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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年的神情在夜色中的红纱灯影中变幻莫测:“就因为那一次,你就判了我死刑?”
“那一次还不够吗?那个时候,我一直希望有一只手能握着我的手,告诉我,我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但是没有这样的手递到我面前。”
“难道刘彻就把手递给你了吗?”李延年言语间有些暗恼失态的样子。
“他不递我也没有办法,你说过的,他是天子,是陛下,我必须退让。”司马迁依然淡淡的说。
李延年沉默了,司马迁挥动马鞭,赶着马继续向前走。
“陛下在前面摆了宴席,带着宫中的妃嫔在与民同乐。”李延年说。
这一回轮到司马迁沉默了。
“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将会成为阻拦你回到陛下身边的力量。”李延年清淅的说完,转身而去。
哎呀,司马迁长叹一口气:那个刘彻是那么的吃香吗?那么多人要抢夺他?那么多人要防着他被别人抢走?自己要不要加入这样的抢夺,像个小丑一样?
司马迁坐进马车里,拿出当年霍去病送给他的雕刀,拿出竹简,凝神雕刻着。马车外少男少女的欢笑声不时的传进马车里,也有人好奇的伸进头来看他,其中有认识他的就尖声欢叫,说着先生,你讲的故事好好听啊,什么时候再给我讲故事?
司马迁只是微微笑着不语,一直雕着竹简。
终于,他等到一对他认为足以帮助他的少男少女,将手中竹简交给他们,告诉他们,请帮他把竹简交给在前面与民同乐的皇帝陛下。
然后他又继续刻,继续找能帮助他的人,继续帮他递着竹简。
大汉天子刘彻接到了竹简,他看到了,笑了笑,放下了,他以为就这样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竹简陆续有来,上将军乐进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现在是七巧节的夜晚,是万众同乐的时刻,他能怎么样?才明白防不胜防的道理。
第一份竹简刻着:我爱你。
第二份竹简刻着:我想你。
第三份竹简刻着:我想要简单的爱。
第四份竹简刻着:我不怨人,只想你来。
第五份竹简刻着:我在前面的马车上等你。
第六份竹简刻着:我等你到人群尽散的时候。
第七份竹简刻着:如果你还不肯来,我会放弃你。
第八份竹简是一片空白的竹简,刘彻握在手中,心也如这片竹简变成一片空白。从前这颗心,装了太多的东西。
权势。
富贵。
理想。
野心。
阴谋。
暴虐。
恐惧。
戒心。
还有好多好多,多得有如一碗水满溢了,还装不完,要倒掉吗?把这所有的全倒掉,只装一份简单真挚的爱,好不好,刘彻?
那空白竹简握在刘彻手中慢慢的放开了,放下了,乐进微微一笑,到底是不能够吧,这世间能有多少个人可以舍弃一切,只要一份简单的爱?
深夜临近,长安城的小儿女们慢慢的都开始回转家宅,人越来越少,大汉天子刘彻却没有启程,而是意外的下了一道圣旨:宫中妃嫔侍女太监任何人等皆可先行离去。
乐进和李延年分别在左右两边对望一眼,想要劝,却又觉得不合时宜,这样的场合,要开口吗?真龙天威,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富贵荣华虽然重要,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李延年选择了退让,跟着宫中的人离开了,乐进呢?乐进无声的立在宫中侍卫的旁边,他要赌一赌,赌这个大汉天子终究不能够自由的任爱情飞翔!
得哒,得哒,是马车的声音,司马迁来了,赶着马车来到大汉天子的面前,天子周围的火把耀目,司马迁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才重新再张开。
乐进呆住了,大汉天子没有去,但司马迁却来了,真是的,这人世间有太多防不胜防的事情。
司马迁从马车上走下来,在离大汉天子刘彻一丈远的地方停下,平静清晰的说:“我知道你不会来,就算你心里想来,但你是天子,必然也放不下这个面子,所以我亲自过来邀你明早赏长安的朝阳。”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刘彻缓声问。
“因为在你的生命里,你征服了这大汉天下,征服了匈奴,征服了南越,朝鲜,也征服了我,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在你的生命当中,你仍然有一个人,你仍然有一样东西是你没有征服的。”
“嘿,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人是我没有征服的?这个人是谁?”刘彻眼中笑意浓厚。
“如果你肯坐上我的马车,随我看长安的朝阳,我会告诉你。”司马迁亦是微微一笑道。
刘彻不语。
“刘彘,你现在已经掌握天下,居然会连和我看长安朝阳的胆量都没有吗?”司马迁大声道。
刘彻大笑,站起身,向司马迁伸出手:“过来求我,我会去的。”
司马迁走过来,握住刘彻的手,拉着他走向马车。
乐进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彻就这样上了司马迁的马车,扬鞭而去。这世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这样一个石头脑袋,就这样把大汉天子带走了?
长安的郊野,一望无垠,司马迁下了马车走向原野,刘彻无声的跟在身后,两人在田野间坐下仰望着星空。
司马迁轻轻的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会爱上一个男人,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是一个皇帝,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自己没有来过长安。那么,我想我会在陇西过着安静的史家子的人生,在家里刻一刻竹简,教教书,平凡的度过一生。”
“平凡对于一个出生于皇家的男子来说向来是奢侈品,我的哥哥,从前的太子莫名其妙的被我的母亲害死,就因为我的母亲希望由我来继承皇位,坐在那个位置上俯视天下,真的很有成就感,如果我真的是一条天上下凡的龙,可能我会满足于这样的高高在上,可是偏偏皇帝是个凡人,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我本不欲动心,却偏偏就动了心。想控制都不能够。”
“你征服天下,却征服不了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征服了自己,你会变成什么样?”
“或许我会幸福吧。”
“也或许我会恼羞成怒。”
“如果你会恼羞成怒,只能说明你还是没有能够征服自己。”
“所以怎么说最后胜利的都是你。”
“为什么说胜利的是我,为什么不说爱的是我?”
“如果我要把你凌迟处死,你不怕吗?”
“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人之一生总是要死的。只是看可以怎么死而已。我不怕我死,反倒是担心你的心会因此而受伤。”
“帝王的心若是这么柔软,又如何能成为帝王?”刘彻笑了。
“是啊。你说的也不错,帝王的心不能这样柔软。”司马迁轻轻一笑指着东方一抹红说:“看,朝阳要升起来了。”
地平线上一片彩霞满天,映照着大地欣欣向荣。晨风吹起,一片清凉香沁。
刘彻站起来,脸上有一丝感慨:“我自登基以来,日理万机,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朝阳。”
司马迁亦站了起来含笑极目远望:“我也很久没有看到朝阳了,好在,我还没有忘记。”
刘彻握着他的手轻轻的说:“随我南巡去吧。”
司马迁微微一笑:“我不做你的流莺。”
“你不是流莺,这一次,只和你去。”
“如果把一月作为岁首,十月就算是上一年的冬天了。”
“你的新历法完全编好了吗?”
“还差一点。”
“那么,现在还是以十月为岁首吧。”
冬十月,元封五年岁首,大汉天子南巡,望九嶷山,登天柱山,泛长江,近枞阳,北到琅邪,观东海。亲射蛟江中,获之。舳舻千里,薄枞阳面出。又在河东与群臣饮宴。顾视帝京,乃自作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芬,怀佳人兮不能忘,浮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杨素波,箫鼓吹兮发櫂歌,欢乐尽兮忘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群臣顾首,都欲言又止。
刘彻微笑的望着群臣问道:“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司马迁不语,只是饮着酒。
群臣齐劝:“汉应天受命,祚逾周殷,子子孙孙,万世不绝。陛下安得亡国之言,过听于臣妾乎?”
刘彻笑笑道:“朕醉了,说胡话呢,只要这大汉天下,不亡于我父子之手,也便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群臣齐颂皇帝圣明,各自退去。刘彻看着司马迁:“为什么刚才不说话?”
“没有什么好说的。”司马迁答。
“你也认为我大汉天下会亡吗?”
“人会死,朝代会更替,古之亦然。”
“你这个人,一点也不讨人欢心。”刘彻大笑。
“以后的日子我只要幸福,再不讨任何人欢心。”司马迁淡笑道。
“是吗?”刘彻更是笑不可止。
3月,封泰山,加封禅。还京住甘泉宫。4月,赦天下,所幸县免岁租赋。赐鳏寡孤独帛,贫者粟。同月,大将军卫青卒。
刘彻接到奏报,沉默良久之后只说了一句话:“都死了,属于我们的时代也终于过去了。”
下圣旨为卫青起冢置茂陵,像庐山。
在刘彻接到卫青病逝消息的同时,司马迁也接到一封信,竟是大将军卫青的亲笔,而持着这封信来的人,姓霍,单名光,字子孟。
霍光?是谁啊?但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一封信,司马迁也知道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就换了衣衫,来到长安酒楼与霍光相见。
初初见面,司马迁仿若时光倒流,似见到霍去病再生。
“你就是太史令司马迁?”来人谨慎的问。
“霍去病是你的哥哥吗?”司马迁有些心潮起伏地问。
“是。”
“坐吧。”
“是。”
“你找我有事吗?”
“当初大哥去世时,曾经说过满朝文武当中,只有一个人是值得托付的。”霍光微微笑道。
第 10 章
“是吗?”司马迁看了霍光一眼,疑惑低语。霍去病当年有这样说过吗?而他说的这个人居然会是自己吗?
怎么可能?自己现在甚至连朝廷的官员都算不上,一个正常的男人,却深居皇宫之中,是不是很古怪可笑?
“卫氏一门的荣光尽系于太子,但太子与当今圣上——”霍光缓声道:“舅舅临死之前要我好好保护太子,直至太子登基,但是我一个人官小位微,怕是担不起重任。”
司马迁不语。
“太史令大人,希望今后你能够在陛下面前多为太子美言。”
司马迁看着霍光轻声道:“你知道我入宫多少年了吗?”
“虽然不知,但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吧。”
“你找错人啦。我现在连太史令都不是了。”
霍光微微一笑:“太史令向来是世袭之职,迟早陛下还是会还给你的。为朝廷举贤荐能,太史令大人或许没有做过,但是帮霍家一个小忙,太史令大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司马迁又看了霍光一眼,站起身喝了一口酒道:“你,会去监工茂陵吧?”
“是。”
“好好做事,陛下不喜欢油腔滑调之人。”
“谨遵吩咐。”
卫青下葬之日,仪仗不逊霍去病。
“好宏伟,陛下有多少年没有来过茂陵了?”司马迁缓缓问。
刘彻不语。
“这里葬了多少人啊?霍将军,卫将军,韩嫣,博望候张骞,以后还会有很多人会陆续葬在这里陪伴着你的吧。”司马迁又说。
“我喜欢热闹,不如以后你也葬在这里吧。”刘彻看着司马迁说。
“不。”司马迁坚决道。
“怎么?”
“我死了之后,就挫骨扬灰,随风飘散。”
“为什么要这样?”刘彻微皱眉问。
“这些人,无论爱情还是友情,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印记,我去,争不过,也不想争。我只想在死后挫骨扬灰,化作风,再也没有下一世,就可以见不到你啦。也就不用跟着那么多的男男女女去争夺你的心,你的爱。”
“但是我不准。你这样做,我会很没面子。”刘彻说。
司马迁笑了笑握着刘彻的手:“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什么意思?”
“我不想争下一世的东西,可是这一世,我想你能给我一段只属于我和你的岁月,真真正正只属于我和你的岁月。”
刘彻望着他,神情复杂。
“答应我,和我度过一段只有我和你的宁静幸福放松的岁月。”司马迁握着刘彻的手,恳切的凝望着他的双眼说。
刘彻凝视着卫青的陵墓,微微笑了笑回望司马迁道:“这么多年,他们都走了,朕也确实累了,好吧,朕就跟你过一段幸福宁静放松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