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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帝国-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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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生我的气吗?”他问。
    〃生气我就不会来了。”她说。
    湿纸巾漫透了黑色长裤的布纹,冰凉渗透到皮肤里去了。通道很长,两旁都是玻璃,他俩一人拎着一个旅行包,不说话,只是往前走,心里面却想着同一件事,希望这通道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云梯,他们可以一去不回头。
    静薇在飞机上看到一张脸,很像初恋情人霍雨晨。
    当时他正站在飞机中部的投影电视前面,不断移动的绿色正投在他脸上,使他的脸看上去无比怪异。
    这个脸上画着绿色线条的男人不像现实中的人,而像隔着时空存在怪物,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10岁左右的女孩。
    静薇盯着那画面,隐隐地有些恐惧。
    她想到了胭脂和胭脂的父亲霍雨晨。
    再扭脸看他们的时候,那一对父女已经不见了。
第七章深圳
    静薇一路上都在想着那条被冰激淋弄脏的裤子,她想到酒店第一件事是要把它脱下来,洗一下。可是在电梯上,邵伟涛就开始吻她,他们要到达的楼层是11层,房间是在北京打电话事先订好的。邵伟涛在电梯上就开始迫不急待地亲吻起她的脸来,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的关系,身体具有了加倍的吸引力,两人的身体很快紧贴到一起。
    电梯门开了,他们的脚步被层层的地毯吞没了。
    邵伟涛说:“哎,我都等不及了。”
    静薇看他一眼,没说话,就只是笑。
    他们找到预订的房间,邵伟涛说“你等着,我开门”,他的声音在寂寂的楼道里像是有回声似的,嗡嗡的特别好听。他不停地用那张磁卡插进去又拔出来,电子锁显然出了问题,死活打不开。
    他们没办法,只好由邵伟涛下楼去找总台服务员,静薇站在寂静的楼道里等着,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金属门的电梯后面。令人惊讶的是,门刚刚关闭,又再度裂开,从闪亮的金属门里走出来的,是在飞机上消失不见的那对父女。
    静薇睁大眼睛看着他俩,但奇怪的是,他俩似乎并未感觉她的存在,她像一个隐形人似的伫立在他俩面前,他们是移动的,而她静止。那一刻她灵魂出窍,凝然不动,静止于生命之外。
    几分钟之后,邵伟涛再次出现的时候,那对父女已经不见了。
    〃静薇,你怎么啦?”
    〃没怎么。。。。。。好像看到个熟人,又好像不是。”
    〃熟人。。。。。。在这里,不会吧?”
    男侍跟在后面,动作麻利地替他们开门。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当男侍的脸移出他们的视线,他们就急切地拥吻起来。门被男侍“砰”地一声关紧,他们抱得更紧了,恨不得镶嵌到对方骨头里去。
    静薇的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丝绸衬衣,是那种滑亮的像金属一样的宝蓝色丝绸,静薇最喜欢用这种蓝色配黑色、用软的衬衣配硬的外套,静薇是最懂得穿衣之道的女人,有了情人之后,她经常照顾到衣服的手感,因为她经常听到邵伟涛说“你呀,这件衣服摸起来很舒服。”
    在飞机上的时候,她的绸衣领翻在黑外套外面,这会儿并没有将外套脱下来,而是隔着衣服由他抱着。
    〃你呀,这件衣服摸起来很舒服。”她听到他再一次这样说。
    他在她耳边,说话的气息是热的。他的手也很热,被凉的丝绸降了温,手指慌张而又忙乱地找寻着什么。他的手从她腰间划过,灵活地掀着她的衣服,他终于触到了被包裹在精致胸衣里水果般的乳房。
    1985年,廖静薇10岁,父亲廖凯35岁。
    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常回家了,他和母亲吵得很厉害,每回争吵之后都是摔门而去,每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在他们多次争吵中,静薇经常会听到一个词:深圳。10岁的静薇把这个地名牢牢记在心里,在她的想像中,那是罪恶的发源地,一提到那个地名,母亲就会发火,无法控制自己,跟父亲大吵一架。
    在深圳空间发生了什么?
    深圳究竟存在着怎样一个女人?
    那地方很远吗?
    。。。。。。
    这些都是10岁的静薇想得最多的问题。
    他的抚摸像水一样四处蔓延,把她的全身都爱抚遍了。他们在陌生的城市里很从容地做爱,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他们,他们在11层楼上的房间好像岛屿,四周全都茫茫大海,唯独他们的床是凸起的陆地。
    做爱时,有人来敲门,说她落下什么东西在这屋里,一定要进来拿。
    邵伟涛对静薇说:“要不你先上趟卫生间,我去开门。”说着他说开始穿衣服,静薇有点紧张,就什么也没穿,进了卫生间。
    后来静薇隔着卫生间的门,听见了奇怪的对话,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10年前曾在这里住过,有一本很重要的书丢在这里了。这次来深圳开会,专门过来找找看,兴许还能找着呢。
    邵伟涛说,10年前的东西,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那女人说,我也是这么想,可是。。。。。。
    静薇听出那个女人的声音竟然很像苗影,难道10年前她也曾住过这个房间?和谁在一起?
    几分钟之后,女人不见了,邵伟涛说,一个疯疯颠颠的女人跑来找东西,真是的。再上床的时候,静薇总是一阵阵走神,她仿佛看见10年前的苗影,风风火火,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为爱奔走。
第七章尖声惊叫的欲望
    静薇10岁那年,在静薇母亲嘴里备受诅咒的女人,正坐在南去的列车上,与静薇父亲在一起。静薇的父亲廖凯,在苗影的笔下被称作K,这个K可能是“凯”字的第一个拼音,静薇看过苗影80年代发表的东西,作品里通篇都是这个K字,看多了令人头晕。
    这是苗影与K第一次一起旅行,因此两个人都很兴奋,苗影是单身一人,说到哪儿去,拔腿就走。K却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不能说走就走。在旅行的日期定下之后,廖凯的心里就开始隐隐地绞痛,他不知道该如何跟静薇的母亲开口,他知道这一去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他这一次跟苗影一起去深圳,就等于把他俩的关系定下来。
    苗影是那种轰轰烈烈的女人,她希望把这场爱情做大,弄得尽人皆知,这次旅行也是苗影率先挑起的,那时的人很穷,旅游是刚刚兴起的时尚,苗影是那种永远走在潮头的女人,70年代当兵时髦,她就当上了文艺兵,80年代搞文学时髦,她就写起了诗和小说,90年代做生意开店时髦,她就开了那家健美中心。
    许多年后,静薇见到她父亲廖凯,廖凯早已不是当时的样子,在他与母亲的简单交谈中,静薇听出父亲的意思:“其实,苗影并不适合自己。”
    静薇10岁那年,苗影和廖凯踏上南去的火车,那时他们正陷在水深火热的爱恋之中,哪怕一分一秒都不愿分开。他们先去广州,再去深圳。列车轰隆隆地向南开,窗外是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就像他们的心情,纯净透明。奔驰的列车,把一切都远远甩在了后面,北京已成为一个遥远而又模糊的地名,对他们来说原有的约束已不存在了。
    邵伟涛说:“哎,你知道吗,申思怡用手机监视我的行踪。”
    他说这话的时候,静薇正裸体地站在窗边吹风,身子一缩,好像被什么人看见了似的。然后,她开始拉窗帘,把双层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像夜晚一样黑,邵伟涛的手机在黑暗中突然响起,好像跟静薇拉窗帘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邵伟涛接电话,让静薇千万不要出声。
    静薇想起小柔说过的话,她说每次情人接听老婆的电话,她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发出尖声惊叫的欲望。
    尖声惊叫
    小柔说,有一回,她真的叫了,是闭着眼睛叫的,结果贺东健跟他老婆精心编织的谎言一下子被戳穿了。小柔带着刀闯入贺东健的家,又是另一种形式的“尖叫”,小柔的爱情总是处于“尖叫”状态,非此即彼,刀尖向上。与刁小柔比起来,静薇的爱情则要柔和得多。比如邵伟涛叫她别出声,她就一声不吭地呆在他身旁,迸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响。
    〃。。。。。。好,我知道了,嗯嗯,知道,知道。回北京之前我给你打电话吧。噢,不不,你别到机场接我,又没什么东西,什么。。。。。。你一定要来?那我也不反对,无所谓。”
    接完电话邵伟涛总算松了口气。他们夫妻俩每天总要通一次电话,例行公事般地,互相话几句不疼不痒的话,申思怡最爱问的一句话是“你在干什么呢?”每当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邵伟涛总是略微有点结巴,“没、没干什么呀”,他结巴的时候肯定是在床上。
    他合上电话静薇总是笑个不停。
    〃唷唷唷,笑死了,笑死了。刚才你怎么不笑?”
    〃我憋着呀。”
    〃其实特别想笑?”
    〃是啊,你每次一撒谎就结巴。”
    〃我?是这样吗?”
    〃那还用说。”
    两人躺在床上聊了一会儿,估计申思怡的电话不会再打来了,这才继续刚才的缠绵,有时时间很长,整整一个下午,他们用来做爱。
第七章向日葵片段
    静薇在苗影的故事里多次读到有关向日葵的描写,在来深圳的火车上,她也在车窗里看到过大片向日葵,并不像苗影眼中那般壮观。在苗影眼中的一切都被她放大了,做作的激情就像那个时代厚厚泡沫的垫肩一般,随处可见。
    静薇看过苗影在那个时代拍的照片,连最普通的白衬衫上都装着假肢一般的垫肩,她的头发烫成很俗气的式样,衬衣总是死板地扎在裙腰里,裙子的式样大而笨重,像舞台上的幕布那样整齐地打着褶。
    有一天,苗影高兴,就把这样一本80年代活标本拿到课堂上去了。静薇很想在影集里看到父亲的面孔,只可惜她对父亲的面目并不熟悉。有一张背景是大片向日葵的照片,里面有一个人很像年轻时的父亲,但静薇不能确定。
    那个人站在苗影身边,似笑非笑,隔着时空,望着镜头外的女儿,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我女儿很可爱,将来她也会爱上一个人。她会理解我的。”
    这是苗影的故事里,K反复说的一句话。
    床头那幅向日葵画显得意味深长。
    看见那幅画,静薇总是想起苗影来,他们在向日葵前拍过许多照片,似乎对这种植物特别钟爱。
    静薇和邵伟涛很少离开房间,他们除了到楼下餐厅去吃饭,就呆在房间里,有时聊点什么,但更多的时候是躺在床上,他们的身体相互缠绕、重叠,怎么爱也爱不够。
    邵伟涛对静薇说:“我可以对你做任何动作,对思怡却不成。”
    静薇慵懒地躺在床上,一条胳膊横在额头,眼睛从阴影低下望着她的情人,问:“那又为什么?”
    〃不清楚。她说她在这方面需要得很少。”
    静薇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说:“胡说!是因为她不爱你!”
    邵伟涛走过来,抱住静薇的肩,“是啊,她不爱我,我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淡,可是我们有孩子啊,小伟虽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可是,他比有亲生父母的孩子更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为了那孩子,你就愿意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现在看。。。。。。只能这样了。”
    〃那我呢,你觉得这样对待我就公平吗?”
    〃静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办法,在你和她之间我总得做个取舍,你让我怎么办?”
    〃那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而不是她?她什么都有,有钱,有公司,有地位,有丈夫,有孩子,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对你的爱,在市俗眼里还是不被允许的,我该怎么办?”
    邵伟涛吻着她的脸,不住嘴地亲着她的各个部位,然后说:“你放心,事情我会解决的,等小伟这件事情安定下来以后,我会找机会慢慢跟申思怡谈的。”
    〃你不骗我?”
    〃来吧。”
    说着,他的身体便沉甸甸地压下来。静薇看到墙上的向日葵有节律地晃动着,灿黄色的花瓣改变了原来的排列,倒置,歪斜,上下颠动,像一匹狂奔不止的马。她想到许多年前,在高级饭店的豪华客房里,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觉有些扫兴。
    那时候,她10岁,父亲爱上了别的女人;
    现在,别人的孩子10岁,她爱上了孩子的父亲。
    她决定不做另一个苗影。
    静薇带着悲剧心情做出一个决定,她绝不做苗影那样的女人,她决定忍痛割爱,从深圳回北京就跟邵伟涛分手,让那个10岁孩子不再像自己这样,没有父亲。但静薇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邵伟涛,她想好好跟他在一起玩几天,然后再告诉他要分手的事。
    一想到要离开他,静薇心里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不知道今后漫长的、没有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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