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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报上可以了解情况……塞尔维埃尔先生在场……”塞尔维埃尔的个子矮矮胖胖的,穿着一件灰黄色的短大衣,曾与勒鲍姆雷先生在海军上将大酒店待在一起。他是《布莱斯特灯塔报》的编辑,每星期出一期幽默专栏。他在笔记上写着,向两个警察发出像命令似的指示。开向走廊的门都关着,只有顶头通往花园的那道门开着。花园的围墙仅有一米五的高度。墙外是一条小巷,通往荆刺码头。
“凶手是从这里逃跑的!”让·塞尔维埃尔说道。直到次日,麦格雷才多多少少得知这个事件的大概经过。一个月以来,他被派到海那警察机动队帮忙,因为那里有些部门要重组。这时,他接到贡加尔诺市市长的紧急电话。于是他在勒洛伊的陪同下迅速来到该市。勒洛伊是一个探员,麦格雷从未与他合作过。暴风雨没有停止。在阵阵狂风劲吹下,城市上空浓云密布,冰冷的雨水哗哗落下。没有船只出港;传来消息说,葛莱南沿岸 能见度太低了。麦格雷自然在海军上将大酒店下榻啦,这是该城的一家最好的酒店嘛。时针正指午后五点,当他来到咖啡厅时,夜色刚刚降临。长长的大厅暗淡无光,灰色的地板上铺上了细细的防滑木屑,大理石餐桌点缀其中,绿色的玻璃窗更使大厅蒙上了凄凉的色调。有几张餐桌已被占用。不过一眼便能看出是有关人士占用的那张小桌,在座的人一个个神色庄重,而其他桌子上的人则都在洗耳恭听。有个人在那张桌子边站起来,他的脸像洋娃娃似的,眼睛圆圆的,面带微笑。他说道:“是麦格雷探长吗?……我的朋友、市长先生告诉我你来了……我经常听人说起您……请允许自我介绍……让·塞尔维埃尔……哦!……您是从巴黎来的吗?……我也是!……我长年在蒙马特尔区一个名叫棕色母牛的小酒店做老板……我在《小巴黎人报》、《快报》等报社工作过……您的上司贝尔特朗先生是我的至交,他去年退休去尼埃夫尔种大白菜了……可以这么说吧,我已退出社会生活……在《布莱斯特灯塔报》干干,打发时间……”接着,他又抖动身体,指手划脚地说道:“请过来,让我向您一一介绍我们这张桌子的客人……贡加尔诺市最快乐的最新组合……勒鲍姆雷先生,他对姑娘情有独钟,享有一份丰厚的年金,曾任丹麦副领事……”那人站起来,向麦格雷伸出手。他的穿着像乡下绅士:花格骑士短裤,漂亮的护腿套一尘不染,雪白的凸纹布胸衣。他那银白色的一行短胡子确实很好看,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容光满面,脸庞中央点缀着一个酒糟鼻。“非常荣幸,探长……”让·塞尔维埃尔接着介绍道:“米苏博士……老议员的公子;他是专开药方的博士,从来不动手术……您会看到,他迟早会卖一块地给您……他拥有贡加尔诺市,也许是整个布尼塔尼最具有投资价值的地皮……”尽管博士还不到三十五岁,但他伸过来的手凉凉的,面如冰霜,鼻子歪斜,棕色的头发已经稀疏。“请问您喝什么?”在此期间,勒洛伊探员已经去市府和警局交接去了。①巴黎盆地东南面的一个省份,森林面积大,畜牧业发达。
咖啡厅的气氛有些压抑、沉闷,但说不出个究竟。从开启的一道门看去,可以看见侍女们在餐厅忙碌,准备晚餐。麦格雷的目光落到躺在收银柜前的一条黄狗身上。当他抬起眼睛时,就看见那个我们已经提到过的那个侍女,她身穿黑裙,外套白罩单,容貌平平,然而非常诱人,在整个谈话期间,麦格雷不时地看看她。再说,每次他转过头时,也发现那个侍女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他看。“莫斯塔根是本地脾气最好的伙计,对老婆怕得要命,倘若他没有送命,我敢发誓这是开了一个要不得玩笑……”说话的人是让·塞尔维埃尔。此刻,勒鲍姆雷亲切地喊了一声:“爱玛!”侍女立即走上前去:“什么?……您要什么?……”餐桌上有一些啤酒瓶已经空了。“是上开胃酒的时候了!”报人说道,也就是说,该上拜尔努酒了。多上几瓶,爱玛……是吗,探长?”米苏博士神情专注地看着他袖口上的纽扣。“谁又会预料到莫斯塔根先生会在门廊上点雪茄呢?”让·塞尔维埃尔大声说道,谁也不会料到是吗?勒鲍姆雷和我,我们住在城的另一头!我们是不会走过这幢空荡荡的大宅的!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在街上逗留……莫斯塔根不是那种跟人结仇的主儿……他是大家称之为的老好人……他的最大抱负也就是能有朝一日获得一枚荣誉勋章。”“手术成功吗?……”“他会脱离危险的……最可笑的是,他的老婆在医院里还闹了一场,因为她认为,这是感情纠纷所致!……你们相信吗?这可怜的老头儿连他的女打字员都不敢碰一碰的,就怕引起误解!”“双份!……”勒鲍姆雷向斟苦艾酒替代品的侍女说道,“把冰块拿来,爱玛……”客人都走出咖啡厅,因为晚餐的时间到了。一阵大风从门外穿进,险些掀翻餐厅的桌布。报人说道:“您将会看到我写的报告,我在上面做了所有设想。只有一条是可信的:遇到了一个疯子……我们对本城了如指掌,看不出有哪个会发神经……我们每天晚上都在这儿……有时市长也来与我们玩一把……莫斯塔根不在时,就去找住在不远的钟表店老板玩桥牌……”“那么那条狗呢?……”报人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谁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有人认为它是昨天进港的圣—玛丽船上的狗……看来又不像……那条船上是有一条狗,不过那是一条纽芬兰犬,我不相信这里有谁能说出这条可怕的大狗是属于什么犬种的……”他边说边拿起水瓶往麦格雷的杯里倒水。“这位侍女来这里很久了吗?”探长低声问道。“有些年了……”
“她昨晚出去了吗?……”“哪儿也没去……她静等我们走后休息……那时,勒鲍姆雷和我正在回忆年轻时的往事,那时我们年少英俊,玩女人不花钱……是吗?勒鲍姆雷?他不开口!……您对他再熟悉一些的话,您就知道,他能通晓玩女人……您知道我们称他在鱼市场对面的家叫什么吗?……垃圾场……哈!……祝您健康,探长。”说话的那一位敬酒时表情有点不自然。麦格雷同时又发现,米苏博士刚才说话不多,此刻正倾身盯着他那透明的酒杯看。他的额头布满了皱纹,脸色苍白,局促不安,令人生疑。“请等一等!……”他犹豫了片刻突然冒出了一句。他用鼻子嗅了嗅酒杯,手指在杯中蘸了一下,又用舌尖舔舔。让·塞尔维埃尔爆发出一阵大笑。“瞧!……他被莫斯塔根的事情吓破胆了……”“怎么回事?……”麦格雷问道。“我觉得最好还是别喝了,爱玛……去把隔壁的药剂师叫来吧……即便他在吃饭也让他来……”餐厅一时静寂无声,仿佛空无一人似的,比先前更加沉闷。勒鲍姆雷在他的短髭上神经质地乱拈一气。报人在椅子上也很不安分。“你怎么想?……”博士神情忧郁。他一直在专注他的玻璃杯。他起身,自己在酒柜上取下一瓶拜尔努酒,在灯光下照来照去;麦格雷在摇晃的液体中发现两三颗白色的颗粒。侍女回来了,后面跟着药剂师,嘴还在咀嚼着。
“听着,凯尔维东……请赶快给我们化验这瓶酒的成分,还有酒杯……”“今天?……”“就现在!……”“我要做哪一类的化学分析呢?……您是怎么想的?……”勒鲍姆雷的脸因恐惧迅速变得苍白,这是麦格雷从未见过的。他的目光顿时暗淡下来,面孔上的那个酒糟鼻子似乎也像是按上去的。侍女的胳膊支在收银台上,添添铅笔芯,在一本黑蜡封面的小本子上记下一些数字。“你疯啦!……”塞尔维埃尔咕哝了一句。听上去,这句话说得也像是在敷衍。药剂师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士的宁……”博士喘了一口粗气。他把另一个人推到门外,又转回来,低着头,脸色蜡黄。“您怎么想……?”麦格雷问道。“我不知道……巧合吧……我在酒杯里看见一颗白色的火药粒子……气味古怪。”“都是心理作用!……”报人肯定地说道,明天我把这件事情登在小报上,整个费尼斯代尔大区的酒店都得关门了……”“你们每天都喝拜尔努酒吗?……”“每天在晚饭前喝……爱玛习以为常了,他看见我们的酒杯空了就会把这种酒拿来……这是我们小小的嗜好,晚饭过后就喝苹果烧酒……”麦格雷在酒柜前站定,详细察看一瓶苹果烧酒。“不是这一瓶!……是那一瓶大肚子的……”麦格雷拿起这瓶酒,在灯光下晃晃,什么也没说。本来就没有必要说出来嘛。其他人也心领神会。勒洛伊探员进门,不紧不慢地说道:“警局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当时周围也没什么人在闲逛……一团雾水……”他发觉大家一声不吭,气氛凝重,感到非常惊讶。雪茄的烟雾在电灯四周缭绕,台球桌上淡绿色的丝绒布像光溜溜的草坪。地上到处都是烟头,地板木屑上有几处痰迹。“……七瓶,我留一瓶……”爱玛添着她的铅笔芯,一字一顿地说道。接着,她又抬起头,她倦怠地说道:“我来了,夫人!……”麦格雷在他的烟斗里塞烟丝。米苏博士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他的鼻子似乎更歪了。勒鲍姆雷的皮鞋锃亮如镜,仿佛他从未走过路似的。让·塞尔维埃尔在自说自话,还不时耸耸肩。药剂师拿着酒瓶和一只空杯子从家里赶回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他是一路跑过来的,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到了门口,他还朝空中踢了一脚,仿佛在驱赶什么似的,咕哝道:“肮脏的狗!……”他刚踏进咖啡厅,就说道:“简直在开玩笑是吗?……谁也没喝醉,不是吗?……”“士的宁,没错。……大约在半小时前,可能有人把它倒进酒瓶了……”他惊恐地看着斟得满满的一只只酒杯,其他五个人默不作声。“这是怎么回事?……真不可思议!……我有权知道真相!……昨天夜里,在我家门口,一个人被杀……而今天……”麦格雷从他的手里夺下了酒瓶。爱玛走过去,面无表情,在收银柜上探出她长长的脸;她的眼眶黑黑的,嘴唇薄薄的,头发凌乱,不时把头上滑向左边的无边软帽摆正位置。勒鲍姆雷凝望他那双光溜溜的皮鞋,大步流星地来回走着。让·塞尔维埃尔一动不动,盯着酒杯看,突然因惊恐呜咽了一句:“天杀的!……”博士收回了双肩。
穿拖鞋的博士(1)
勒洛伊探员二十五岁,与其说是一个探员,倒不如说更像一位年轻的绅士。他从学校毕业之后,这是他的第一份职业。有好长时间,他一直失望地看着麦格雷,想悄悄地引起他的注意。最后,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对麦格雷说道:“请原谅,探长……嗯……检验指纹……”他大概在想,他的头儿是老派学校毕业的,对科学破案一窍不通吧;因为麦格雷刚才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说道:“您高兴就去做吧……”现场上探员勒洛伊不见了;他小心翼翼地带着酒瓶和酒杯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整晚都在收集样本,他口袋里已放着对照表,以便在不抹去痕迹的情况下,把这些物件一一比照。麦格雷坐在咖啡厅的一个角落。店主身穿工作服,头戴厨师的高帽,望着他的店,他神情忧郁,仿佛自己的店被一阵旋风扫荡过似的。药剂师已经说过话了。外面传来了几个人的絮叨声。让·塞尔维埃尔最先把帽子戴在头上。“不能这样耗下去了!我结过婚,塞尔维埃夫人在等我……在任何情况下,探长……”勒鲍姆雷站定说道:“请等等我!我也要去吃晚饭了!……你留下,米苏?”博士耸耸肩以示作答。药剂师坚持要充当重要角色。麦格雷听见他对店主说:“我以为有必要对所有的酒瓶里的成分进行化验,只要吩咐我做就行了……”酒柜上摆着六十瓶不同的开胃酒和其他酒。“您怎么想呢,探长?……”“这是个好主意……行,也许更谨慎些……”药剂师是个瘦瘦的,有点神经质的小个子。他的行动比通常要夸张三倍。有人去为他寻找一个装酒瓶的篮子。接着,他又打电话给老城的一家咖啡馆,说他要派人对该店的一个伙计说,他本人需要他。他光着脑袋在海军上将大酒店与他的药房之间的路上走了不下五六次,忙忙碌碌的,找到机会还与三三两两在街道上看热闹的好奇的人说上几句。
“假如他们把店里的所有酒瓶都拿走了,我怎么办?”店主说道,大家都还没想到吃饭呢!……您也没吃吧,探长?您呢,博士?……您回家吗?……”“不,我的母亲去巴黎了……保姆请假了……”“那么您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