课长。刑警究竟把多少疑问告诉公司方面了呢?只是调查了有没有其他家属的事吗?
“是的,有个哥哥。”他朝着刑警点了点头。履历书上写着的,这里不能撒谎。
“据你对公司的介绍,现在他去了美国,为了学习音乐……”
“嗯,差不多吧。”直贵感到全身发热。心脏的跳动也快了起来。
“美国的什么地方呢?”
“纽约的附近……吧,我也不大清楚。完全没有联系。”
直贵的话,古川用怀疑般的表情听着。然后把履历书放到桌上,把两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身体向前探了出来。
“这话,是真的吗?”
“哎,什么?”
“你哥哥去美国的话,真有那么回事吗?”
刑警的视线像是缠绕着直贵,他把手指放到嘴边擦着。
“你哥哥是办的工作签证呢,还是以留学的形式去的呢?”
直贵摇了摇低下的头,“我不清楚。”
“不管是哪种形式,按理说不会是去了以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最近一次回日本是什么时候呢?”
直贵无法回答。要是不小心说些什么,闹不好马上就会出现矛盾。
他瞥了一眼总务课长,课长把双臂盘在胸前,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有什么不便回答的事情吗?”刑警问。
“不,那个……哥哥的事我不太清楚。”
“不过你们是兄弟吧,所以应该知道有些情况的。如果真是不知去向的话,我们可要开始正式调查了。”
“事件和我哥哥,有什么联系吗?”
“那可说不好,所以要调查。你说的话我们不能囫囵吞下去就完事了。不是不信任你,这是必需的程序。”
刑警说的直贵也很明白,可是不想在这个地方说刚志的事。
于是,刑警说,“是不是总务课长在这里不便说呀?要是那样的话,可以请课长离席。”
“啊,”直贵不由得发出声音,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人看透了一样。
“我离开吧,”总务课长抬起身来,“我倒没什么。”
直贵稍微点了下头。觉得这样的话,今后恐怕不能在这个公司干下去了。
总务课长出去以后,刑警叹了口气。
“长期做这个工作啊,养成了特殊的直觉。也许并不科学,可确实存在。一开始看你履历书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感觉不对,我记得是关于你哥哥的表述引起的。好像这里面隐藏着什么。所以想跟你见个面。看来直觉还是管用了。”
直贵沉默着,刑警又重新问了一遍,“你哥哥在什么地方?”
直贵舔了一下嘴唇,用手撩起了前面的头发,“在监狱里。”
“哦。”
古川没显现出惊讶,也许是他某种程度上预想到的回答。
“罪名呢?”
“非说不可吗?”
“要是不想说,不说也行,反正会明白的,可以简单地查出来。可那以后为了确认再次询问你的话,气氛可就不打好了。”
刑警说话的方式还挺高明的,直贵没有办法,点了点头。
“你哥哥做了什么?”古川又一次询问同样的问题。
直贵直直地盯着刑警的脸,回答:“抢劫杀人。”
这次好像出乎他的预料,古川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六年前……差不多。”
“哦,是这样啊。所以才说去外国了。嗯,要说理解也可以理解,现在就业非常难啊!”
古川把两肘支在桌上,下巴撑在手掌中,就这样闭了一会儿眼睛。
“这件事,我们不会向公司方面泄漏的。”睁开眼睛后,古川说。
已经晚了吧,直贵这样想着,点了点头。
警察没向公司传达直贵哥哥的犯罪经历好像是事实。因为觉得公司方面想法设法寻找答案。比如一同工作的野田和河村,都被总务课长叫去过,被问到,知道直贵哥哥什么情况吗?当然,两人都回答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刚志的事被别人知道肯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公司要是有那个打算,可以简单调查出来,只要委托给专门调查机构就行了。
那一天终于来了,大约是强盗事件后一个月,直贵再次被总务课长叫去。这天没有刑警在,可看到人事部长等在那里。
总务课长先说,作为公司方面需要准确掌握员工的家庭环境,而且,发现在进入公司前的考试中有弄虚作假行为的,也不能放任不管。因此,对你哥哥的事儿进行了调查了解。他平淡地说了这些。
接着,总务课长把刚志犯罪的内容、怎样进行的审判,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做的判决、现在在哪个监狱服刑等等,这些连直贵也难以整理清楚的事情,流利地说了出来。也许是按照调查报告讲的。
“以上的内容没有不对的吧?”秃头课长问道。
“没有不对的。”直贵无力地回答。
“被刑警问到的,也是这些事吧?”
“是。”
“嗯,”他点点头,然后看着旁边的人事部长。梳着背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人事部长哭丧着脸。
“为什么要撒谎说什么去美国了呢?当然这样说大概不会对就职产生不利影响,可是为了这个隐瞒这么大的事,还是有些恶劣。”
直贵抬起了头,看着人事部长的眼睛,“恶劣吗?”
“不是吗?”
“我不知道。”直贵摇了摇头,又低了下去。
为什么恶劣呢,心里真想抗议。希望他们雇用的是自己,不是哥哥。为了这个,在哥哥的事情上撒了谎,是那么恶劣的事情吗?不是没有给任何人添什么麻烦吗——
刚志的事被问了一遍,关于今后的话却一句也没说。直贵原想马上就会让他写出辞职书来,可没有这样的事。
但是,以这天为界,他周围的环境确实在变化。用不了多长时间,所有员工就都知道他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但到一起工作的野田和河村对自己疏远的态度,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虽这么说,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或者说野田也好,河村也好,好像比以前更加关照自己了。直贵如果做没有报酬的加班时,他们会说,不要那么拼命干,没关系的。可即使这样,并没有使直贵感到心情好些。
盗窃事件的犯人,在事件发生后正好两个月的时候被抓到了。是一个包括外国人在内的盗窃团伙,其中有个一年前在新星电机西葛西分店工作过的人。他透露了店内结构和防盗设施的情况。新上市游戏机会在前一天运到店内的事也是出于他的经验。
以这个事件为契机,公司内大幅改善了安全管理体制。不单单是充实了防盗系统,甚至深入到了员工的人际关系。也许是参与犯罪事件的那个原员工有大量的借款,为了偿还才参与犯罪的缘故。
所有员工再次填写了有关家庭构成、兴趣爱好、特殊技能、有无奖惩等内容,提交给公司。甚至还有分期付款欠款余额的栏目。虽然暂时不想填写的部分可以空着,但怕引起别人胡乱猜疑,几乎所有的人都尽可能详细地填写了。
“让填这样的东西,公司觉得有什么好处呢。不是说不便写的可以不写吗?”野田手里拿着圆珠笔发着牢骚。
“因为这次事件涉及到了原来的员工,公司方面必须考虑什么对策才行啊。估计提出让填写这些的家伙,自己也知道没什么用处。”
河村劝解般地说道。
直贵有跟他们两人不同的感觉。他觉得让大家填写这些东西的,没准就是那个总务课长。看到直贵的情况,尽可能掌握那些秘密。
直贵在亲属栏中写下了刚志的名字,在旁边注明:在千叶监狱服刑中。
过了一段时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直贵每天按时到公司,换上制服后开始工作。虽然经济不景气,可电脑部还是很忙。打听新产品的顾客,询问说明书上没有记载的内容的顾客,还有因为买的电脑没像预想的那样运行而诉苦的顾客,来到店里的顾客千差万别。不管是什么样的顾客,直贵都认真地接待。对顾客提出的问题几乎都能做出解答,就是顾客提出很难做到的要求也努力去争取,他觉得自己实际上比野田和河村卖得要多很多。(kratti:是“卖力得要多很多咩?)
就这样干下去也许会有出息的,正当他开始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有了人事变动。是被人事部长叫去当面任命的。给他的新工作是在物流部。
“那边说需要年轻的人手,你来公司时间比较短,变动一下工作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所以就这么决定了。”人事部长冷淡地说道。
直贵觉得不能接受,没有去接递过来的任免命令。
部长盯着直贵,目光似乎在问:怎么啦?直贵也看着他的眼睛。
“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个问题呢?”
“那个问题?什么?”
“我哥哥的事。因为哥哥蹲了监狱,所以我必须要变换工作岗位吗?”
人事部长把身体向后仰去,然后又探到桌子前面。
“你那么想吗?”
“是的。”他干脆地回答。
“是吗。好啦,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只是希望你记住,对于公司职员来说,想回避调动工作是行不通的。不和本人意愿而不满的人有的是,不是你一个人。”
“不是不满,只是想知道理由。”
“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你是公司职员。”说完这句话,像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人事部长站起身来,直贵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
“什么事啊,这个!绝对应该去表示抗议,这样做是不对的!”手里拿着啤酒杯,由实子发着牢骚说。
两人在锦系町的小酒馆里。是直贵招呼她来的。想跟她说说牢骚话,她好像很高兴地来了。
“怎么抗议呀?说工作调动是公司职员的宿命,说不出反驳的话啊!”
“可是,那不是不讲道理嘛。直贵君在店里的销售成绩不是很好吗!”
“那事儿,大概没有什么关系。”
“我,写信去,对新星电机的社长表示抗议。”
听了由实子的话,直贵险些将啤酒喷了出去。
“算了吧你,要那样做的话,反而更显眼了,别说了。”
“怎么做才好呢?”
“没有被解雇就算不错了,我觉得。以前哥哥的事一旦败露就全完了,打工也是那样,乐队要公演时也是那样,什么都被取消了。”
“恋人也是……啊,”由实子低着头向上翻着眼睛看他。
直贵叹了口气,把头转向一边,就那样喝着啤酒。
“没被解雇就算不错了,我已经看透了。”
“看透?”
“我自己的人生啊。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站到前台来了,就跟乐队不能登上舞台一样,在电器店上班却不能在店里工作。”
“直贵君……”
“好啦!已经放弃了。”说着,喝干了杯中剩的啤酒。
新的工作,简单说就是看仓库的,把包装好的产品搬进来,再搬到店里去,清点库存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