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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气室 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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啡边漫无边际地聊天。他有你和卡门在学校的照片,在阳光明媚的南加利福尼亚,一切都非常美好。工作非常满意,住着郊区舒适的房子,伊芙琳在做房地产生意。一个美国梦。他说他再也不会搬回密西西比,甚至萨姆的葬礼也不打算再回来。在他让我发誓保密之后,他说出了他的新名字,并给了我他的电话号码。没有地址,只是电话号码。他威胁说,如果我违背誓言,他就会立刻再次消失。他告诉我,除了紧急情况别打电话。我说我想看看你和卡门,他说有一天也许会看到。他时而像是原来的埃迪,时而又像换了个人。我们拥抱后挥手再见,从此却再也没见过面。”
  亚当按了遥控器,录像又继续。清晰的画面很快地移动着,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审判。那就是萨姆,一下子老了三十岁,正和一个新的律师从湖源县法院旁门匆匆而过。“第三次审判你去了吗?”
  “没有,他告诉我躲远点。”
  亚当停住录像。“萨姆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他们会又来找他的麻烦?”
  “很难说。孟菲斯的报纸有一天在一段很短的报道中说格林维尔新任地区检察官想要重新审理克雷默的案子。不是大块的报道,只有几小段,登在报纸中问。但我读的时候充满了恐惧。我读了有十遍,然后盯着它看了近一个小时。经过了这么些年,萨姆·凯霍尔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报纸上。我无法相信。我给他打了电话,当然他也看到了。他说不用担心。两个星期后又有另一篇文章,这次稍长一点,中间有大卫·麦卡利斯特的照片。我又打电话给爸爸。他说一切都正常。这就是事情的开始。本来相当平静,然后就来势凶猛。克雷默的亲属支持这个建议,然后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也卷入了。事情后来明朗化了,是麦卡利斯特力主再次开庭,而且此次不打算不了了之。萨姆对这些腻歪透了,他很害怕,但他尽量表现得勇敢。他说他已经赢过两次,他还会再赢。”
  “你给埃迪打电话了吗?”
  “是的,当重新起诉显然已变得不可避免时,我打电话告诉他。他没说什么,几乎是没说什么。那次谈话很简短。我答应随时通消息给他。我觉得他受不了这个打击。不久这件事就成了轰动全国的新闻,我相信埃迪一直会从新闻媒介的报道中跟踪事态发展。”
  他们默默地看着第三次审判的后半段。麦卡利斯特露出一口白牙的笑脸频频出现,不止一次亚当后悔当初编辑时没有多删除一些。最后萨姆被铐上手铐带走了,屏幕上一片空白。
  “还有谁看过这个录像?”莉问。
  “没有,你是第一个。”
  “你是怎么收集的这一切?”
  “这需要时间,一点钱,和不断地努力。”
  “不可思议。”
  “还在初中时,我们曾有这样一个教政治学的二百五老师。他让我们从报纸杂志上找题目,并且对当日的事件进行辩论。有个学生拿来一份洛杉矶时报,头版上有密西西比州的萨姆·凯霍尔案即将开庭的报道,我们就这个题目讨论得好热闹。接着我们便一直密切注视着审判进程。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对他被判有罪都很高兴。但是对于是否应处死刑发生了激烈的辩论。几个星期后,我父亲去世,而你终于告诉了我真相。我当时真怕我的同学们会发现真相。”
  “他们发现了吗?”
  “当然没有。我是个凯霍尔,最能保守秘密的人。”
  “这个秘密不会再保持多久了。”
  “是啊,不会很久了。”
  他们盯着空白的屏幕呆了好久。最后亚当按了电源键关了电视。他把遥控器扔在桌上。“对不起,莉,我是认真的,如果这事让你难堪,我希望能有什么方法避免才好。”
  “你不明白。”
  “我知道。你无法解释,对不对?你怕费尔普斯和他的家庭吗?”
  “我看不起费尔普斯和他的家庭。”
  “可你喜欢他们的钱。”
  “钱是我应得的,知道吗?我忍受了二十七年。”
  “你怕你的小小俱乐部会驱除你吗?他们会把你踢出乡村俱乐部吗?”
  “别说了,亚当。”
  “对不起,”他说,“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我正从隐蔽处出来,莉。我要勇敢地面对我的过去,我想我希望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勇敢。对不起。”
  “他现在什么样?”
  “老态龙钟。布满皱纹,皮肤苍白。他太老了,不该给关在笼子里了。”
  “我记得在最后一次审判前的几天我和他的谈话。我问他为什么不逃走,销声匿迹,藏在什么地方比如说南非。可你知道吗?”
  “什么?”
  “他说他想过。母亲死了几年了。埃迪走了。他读过有关纳粹战犯孟其尔和埃克曼①以及其他在南美隐匿起来的纳粹战犯的书。他甚至提到圣保罗,那是一个有两千万人口的城市,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难民。他有个朋友,我想也是个三K党徒,能帮他搞到所有的文件并可帮他找到藏身之处。他考虑了很久。”
  ① 孟其尔是在奥斯威辛集中营用囚犯肉体作医学试验的纳粹医生。埃克曼是奥地利纳粹分子。两人战后均曾逃至南美。
  “我倒希望他去藏起来。那样也许我父亲还会和我们在一起。”
  “他去帕契曼的前两天,我在格林维尔的监狱见到他。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问他为什么没跑,他说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判死刑。我无法相信,这么多年他都是自由人,他是可以很容易地逃走的。他说没有逃跑是一个错误,一个将让他付出生命代价的错误。”
  亚当把装玉米花的盆放在桌上,慢慢靠向她,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她握着他的手轻轻说:“我实在不愿意看见你搅在这中问。”
  “他穿着一身死囚才穿的红四衣坐在那里看上去那么可怜。”
  
  十二
  克莱德·帕克在一只上面有他名字的杯子里冲了一大杯浓浓的咖啡,便开始处理这天早晨的文书档案工作。他在死监里已经干了二十一年,近七年担任值班警官之职。每日早班八小时,他作为四名监舍巡视警官之一将负责管理十四名犯人和两名警卫及两名看管人员。他填完他的报表,又看了看留言夹板。有一张条子要他打电话给典狱长。另一张上写着F。M。登普西的心脏药快用完了,他要求看医生。他们全都愿意看医生。他边啜饮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边离开办公室去进行早晨的巡查。他检查了门卫的军容风纪,告诉那个年轻的白人警卫去把头发理理。
  其实在严管区工作挺不错的。死监犯一般是比较安静守法的。他们一天二十三个小时都是单独在自己的囚室度过,彼此隔离,因而不可能合谋闹事。他们一天有十六个小时在睡觉,吃饭也是在自己的囚室。他们每天被容许有一个小时到室外休息,也就是他们称之为的“放风”,而且他们还可选择一人独自去。每个犯人都有电视机或收音机,再不然就是两样都有。早饭后监舍里开始有了生气,音乐、新闻、连续剧以及隔着栅栏的闲谈响成一片。犯人们看不见邻室犯人的面,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交谈。争论声偶尔会盖过某人的音乐,不过这些小小的争吵很快便会被警卫们平息。犯人们享有一定的权利,同时也有一定的特权。拿走他们的电视机或收音机那简直是要他们的命。
  死监使关在里面的犯人之间生发出一种奇怪的同志情谊。他们一半是白人,一半是黑人,都是因残暴杀人而被判罪。然而很少有人关注那些过去的行为和犯罪记录,并且一般对肤色的不同也没多大兴趣。在外头的普通监牢里,犯人往往会以种族为界结成形形色色的帮派团伙。但在死监里衡量一个人却是依据其应付这种监禁生活的方式来决定。不管他们是否互相喜欢,他们是一起被囚禁在世界上这个小小的角落里,都在等待着死亡来临。这是由与世抵。许者、流浪汉、彻头彻尾的恶棍和冷血杀手所组成的一个小小的贱民兄弟会。
  一人的死在这里关系着所有人的死。关于萨姆新近的死刑判决的消息沿着监舍在栅栏之间悄声传递着。当昨天的午间新闻播出这条消息后,死监变得格外安静。大家突然间个个都要求同自己的律师谈话。对法律事务的兴趣重新萌生,帕克发现有几个犯人关上电视,把收音机的音量关小,研读起自己的审判记录来。
  他穿过一道沉重的门,喝下一大口咖啡,默默地顺着A排监舍慢慢巡行。面对走廊是十四间一模一样的囚室,全是六英尺宽九英尺深。每间囚室的正面都是一面铁栅栏墙,所以犯人无论何时都不能拥有完全的隐私。不管他碰巧要做什么——睡觉或者撒尿——都在警卫的监视之下。
  当帕克从每个小囚室前面缓缓走过并查寻着被单下的一个个脑袋的时候,他们还在睡着。囚室的灯关着,整排监舍昏暗无光。走廊差役,一个享有特权的犯人,在五点钟会把他们叫醒或摇醒。早饭六点钟开,有鸡蛋、烤面包、果酱间或是咸肉、咖啡及果汁。再过几分钟,待四十七名犯人摆脱睡意,继续展开他们冗长的等死过程时,死监就会慢慢恢复生气。等死的过程很慢,一天一天地等,等着又一次凄惨的日出把又一份炎热铺盖在他们自己那地狱般的小洞窟里。然而像昨天那一例,当某地的一个法庭驳回了答辩或请求或上诉而裁决死刑应迅速执行时,那就会很快。
  帕克边喝咖啡边点着人头,静静地向前挪动着脚步,进行着他每日清晨的仪式。如果常规不被打破,日程依然如旧,严管区的日子平常是很顺当的。监狱手册中有一大堆规则,不过都是易于遵循并且很公平的。人人都知道这些规则。可是执行死刑另有一本手册,制定了不同的政策和变动的准则,这常常使死监的安定受到干扰。帕克对菲利普·奈菲怀有极大的敬意,但对他在每次行刑之前和之后都要重写那本书实在不能忍受。要做到每次行刑都合情合理又合乎宪法,压力是非常大的。没有哪两次行刑的情况是一样的。
  帕克憎恨死刑。他相信死亡是一种报应,因为他笃信宗教,上帝说以眼还眼,上帝是说到就会做到的。不过他还是宁愿让旁人在旁的什么地方去执行那些死刑。幸运的是执行死刑在密西西比州十分罕见,所以他干这份工作还是一帆风顺没什么波折。在二十一年当中他只有十五次执行死刑的经历,不过一九八二年以后只有四次。
  在监舍的尽头他轻声地对一名警卫讲着话。阳光开始照进监舍走道上面打开的窗户。这将是个又热又闷的日子,而且还会比往日安静得多。抱怨食物差的和要求看医生的都会减少,在这事那事上的牢骚话还会零零星星听到,但总体上他们会是温驯听话然而心事重重的一群。至少有一年或一年多了都没有过像这样从撤消缓期判决到行刑时间相距这么近的。帕克兀自笑笑,一边查点着被单下的脑袋。不错,今天会是个安静的日子。
  萨姆住进死监的头几个月里,帕克对他不理不睬。官方有规定,除了确有必要,不得与犯人进行接触,何况帕克发现萨姆一人独处更自在。萨姆是三K党,他憎恨黑人。尽管他少言寡语,但言词尖刻自信,起码一开始时是这样。然而一天八小时无所事事的日子逐渐磨去了他的棱角,随着时光流逝他们的交流已达到可以简短地交谈几句或咕哝几声的程度。经过九年半的朝夕相处,萨姆偶尔居然也能对帕克咧嘴笑笑了。
  帕克根据多年的研究,认为死监里的杀人犯有两类。一类是冷血杀手,这种人如果有机会就会故伎重演;还有一类只是因一念之差杀了人,他以后绝不会生出让自己再次血染双手的念头。前者应当速速送往毒气室处决。而处决后一类人却令帕克不安,因为处死他们毫无意义。这样的人如果释放出狱不会危害社会,甚至都不会引起注意。萨姆无疑是第二类人。可以让他回家,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在孤独中死去。不,帕克不希望萨姆·凯霍尔被处死。
  他拖曳着脚步沿A排监舍往回走,一面喝咖啡一面巡视着黑暗的囚室。他的这一排监舍离隔离室最近,其隔壁就是毒气室。萨姆在A排六号,确切说离毒气室不到九十英尺。他曾经要求搬到几码外的一间囚室,起因是与塞西尔·达夫,他当时的邻居,有点小口角。
  萨姆此刻正摸黑坐在床沿上。帕克停下脚步,走近栅栏。“早,萨姆,”他温和地说。
  “早,”萨姆回答,瞥一眼帕克,然后面朝门站在房间中央。他穿一件脏兮兮的白色T恤和一条宽松的拳击运动短裤,是死监犯人通常的打扮,因为天太热了。按规定在囚室外面时犯人要穿上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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