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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餐厅,五十楼下面的夜景美不胜收。他们的餐位在窗边。幸子的侧脸在烛光里摇晃。片山突然觉得,似乎在甚么地方见到这样的脸──在哪儿?想不起来。
「我……我喜欢你。」幸子脱口而出。片山浑身一震。一定是听错了。她是想说「我讨厌你」吧……可是,「喜欢」和「讨厌」会听错吗?只有植字才会有错误……
幸子正面望著片山。「你生气了?」
「不……可是,我一点也不好玩……」
「你不掩饰自己,正是我喜欢的地方。」有这种事?「不过,请别担心。」幸子轻描淡写地说:「我的年纪比你大,不会向你求婚的!」
「呃……」片山有点坐立不安,背部痒酥酥的。
「片山先生!若是方便,今晚可否不回家?我家就在这附近。」
「呃……」
「我想你留在我家过夜……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
「呃!不!不是的!」
片山无法跟上感觉。确实,幸子充满魅力,难以抗拒,可是他不习惯去别人的家,尤其是女人的房间。况且,今天只是第二次约会,就到女方家里过夜,未免太轻浮了!
「我想……」正想拒绝时,餐厅的广播响起。
「片山先生的电话,请到缴纳处来。」
「谁呢?失陪一下。」
片山走到缴纳处接电话。一拿起话筒,对面就传来晴美焦急的声音。
「哥哥!我一回家就接到一个电话……」
片山回到座位上时,幸子担心地问:「谁的电话?」
「晴美的。发生大事了,我必须马上去。」
「又有工作?」
「是的。」片山有点难以启口。「你们中心教烹饪的大町老师,在自己寓所里被人谋杀了!」
「第三章:死人的恋情 1」
「L、Y、S。」片山说。
「那是甚么?」晴美正在为忙到早晨才回来的片山泡咖啡。
「不晓得。」片山大伸懒腰。「被杀的大町留下这个:LYS。」
「岂不是推理小说中常出现的所谓死亡传讯?」
「大概是吧!完全不懂甚么意思。」
「LYS……会不会是当头字母?不过,日本人名好像不用L字。是不是洋人的名字?」
「这么说,倒要查查大町的朋友看看了。」片山揉揉眼睛。「好累。我要睡一下。」
晴美对片山的困意视若无睹。「是用血来写的吗?」
片山苦笑。「你还以为在拍戏?那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而且我没直接看到。」
「没看到?」
「发现尸体的是大町的太太,她把那张打字纸丢掉了。」
「为甚么?」
「晚上再跟你慢慢说。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吧!」
片山抵达大町家时已近晚上十点。他不晓得厨师的职业何以如此赚钱?穿过庄严的大门,里面是纯白雅致的平房建筑物,就跟荷里活的明星住宅一般堂皇。
如今正面玄关前停满警车和救护车。片山向守门警官出示警察证后进去。当他站在玄关的大堂内好奇地观望装饰著的热带植物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栗原警长从走廊里边的门探出头来。
「警长!您也来啦!」
「会议提早结束,我正想回家就接到电话了。怎么没个完的呢?」栗原嘴里在发怨言,双眼却炯炯生光。如果第二天早上才让他知道命案发生,肯定他会心情变坏。
他是个精力永远用不完的铁汉。
「现场在这儿?」
「对。叫做书房或是工作间吧!」
何等现代化的房间!就如出现在室内设计杂志的样本一样洒脱和富色彩感。全室是用深浅不一的绿色构成,排列在书架上的书背颜色看起来十分顺畅。深绿色的地毡,浅绿色的办公桌,垂挂式的金属制电灯照明。
大町就伏在办公桌上,穿著颜色调和的紫色毛衣。
南田验尸官带者不悦的神情向片山他们走过来。
「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这样下去我哪有机会长寿?」
「不要告诉我。告诉凶手吧!」栗原说。「死因呢?」
「心脏停止跳动罗!」南田一本正经地说,然后笑一笑:「原因是胸部被刀一刺!」
「甚么刀?」
「还不知道。也许是匕首或菜刀!出血不多。」
「死了多久?」
「两三个钟头左右吧!」
栗原点点头。「那就是七八点钟前后。还有甚么发现?」
「被害者是甚么人物?」
「烹饪专家,经常在电视台的烹饪节目出现!」
「这样就能发达?」南田巡视室内一遍。「我也会切切肉甚么的。不如改行做厨师开餐厅吧!」
「讲讲就算数了吧!」栗原啼笑皆非。
「不过,这个人好像对舶来品很有兴趣哩!」南田回头望书桌。「瑞典的台灯、万宝龙一四九号钢笔、好利获得打字机、登喜路香烟、都彭打火机,还有,身上穿的是法国维帝娜的毛衣!」
栗原和片山不禁面面相觑。「你对名牌这么清楚?」
「开玩笑!我是非一流品不用的名牌主义者哪!」
仔细一瞧,南田的装扮果然很像中小企业的经理。
「喂!被害者是否即刻死亡?」栗原问。
「应该是吧!大概不会有时间写自传的!」
片山从摄影队的夹缝中挤近尸体。电视上见过的脸。女性化的用词令人遍身起鸡皮疙瘩,相貌倒很普通。伏在桌面上,看起来像睡著了。桌上摆著好几封从外国寄来的航空信封,其中一封摊开在打字机旁边。对面有几张打好的信纸重叠,底下不见草稿,可见大町的英语能力相当。也许刚把打完的用纸撕下,打字机台架上没有挟著纸张。
「是谁发现尸体的?」片山问道。
「他的太太,目前在那个房间里,正想去问话。」
「凶手的眉目是……」
「还不知道。死者好像也是那间新娘学校的讲师,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好事?」
「不过,若是凶手在那二百零三人之中,时间上恐怕不可能。」
「若是第二百零四个就可能罗!」栗原语意深长地说。
「总言之,先去会会大町的太太吧!」
作为喜欢舶来品的大町之妻,大町深雪属于「纯国产」类型。体格健壮,像是从乡下出来干活的女人。不施脂粉,头发蓬松,给人洗过头后用风筒吹乾了事的感觉。
那位大受欢迎的花花公子居然有这样的老婆,片山和栗原同样有「大跌眼镜」的感慨。
「你和大町先生几时结婚的?」栗原先开口。
「那时外子二十岁,在当见习厨师;我才十七,在做女侍应的时候。」
「哦。」栗原点点头,一副意料中事的表情。突然话锋一转。「请你说说发现你丈夫去世时的情形。」
大町夫人毫不迟疑地说:「今天我去参加亲戚的法事,回来时已经九点多。外子习惯于在八点以后留在书房整理信件和覆信,我就直接进房换衣服去了。」
「有没有请佣人?这么豪华的房子……」
「请了两名钟点女佣,两个都在七点时回去了。」
栗原向她要了两名女佣的电话,吩咐部下马上联络。
「外子在工作时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我见书房有灯光泄出来,就不喊他了。可是恰好出版社的人有电话找他,我在门外喊他不见回音,于是进去看,见他的脸贴在桌上好像睡著了……」夫人吞一口口水又道:「我没想到……他死了……于是告诉对方说他走不开。我想他太疲倦了……」
「原来如此。然后呢?」
「想到他在桌上睡著对身体不好,就再度进去书房。发觉桌面有点凌乱。外子很少把文件或书信乱摆的。于是我帮他收拾桌面,然后准备叫醒他,不料发现他的胸膛有血……」深雪不由颤抖。「于是慌忙报警……」
「唔……猜得到凶手是谁吗?」
「这个……外子也算有点名气,偶而接到一两个怪电话是有的,可是……外子的人缘很好,不会结怨的。」
「似乎是的。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今晚有人找过他吗?」
「不晓得。有关外子工作或交际的事我一概不知,所有计划都是他个人预定的。」
「明白了。」栗原说。「我们会尽力查办,务必逮捕凶手归案!」
「拜托了!」深雪夫人用一条皱巴巴的手帕擦擦眼角。连片山也看出,她的悲哀似乎不是发自内心。
「夫人!」栗原顿了一下才说:「工作上的需要,我有一件事不能不问。你丈夫的女性关系如何?」
「哦。」深雪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那个人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玩女人的。近十年来,他不停的换新女友。起初我嫉妒得想杀了他,后来连生气都省了……最近他的脸孔愈来愈受欢迎,反而不怎么敢乱来啦。」
她笑了笑,看到两只有点外突的门牙,宛若小松鼠。接著说道:「说到偷情嘛,他的对象都是酒家女啦服务生之类,不是良家妇女,不至于扯我后腿……」
片山想起晴美目击大町和 本弥生偷情的事。如此色胆包天,看来不是第一次引诱人妻。大町是聪明人,不否认自己沾花惹草的行径,也不遮瞒。表面上跟风尘女子逢场作战,实际上藏起真正的情妇……
「夫人!」片山插嘴。「你知道金崎泽子吗?」
深雪呆了一下。「不。没听说过。」
她不是那种会演戏的女人,看来真的不知道。栗原站起来。
「谢谢你。请你去休息一会吧。我们走啦。」走到门口时,片山突然回头问道:「夫人!那部打字机架上没有挟纸张吗?」
连他也不明白何以如此一问,仅仅随口而出。
「打字纸?」夫人好像怔了一下。「嗯。对了,有一张打坏了的挟在那里。」
「打坏了?」
「对……白色的打字机、中央部份打了三个字母。」
片山和栗原对望一眼。「那张纸呢?」
「记不起来了。」她歪歪头。「啊,被我扔掉了。当我发现他死掉以前,以为他困著打错,所以抽出来……」
片山和栗原急忙回到书房。书桌旁边有个漂亮的钢制废物箱。他们把里边的东西倒出来,把打错了卷成一团去掉的纸一张一张摊开,没有找到那样的一张。
「没有吗?」夫人困惑地说:「我不记得是不是扔掉了。这个很重要吗?」
「也许那是你丈夫临死前,留下的凶手或甚么人的传言。你记得他打了甚么?」
「可是,不是人名哦。好像是英文字母……L和Y和……S……」
「L、Y、S……全是大写?」
「好像是的。」
「只打了那三个字母?中间有没有逗号或句号?」
「甚么都没有。只是连续打那三个字。」
「顺序是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