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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住在贾家之时,那般悠闲自在,何况家里有考生,王夫人在暖席上宴上又闹了这么一出,所以贾敏对于贾家的大事小事,并不曾少了礼数,不过却无暇回娘家了。
三玉本是未出阁的闺中少女,西跨院又有门与街面相通,所以三玉过府,若无长辈或者男丁带领,并不适宜住在西跨院。好在原本贾母的玉院子有给三玉预备的屋子,因此三玉过来就住在贾母院子里。这样一来,和原本同住在贾母院子里的宝玉不免接触多了。对此,贾敏也无可奈何,只严命三玉在贾府的时候,最好同进同出,身边必须时时跟着丫头们。去贾府,古嬷嬷是必须跟着的,虽然她跟在黛玉身边,可是贾敏放权给她,以她供奉的身份,连同三玉一起管教。
贾敏这般作为也是不得已,虽然人人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可实际上,哪怕是最古板的人家,也不能整日的隔离兄弟姐妹。否则,亲兄妹自七岁起疏远起来,女儿出嫁,在婆家受了委屈,关系疏远,感情淡漠的兄长怎么给妹妹撑腰?因此,对于男女大防,并不是真的丁是丁,卯是卯,一丝不苟,严格遵守,也有变通。再说大家族里的规矩,男子只要还没成亲的都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严格避讳。
何况,贾家本就是以军功起家,规矩疏松,所以宝玉至今养于内宅,只能说贾母过于溺爱,却不好指责她没规矩,背人伦。但是三玉和宝玉毕竟是“表兄妹”而非兄妹,宝玉不分时节的亲切对她们来说并不什么好事,偏偏在贾敏和贾府没有彻底撕破脸,撕掳清楚明白之前,林家和贾府的来往一时半会还断不了。面对贾母派人来接三玉过府,贾敏挡得了一次,挡不两次。
五月初三是薛蟠的生日,薛蟠提前一天请宝玉吃酒,宝玉正因为三玉被贾敏派人接了回去心中郁闷,不想去。依照宝玉的心思,他想留三玉在府里过节,可是林家又不是没人,哪有不在自家,反而在亲戚家过节的道理?纵使贾母每次打发人接湘云过府,也都是平常日子,赶上过节,纵使史家不派人来接,贾母也派人将她送回,从来不曾留湘云在贾家过过节。
因为什么,宝玉明白。只是自从林家搬走,三玉过府的次数又不多,纵使来了,也不过匆匆住上几日就离开。宝玉上门,三玉都是忙忙碌碌的,也无暇陪他。因为三玉的理由光明正大,所以宝玉也无话可说。但是这样一来,宝玉对黛玉越发的眷恋不舍,因此他觉得若是林家不曾搬走,黛玉就不会那么忙,还住在贾家的话,不要说一起过节,而且还能像以前一样,日日相见,一起玩。
想归想,只是宝玉也不糊涂,林家既然已经搬出去了,再搬回来就不是他在贾母跟前说几句话就能搬回来的事。因此送走了三玉之后,宝玉一直懒懒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袭人见他这副模样,虽然劝了几句,说了一些等过了节,三玉还会被贾母接过来,到时他就能三玉一起玩的言语都无法让宝玉开怀。
袭人见宝玉怅怅不乐的模样,连薛蟠吃酒庆生的邀约都拒绝了,忙道:“薛大爷一年就过一日生日,这么郑重其事的来请二爷,二爷若是有事在身不去倒还无妨,可是如今二爷呆在家里,两下里住的近,又是亲戚,又不要二爷送什么重礼,不过是吃个饭,二爷不去,不仅扫了薛大爷的面子,就连宝姑娘和姨太太那里也说不过去。要是让太太知道了。岂不惹太太不快?”一面说,一面将宝玉出门的衣裳拿了过来。
无奈之下,宝玉穿上衣服出门赴席。午后正是大家歇晌之时,才带着几分醉意回来。袭人见他这般模样,忙过来拉他,宝玉一个趔趄,就歪倒在袭人的身上。宝玉和薛蟠一起吃酒,薛蟠又是个混的,在席上不免说些风月场上的事,露骨之处不免让听的人听得脸红心热。宝玉神游太虚境,经过警幻仙子的教导,对男女之事已经开了窍,回府后,见到袭人,不免勾起他曾和袭人做过的“好事”,薛蟠的话又在耳边想起,酒意上头,只觉得心下燥热。夏日里衣裳穿得薄,肌肤相接之中不免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嗅着从袭人身上传来的香气,宝玉起了反应。
袭人虽自恃和宝玉关系不一般,但是宝玉向来对房里的女孩好说话,而且屋里的丫头,不管是论聪明伶俐,机灵能干,还是模样,其他人也都不输于她。她年纪又比宝玉大,若是不趁着年轻得宝玉意的时候笼络住宝玉,将来如何未必可知,所以心中很是忐忑,只能竭力以柔情动之。袭人和宝玉虽然曾经肌肤相亲,但在贾府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宝玉身边伺候的除了她还有那么多丫鬟,所以两人真正发生关系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如今见宝玉情动,她素来是个温柔体贴的,何况大中午的,大家不是睡觉,就是躲在阴凉处偷懒,屋里又无人,因此哪里有不应的?
宝玉和袭人快活了一番,解了身上的一股邪火。他和袭人这边风和雨细,润物无声。却不知被晴雯撞了个正着。晴雯想着宝玉这么热的天出去,纵使不吃酒,回来恐怕也是要嚷着热,要喝茶的,何况又吃了酒,必定口干舌燥。因想在宝玉面前博个好,所以晴雯早早的就将茶水预备好,并将茶连壶浸在井水里,取其凉意。
因等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得在外间睡着了,晴雯本就睡卧警醒,何况心中有事,因此在睡梦中听见宝玉的声音,赶紧起身去取茶给宝玉来吃。谁承想,在门口听见里屋悉悉索索的声音好生古怪,一时怔住了。站在门口细听下去,又听见女子的呻吟声,那声音中似乎痛楚中又夹杂着快乐,晴雯听出那声音乃是袭人的之声,正纳闷袭人怎么会发出这般声音的时候,突然又听到男子的喘息声,和宝玉袭人的说话声。
晴雯有个名为吴贵的姑舅哥哥,娶得嫂子虽有几分姿色,可是却不守妇道,每日家打扮的妖妖调调,两只眼儿水汪汪的。在贾家招惹的贾家下人如蝇逐臭,做些风流勾当。晴雯曾经上门几次,不仅屡屡碰见吴贵之妻和府里的男仆打情骂俏不说,甚至还曾撞见过吴贵之妻白日里和其他男人宣淫。因为鄙薄其行为,晴雯渐渐减少了和他们的往来。不过因此,晴雯虽然年纪小,也通晓了人事,被贾母指派到宝玉房中伺候后不由得在心里暗藏了一段心事。
因为都是从贾母房里出来的,晴雯本就不服袭人大丫头的地位,奈何袭人的月钱比她高,而且明显袭人更得宝玉看重,因此晴雯虽想掐个尖,但是也只能暂时按捺住其心思。如今撞撞见这等丑事,晴雯的腾地一下就红了,红的宛如滴出血来,羞得什么也不顾转身就跑了出去。只是经此一事,晴雯不由得心中鄙薄起袭人的没廉耻,更瞧不上袭人了。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迎春和探春午睡醒后到惜春的屋子吃茶说闲话。惜春将从林家得的一罐柚子蜜茶拿了出来,特地冲泡给迎春和探春喝。迎春接过茶,并不喝,神色有些惆怅的道:“说起来,自从林家表妹她们搬走之后,过府的次数还没有史大妹妹来的多,纵使来了,神色也淡淡的,只呆在老太太身边,别的地方也不怎么去。和我们生分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宝兄弟得罪了她们?可是看着又不像。”贾敏一家住在西跨院的时候,迎春喜欢那边的氛围,虽然比不上惜春赖在那的时候多,可是她也没少去。林家在的时候没觉得,林家这一走,她觉得有些寂寞了。
惜春尝了一口,觉得有些淡,让入画将装柚子蜜茶的陶瓷小罐拿出来,用调羹又狠狠的挖了一大勺放入茶盏中,这才罢了。闻言帮釉玉她们说话:“大表姐她们不是不想过来,实在是抽不出功夫来。如今清玉大表哥忙着读书,要准备考这年的恩科。姑母又要料理家事,又要照看大表哥,还要出门做客,交际应酬,家里面的旧宅子又在翻修,……姑母忙得不可开交,□乏术。偏姑母的身子又不大好,这种情况下,大表姐她们哪里还惦记着玩,少不得留在家中,帮着姑母料理一些事情,分担一些,免得累坏了姑母。”
探春纳闷的道:“不是说霁玉表弟和清玉表哥一样,都有秀才功名在身吗?而且霁玉还在国子监念书,怎么这次恩科却只有清玉表哥参加,霁玉表弟不参加呢?”惜春摇摇头,从已知的表面情况中想当然的推测道:“这我哪里知道。或许是二表哥的学问不够吧?不管怎么说大表哥都比二表哥大两岁,多念了两年书呢,学问应该更好些,所以……”关于霁玉和清玉一起拜师学习的事情,贾家人并不清楚。
正说着话,外面院子里传来赵姨娘的叫骂声。探春听到之后,立刻为之色变。赵姨娘叉腰站在自己屋子门口,大声嚷着:“……难道就为着环哥不是太太养的,就这般作践人,你看看,你看看,这做的是什么活计,是给人穿的吗?……”边说边将站在她身后的贾环推了出来。
只见贾环身着浅蓝茧绸锦棉直裰,衣裳簇新,可见是新作的。只是本来一件长衣,穿在贾环身上,不仅紧了些,而且手腕和脚脖子都露了出来,显见是短了。赵姨娘手里还拿着一件明蓝锦绒阔袖圆领长褶直衣,不住的抖动着,骂道:“都是一样的主子,难道环儿不是有份例的不成?‘看人下菜碟’,若是宝玉你也敢这么克扣不成?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这做的是什么鬼东西?七苛八扣的,想着从主子上省下来的偷回家去,好贴补自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配也不配!……”
探春听赵姨娘言语粗鄙,实在忍不住了,掀着帘子走了出去,道:“这是什么大事,姨娘太肯动气了。环儿这般年纪,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按季裁的衣服哪能穿的合身?所以按照环儿原来的尺寸做的秋裳免不了有些不合适,拿回针线房让她们重新量过,改了就是,何苦这么大闹,大吆小喝的,不仅失了体统,而且让人看了也不尊重。”
赵姨娘听了,不悦的道:“姑娘这是什么话?明明是针线房怠慢环儿,怎么成了我的不是了?姑娘话的轻巧,我倒是想省事呢,可是旁人却不许我省。我不过一个姨娘,受些委屈也就罢了,但是环儿可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主子,难道就因为是我生的,就能随意怠慢不成?再说,本就是他们没理,做错了事情,难道还不许我说了?”
“这府里哪房哪季的衣裳号不是早早的就做好,送了过来的?虽说做的时候是按照量得尺寸做的,可是过后胖了,瘦了,长高了,……因为种种原因衣裳穿上不合适的不独环儿一人,就连老太太和宝二哥都曾遇到过,可是他们都没说什么,只是把衣裳脱下来,交给针线上头的人让她们改了去。年前环儿冬日的衣裳晚送了几天,针线上的人说因为环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所以最后量得尺寸,最后做的,才耽搁了,请姨娘见谅。姨娘不曾体谅也就罢了,却因此大闹了一场,带累针线上人受罚。如今人家早早的送过来,姨娘又闹了起来,这早也不是,晚也不是,哪能那么刚刚好?针线上头的人预备的可不只环儿一个,那可是满府的主子。……”
明明是她占着理的事,到了探春嘴里这么一说,她反倒没理了。赵姨娘想要驳了回去,只是满心的话,却又说不出,因此瞪圆了眼睛道:“姑娘也别拿老太太来压我,纵使这事拿到老太太跟前我也说得出理去。我知道,姑娘攀上了老太太这枝高枝,眼里哪里还有我们。姑娘想要讨宝玉的好,也要想想清楚,是同隔母的兄弟亲还是同嫡亲的母亲兄弟亲?不过姑娘放心,你既择了好地方,我和环儿也不碍你什么,只是你先莫急着同我和环儿撇清干系,将来若是有个万一,说不定还有个退路呢。”
探春心内原有病,登时气得紫涨了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道:“姨娘这是什么话?我怎么攀高枝,攀什么高枝了?什么退路?我怎么不明白?姨娘何必用那阴微鄙贱的见识想人,只当人人都你一样。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
在赵姨娘吵闹起来的时候,王夫人的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一个个竖着耳朵听赵姨娘的笑话。见探春和赵姨娘说话,说着说着,探春哭了起来,有那老成的婆子怕事情越闹越大,赶忙走了过来,忙出言将探春劝走,顺便将一边唠叨的赵姨娘拉开。迎春和惜春跟在探春后面出去,看了一场热闹。
惜春看着因为赵姨娘和探春吵闹,站在一边的贾环原本懵懂的面容蒙上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