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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简易盒饭。”
肖叹了口气说:“夹肉面包,我习惯吃的是夹肉面包。”
警察笑了笑:“是吗?我向你推荐简易盒饭,营养丰富,味道也不错。我喜欢!”他看着肖的眼睛,“那么简单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就支撑了‘这儿’的穷奢极欲的狂欢。”
“这和我有时候想的一样。”肖惊奇地说,“没有两个面包就没有‘这儿’的一切。”
“你是个‘正常人’。”警察说。肖也拿不准他是在赞赏还是在嘲讽自己。
片刻冷场之后,警察说:“算了,讨论杀人动机根本没用。
‘这儿’的犯罪动机往往是潜意识的,只要一个人在梦里能做的事,在‘这儿’也能做。”
“你读过弗洛伊德?”肖问。
警察不置可否,而是说:“弗氏有一个弟子阿德勒,他的书也值得一看。”
肖笑着,有一点神经质的不安,对警察道:“关于自卑心理的,是不是?”
“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警察说,“你不只是个花花公子,我打赌。”
肖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低声地说:“我有个朋友,他也作过网警——后来因为事故被开除了。听他说,他们值勤的时候,都是睡在网警俱乐部专用的一种椅子里,他们管那个东西叫‘白盒子’。下了班,就在俱乐部食堂聚餐。从不吃简易盒饭。”
警察很感兴趣地听着。肖注意到,“不说话”的那个人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
肖继续说:“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有一个小时了。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走,不用心理过滤器搜捕凶手,也没有通知其他局域网警。你们竟然还问了我的真实住址,这在网警总部是可以查到的。”
警察笑笑:“那又怎么了?”
“我打赌,”肖看着他,目光炯炯,“你们绝对不是警察。”
做完那点必要的小事,他决定去领取杀人酬金。刚刚摆脱了的俗务使得他略感消沉。算了!人一生中难保不干点身不由己的无聊事,海格力斯也曾经戴起首饰作妇人的奴仆呢。
他深呼吸,以此排出心中的最后一点不平之气,然后抖一抖翅膀——它一瞬间从肩膀后面翻了出来。他迈开两只巨爪迎风跑了几步,稳稳地在空气中升起来。
飞翔。他以一头大鹰的形态超越虚拟的距离,在一万米高空寻找着目的地。
那个海岛就在下面。他收缩身体,像一滴雨一样俯冲下去。海岛向四面八方伸展着迎上来!地面上的沙石已清晰可辨。他“砰”的一声展开了,巨翅鼓起大风,差一点把宫殿门口的虚拟仆人压倒在地。
这就是千变万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漫游杀手!他从容地收起黑翼,恢复了人形,随着仆人走进宫殿。
在他看来,花费时间和想像力,建造这样一座介乎希腊神庙与古代阿拉伯城堡之间的四不像,是相当,相当无聊的。说明这地方的主人有一种混乱的价值观。还有音乐会!瞧瞧,瞧瞧。那一排穿白袍子,抱着肚皮唱歌的女人!夸张的黄金座!座上的黑家伙!
黑家伙站起来。女人们无声地退出大厅。黑人离开座位走下台阶,站在他面前,低头瞧着他。
是的,这家伙可能有两米多高,如同青铜巨人。腰带上佩有阔刃短剑,那又能怎么样?必要的话,漫游杀手拔根头发就可以戳死他。外强中干,都是外强中干,这些贵人们。
“有人看见他了。”黑巨人用大钟一样的声音说道。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黑人指的是谁,紧接着,他脸上露出受到侮辱的冷酷神情。
“没错!”黑人说,“我可靠的奴仆告诉我,你以‘非凡手段’杀掉的那个家伙,那个小丑,又回到赌场里。在那里得意洋洋,跳来跳去!”
“那不可能。”
黑人以高亢的舞台腔说:“那正是他!我的仆人虽然不是什么漫游杀手,只是个虚拟人,但他是我会走路的眼睛。我的眼睛不会看错:那个跳梁小丑,站在自己的尸体边,满不在乎,哗众取宠地说风凉话。我用跟你的身体等重的黄金雇了你,就是为了让他那张嘴巴永远不再说话!可你的‘非凡手段’不过就像给他抓了抓痒。”
漫游杀手勉强饶恕了黑人言语中的侮谩讥讽,那只是缺乏自制力的表现。问题在于,他,从未失手的毁灭使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呢?
他不理会瞪着琥珀色大眼珠的黑人,沉思着,径自在大厅里走了一圈。回到黑人面前时,他已经神态自若了。
“你所谓的会走路的眼睛也许没看错,”他说,并伸出一只手来制止黑人接嘴,“但是我也没有错。我没想到那家伙是个特殊人物,用了处理普通人的手法去对付他。”
黑人还是忍不住抢嘴道:“什么特殊人物?他是个小丑!一只乱喷口水的猩猩,一头河马!”
漫游杀手不理睬他的叫嚣,冷冷地说:“大约一百万人里面才会出现一个他那样的人。玩世不恭;或者说,永远保持清醒。大多数人受到我那样的一击,就会在潜意识里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而他们的灵魂也就真正地死了——变成了永久性白痴。可这个人,当他在赌场一掷万金,得意忘形的时候,他灵魂深处还冷静地意识到外面的那个世界。我虽然杀死了‘这儿’的他,他的思维仍旧可以安然退出,只留下一具躯壳。”
黑人警惕地斜眼盯着他,迟疑地问:“你是说:他明知被杀了一次,退出后却又回来了。是这样吗?”
“他也许忘了。”
“什么?忘记了死亡的黑翼刚刚扫过他的身体!”黑人又用那种庸俗的诗意来折磨人的神经了。
漫游杀手说:“有时候,你半夜惊醒,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难道你每一次都能记得噩梦的内容吗?”
“我不管你这些理论!”黑人伸开长臂大声说,“你自称漫游杀手,却连一头蠢猪都没放倒。我随便派一个仆人去,也能这么吓他一跳,也许比你做得更好看,博得更多掌声!你就在这儿找借口吧。可能那个家伙有分身法,可能你近视……”
漫游杀手冷漠地看着黑人疯狂扭曲的脸,他那长篇大论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二十五种办法可以立刻结果了这个白痴,并且丝毫不会留下痕迹。只是那个人没除掉,于自己的名誉难免有损。以至这冒牌的奥赛罗那么放肆地把口水直喷到我脸上,我要让他看看……
“……无论这些借口多漂亮,你都不可能否认已经接受了我的定金!事情还没有办成,我不喜欢半途而废!”黑大个结束了他的激情演讲。
漫游杀手只说了一句:“我也不喜欢半途而废。”就慢慢地转身走出去。
黑人在后面说:“你想怎么样?又去杀他一次,又让他来个金蝉脱壳吗?”
“我有其它办法。”
“听我说!”黑人急切地喊他回去,“我不能容忍这样下去!无论如何,他必须消失。在‘这儿’没法对付——给你,这是他的真实住址。去!去保住你漫游杀手的荣誉!”
漫游杀手听到他的凶险计划,不以为然:“我有更好的主意。”
“有什么主意比敲开他的门,直接对着他的肉脑袋开一枪更好?”
“自愿死亡。”漫游杀手说着,深深地盯住黑人的脸,“说起来你也许不信。当某种时刻到来时,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给自己判死刑。”他清清楚楚看到,黑人满头浓密的小发鬈一层层变白了,他继续说,“这种时刻的降临,在形式上是千变万化的。恐惧,绝望,疲倦,悲愁,肉体的痛苦……”他打量着黑人额头上新添的皱褶和逐渐松垂的脸颊,说,“还有衰老。当人觉得它们比死亡更难以接受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地,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握住黑人那肌肉松弛的手,“如果说一百万人里才有一个能逃脱我追杀的幸运儿,那么十亿人里面也找不出一位可以控制别人的死亡意愿的‘毁灭艺术家’。”他把因心力衰竭而坐倒在地卜喘气的老黑人搀扶起来,亲切地问,“你现在还觉得我的荣誉迫切需要维护吗?”
黑人用痉挛的手抓扯着胸口,说不出话。
漫游杀手的死亡触须放开了他,容他渐渐恢复:“你给我的真实地址也很有用。现在找不到他的人,但我可以按这个地址找到他的网络终端,直接控制他。我看看——这地方我挺熟。你运气不错!”
他不再看黑人一眼,转身离去,心想:“装腔作势的东西,他应该明白自己是侥幸捡了条命。”
准备进入搜索状态时,他记起了黑人的一句话,琢磨道:“什么是河马?”
“心理过滤器,”警察说,“是一种没用的东西。我们的对手是个连现场记录器的记忆都可以抹掉的厉害人物。我认为能对付他的人不多,所以没有通知其他网警。因为我很久没碰到像这样的敌手了。”
肖狐疑地看着两个警察,心想:“假的。如果他们是真警察,那么就是渎职。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世界上的罪犯比一世纪前多得多了。‘这儿’把人们的潜在欲望释放出来……”警察双臂抱在胸前,摇晃着身子说。
“打开盒子,放出了灾祸。‘希望’却被关在里面……”肖想。
警察说:“虚拟世界给予了他们无数出人意料的本领,我在考虑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
“不用对付,只要再这样过几年,我就会因肥胖,高血压,脑溢血而死。”肖想着,“躺在皱巴巴的床上,抱着个人网络终端,手里还捏了半个没吃完的夹肉面包……”
“混乱的世界!”警察感叹。
“绝望的人。”肖心想。他忽然心灰意懒,悲从中来。
警察盯着他:“你的表情像个殉道者。”
“牺牲品。”肖自语。
“很好。”他说,“气质属于易感类型,情绪一发无收。进展顺利,这个人已经在我手心里了。”
“你脸色确实很难看。”警察关心地说。
肖说:“我只是感觉累了。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警察很注意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意思了。”肖连张口说话都觉得没必要,“别理我。”
警察——两个警察,同时一跃而起!抓住了他!
“他来了!”警察低声说,语气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边说边按住他的肩膀。
“哑吧”双手抓着他的胸口,猛地一扯,肖只觉有个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中滑了出去。看见“哑吧”提着肖,大步跨到对面椅子那儿,但肖感觉自己明明又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这一瞬间混乱无比。肖竟然焦急地希望能有一面镜子,好看看坐在原位的是不是自己。
他看到对面,“哑吧”把“肖”放在椅子上,然后,往“肖”身上坐下去。不,是融合在“肖”的身体里面。
“不错。”警察在他耳边说, “那就是你自己。在死亡心理学中,这叫做自我隔离式保护。”
对面的“肖”表情憔悴,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放松吧,”警察的声音说,“把你的心敞开。要绝对信任我,因为现在我就是你。”
与刚才完全不同,漫游杀手突然感受到一种相当顽强的抵抗力量。那不是这个人的原有人格的力量——他有了援兵!
“这仍然是个年轻的世界。”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来,“就像你一样。看上去似乎劳累不堪,但是在内部还充满了活力。”
但他看见,对面的“肖”越来越憔悴了。
“我的搭档正在锁定杀手的心理作用区。不过你别管那么多吧,”警察的声音说,“用心感受!你与生命同在……想想从前,想想你妈妈!”
“我的妈妈?……”肖想着,或者不如说是任由意识在时空中流淌,“多年以来我竟然忘记了她。她生活在没有虚拟化的世界,一个纯洁的女人……”暖流融化了他。摇篮上方的光,明亮,刺得眼睛微痛。那是萌芽之痛,世界就是一片刺痛眼睛的光……
吸收啊,生长啊!我的鞋一双双破了。永不疲倦地跑……
“你不是也有过无端就会怦然心动的少年时代么?咱们一起重温吧。”
对呀。他记起遥远的少年时代,人们曾经醉心于溪水、树林和蓝天的时代,许多人在公园里笑着互相推挤;他看到自己掬起溪流里的水;不止如此,他看到—个短发的姑娘靠在自己肩上;他听到隐约的歌声;他听到耳边的倾诉。曾经有过的世界活生生地复苏了。对呀,那时他活着……
不止如此,种种的往事,笑与泪,一次次的心痛,那样清新。
不止如此。“你看到那些了吗?”看到了。万物是多么生机勃勃。在常新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