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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德曼并没退缩。“我说呢。什么亲戚?”
“他有个儿子,埃迪·凯霍尔。他在父亲因爆炸而被捕之后带着耻辱离开了密西西比。他逃到加利福尼亚,改了名字,试图忘记过去。可是这段家族的往事一直折磨着他。他的父亲一九八一年被判有罪之后不久他就自杀了。”
古德曼坐在椅子边上。
“埃迪·凯霍尔是我的父亲。”
古德曼犹豫了一下。“萨姆·凯霍尔是你的祖父?”
“是的,我在快满十七岁时才知道。我们埋葬父亲之后姑姑告诉了我。”
“哇。”
“你保证不说出去。”
“当然。”古德曼把屁股挪到了桌子的边上,并把脚放在了椅子上。他凝望着百叶窗问:“萨姆知道吗?”
“不。我出生在密西西比的福特县,一个叫克兰顿的镇子。我当时的名字叫艾伦·凯霍尔,这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在我三岁的时候我们离开了密西西比。我的父母从不提起那个地方。我母亲相信,从那天起直到她写信通知狱中的萨姆他的儿子死了,埃迪和萨姆始终都没有联系过。他也不曾回信。”
“该死,该死,该死,”古德曼喃喃地说。
“还有好多,古德曼先生。这是个病态的家庭。”
“不是你的错。”
“听我的母亲说,萨姆的父亲曾是个活跃的三K党成员,参与过私刑处死那种事。所以我的血统非常差。”
“你的父亲不是那样。”
“我父亲是自杀的。细节就不说了,不过是我发现的尸体,并且在我母亲和妹妹回来之前收拾干净了一切。”
“当时你是十七岁?”
“几乎十七了,那是一九八一年,九年前。我的姑姑,埃迪的姐姐,告诉我真相之后,我开始对萨姆·凯霍尔肮脏的历史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我花了大量时间在图书馆挖掘旧的报纸杂志上的报道,那上面有不少材料。我读了三次审判的全部记录,研究了受理上诉的决定。上法学院时我就研究了这个事务所对萨姆·凯霍尔的代理情况。你和华莱士·泰纳的工作堪称典范。”
“非常高兴能得到你的认可。”
“我读过第八修正案和死刑诉讼的成百本书和上千篇文章,其中有你四本书,我没说错吧,以及许多文章。我知道我是个新手,但我的研究无懈可击。”
“那么你认为萨姆将信任你,让你作他的律师?”
“我不知道。但不管我喜欢与否,他是我的祖父,我必须去见他。”
“以前没接触过?”
“没有,我是三岁的时候离开的,完全不记得他。数不清多少次我想给他写信,但从来没写成过。我说不出为什么。”
“可以理解。”
“没什么可理解的,古德曼先生。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站在这间办公室里。我一直想成为一名飞行员,但我上了法学院,因为我感觉到有一种模糊的召唤要我去帮助社会。有人需要我,我猜想那个人就是我疯狂的祖父。有四家单位请我去工作,我选择了这家事务所,因为它有勇气免费代理我祖父。”
“你应该在我们聘用你之前就把这些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我明白。可谁也没有问过是否我的祖父是这个事务所的一名客户。”
“你该说点什么。”
“他们会不会解聘我?”
“我说不准。过去的九个月你都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儿,每周工作九十个小时,睡在办公室,吃在图书馆,为了律师资格考试拼命啃书本。你知道的,这就是你们为我们新手设计的训练课程。”
“很可笑,是吗?”
“我还算顽强。”亚当把百叶窗拨开个缝隙以便更好地看看湖上的景致。古德曼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打开百叶窗?”亚当问,“这么棒的景色。”
“我以前看过。”
“我愿为这样的景色去死。我的小房间一扇窗户都没有。”
“努力地工作,更努力地挣钱,有一天这一切都是你的。”
“不会是我的。”
“要离开我们,霍尔先生?”
“也许,迟早会。不过这是我的又一个秘密,知道吗?我计划用两年时间狠狠地一搏,然后就走人。没准自己开业,在那儿也不用按钟点办事。我想干些公益工作,有些像你。”
“就是说才过九个月你就已经不对库贝事务所抱任何幻想了。”
“还没有,但是我会的。我不想把我的一生耗费在代理有钱的无赖和反复无常的公司上面。”
“那么你肯定来错了地方。”
亚当离开了窗户走到桌旁。他俯视着古德曼。“我是来错了地方,因此我要求调动。威科夫会同意送我到咱们在孟菲斯的小办事处呆几个月,所以我可以为凯霍尔的案子做些事。类似于一种休假,当然是带全薪的。”
“还有吗?”
“差不多就是这些。这件事会行得通。我只是个下层的新手,在这儿可有可无。没人会想起我。他妈的,有那么多拼命想发迹的年轻人正巴不得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收取二十个小时的费用。”
古德曼的表情放松了,现出了温和的微笑。他摇了摇头,似乎这感动了他。“这都是你计划好了的,对吧?我的意思是,你选择了这间事务所是因为它代理萨姆·凯霍尔,也是因为它在孟菲斯设有办事处。”
亚当点点头,但脸上没有笑容。“事情就是这么进行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刻什么时候或以何种方式来临,不过,是的,也可以说我是有计划的。可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三个月之后他就得死了,没准会更早。”
“但我必须做点什么,古德曼先生。要是事务所不许我插手这个案子,那我也许会辞职,自己去试试。”
古德曼摇摇头跳了起来。“别那么干,霍尔先生。我们能找出办法的,我会把这些向丹尼尔·罗森汇报,他是主管合伙律师。我想他会批准。”
“他的名声实在吓人。”
“那是当然。但我能和他说上话。”
“如果有你和威科夫推荐,他能同意,是不是?”
“当然。你饿不饿?”古德曼伸手拿他的外套。
“有点。”
“出去买个三明治。”
在街角的小饭馆里,拥挤的午餐时间还没开始。合伙律师与新手在窗前找了张可以看到街景的小桌子。街上车流缓慢,无数行人就在几码远之外匆匆而过。侍者给古德曼先生送来一份油腻的鲁本三明治,亚当则是一碗鸡汤。
“在密西西比,死囚牢里有多少犯人?”古德曼问。
“四十八,是上个月的数字。二十五个黑人,二十三个白人。上次执行死刑是两年前的威利·帕里斯。萨姆·凯霍尔可能就是下一个,除非有一个小奇迹发生。”
古德曼迅速咬下一大口,用餐巾擦了擦嘴。“依我看得有一个大奇迹。从法律的角度已经没有多少补救的余地。”
“依惯例,最后临刑前还可以提出种种申诉。”
“这套策略留待以后咱们再作讨论。我猜想你从未到过帕契曼。”
“没有。自从我知道了真相我就想回密西西比,但从未成行。”
“那是密西西比三角洲中部的一个大农场,有讽刺意义的是它离格林维尔不远。面积大约有一万七千英亩。那儿可能是世界上最热的地方。它坐落在四十九号高速公路西侧,像一个小村子。有好多建筑物和房屋。前部是所有行政管理部门,没有围铁丝网。大约有三十个不同的营区散布在农场各处,全部围着铁丝网并戒备森严。每个营区都和其他的严格分开。有些相距数英里。你开车经过不同的营区,它们全都被链条和带刺的铁丝网围着,全都有上百个囚犯无所事事地囚禁在里面。根据类别,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国服,看上去似乎全是黑人少年,有的只是在闲逛,有的玩篮球,有的只是坐在建筑物的走廊上。偶尔也可以看见一张白人的脸。你独自坐在车里,慢慢地开过,沿着一条砂石路经过那些营区和带刺的铁丝网,就会看到一座样子单调的平顶建筑物。它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还有卫兵在岗楼上看守,是个挺现代化的设施。它有个正式名称,但所有的人都愿意简称它为死监。”
“听起来似乎是个挺不错的地方。”
“我本以为那可能是个地牢。你知道,黑暗、阴冷,并且从上面往下滴水。可它只是一片棉花地中间的一栋平顶建筑。实际上,它没有其他州的死囚牢那么差。”
“我想去看看那个死监。”
“你还没有充分的准备去看那种地方。那是个可怕的地方,全是些沮丧的等死的人。我去之前是六十岁,看过之后我整个星期无法入睡。”他咂了口咖啡。“我想象不出你到了那儿会有什么感觉。即使你代理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个死监也够糟的了。”
“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打算怎么和他说——”
“我不知道。我在考虑,但我肯定我能对付的。”
古德曼摇摇头。“真不可思议。”
“整个家族都不可思议。”
“我现在想起来萨姆是有两个孩子,好像一个是女儿,时隔太久了,你知道,主要是泰纳办的案子。”
“他的女儿是我的姑姑。莉·凯霍尔·布思。她试图忘记娘家的姓。她嫁给了孟菲斯的豪门世家,丈夫拥有一两家银行,他们从不向任何人谈起她的父亲。”
“你的母亲在什么地方?”
“波特兰。她几年前再嫁,我们每年通两次话,委婉点说我们的关系有些功能障碍。”
“你怎么读得起佩珀代因大学?”
“人寿保险。我父亲很难保持住一份工作,但是他很聪明地保住了他的人寿保险。他自杀前几年保险金就已经到期了。”
“萨姆从不谈及他的家庭。”
“他的家庭也从不谈及他。他的太太,我的祖母,在他被判为有罪后没几年就死了,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我进行家族研究的大部分材料都是从母亲那里一点点挤出来的,她试图忘记过去的努力是非常成功的。我不知道一般的家庭都是什么样,古德曼先生,反正我们家很少聚在一起,如果我们家中有两个以上的人偶然相遇,最不愿提的话题就是过去。这个家有不少见不得人的秘密。”
古德曼边小口吃着土豆片边专心地听着。“你提起过一个姐妹。”
“是的,我有个妹妹,卡门。她二十三岁,是个活泼美丽的姑娘,在伯克利大学读研究生。她生在洛杉矶,所以她不像我们那样改过姓名。我们常联系。”
“她知道吗?”
“她知道。我的姑姑在父亲的葬礼后先告诉了我。然后,母亲让我去告诉卡门,当时她刚十四岁。她从未表示过任何对萨姆·凯霍尔的兴趣。坦率地说,我们家的其他成员都希望他能静悄悄地消失。”
“他们的愿望快实现了。”
“但不会是静悄悄的,对吗,古德曼先生?”
“不会的,决不会安静的。在那个短而可怕的时刻,萨姆·凯霍尔将是这个国家被议论最多的人。我们会重新看到那部老片子、爆炸冲击波、法庭的审判及场外三K党的示威。关于死刑的辩论会重新爆发。新闻记者会拥向帕契曼进行采访。接着,他们就会处死他。两天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每次都是这样。”
亚当搅着碗里的汤,小心地捞起一小块鸡,仔细看了一会,又把它放回汤里。他并不饿。古德曼又吃完一片土豆片,用餐巾碰了碰嘴角。
“霍尔先生,我想你不会以为你能让这件事不被张扬出去吧?”
“我曾考虑过。”
“算了吧。”
“我母亲求我不要去干,我妹妹不愿和我谈这件事。我在孟菲斯的姑姑认定我们全会因暴露了自己是凯霍尔家族成员的身分而倒霉一辈子,其实这种可能性是极小的。”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极小的。当新闻界查过你的底细后,他们会弄到一张你坐在祖父的膝盖上的旧黑白照片,那印出来可不得了。霍尔先生,想想吧,被遗忘了的孙子在最后一刻介入,作出英雄式的努力,在时钟停摆的瞬间,去挽救他不幸的老祖父。”
“我倒有些喜欢这些。”
“是不坏,真的,它会使咱们这个可爱的小事务所倍受瞩目。”
“也带来另一个不愉快的问题。”
“我想不会,亚当。库贝没有胆小鬼。我们已经在粗俗混乱的芝加哥法律界中幸存下来并且取得了成功。我们在这个城市以凶悍著称、我们有最厚的脸皮。你不用为事务所担心。”
“因此你会同意的。”
古德曼把餐巾放到桌上,又咂了一口咖啡。“噢,真是个好主意,假设你的祖父会同意,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