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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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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卢姆(着了慌)别那么大声喊我的名字。你究竟把我看成什么人啦?可别出卖我。隔墙有耳嘛。你好吗?好久不见啦。你看上去挺好。可不是嘛。这月气候真好。黑色能够折射光。从这儿抄近路就到家啦。这一带蛮有趣。拯救沦落的风尘女子。玛达琳济良所。我是秘书……
      布林太太(翘起一个指头)喏,别瞎扯啦!我知道有人不喜欢这样。哦,等我见了摩莉再说!(狡黠地)你最好马上如实招来,否则就会大难临头!
      布卢姆(回头看看)她时常念叨要来见识见识哩。逛逛这花街柳巷。喏,异国情调嘛。她说要是有钱,还想雇上几名穿号衣的黑皮肤仆役呢。就像黑兽奥瑟罗那样的。'42'尤金?斯特拉顿'43'。连利弗莫尔黑脸合唱团'44'的打拍员和巧辩演员'45'都行。还有博赫弟兄'46'。只要是黑的,连扫烟囱的都成。
      (化装成黑脸的汤姆和萨姆,博赫跳了出来,身穿雪白帆  布上衣,猩红短袜,浆洗得硬梆梆的萨姆勃'47'高领,扣眼儿里  插着大朵的鲜红紫苑花。肩上各挂着一把五弦琴'48'。黑人特  有的浅黑小手嘣嘣地拨弄着琴弦。一双白色卡菲尔'49'那样的  眼睛和一嘴暴牙闪闪发光。他们脚蹬粗陋的木靴,咯噔咯噔地  跳着喧嚣、急促的双人舞。拨弦,歌唱,忽而背对背,忽而脚尖  挨后跟,忽而又后跟挨脚尖。用黑人的厚嘴唇吱吱咂咂地鼓噪  助威。)
    汤姆与萨姆
      有人和迪娜一道在家里,
      有人呆在家里,我知道的,
      有人和迪娜一道在家里,
      弹奏那把古老的五弦琴'50 ' 。
      (他们猛地摘掉黑人面具,露出那淳朴的娃娃脸。然后哧  哧窃笑,哈哈大笑,咚咚、当当地奏着琴,跳着步态舞,扬长而
    去。)
    
    布卢姆(面泛着酸溜溜甜蜜蜜的微笑)要是你有兴致的话,咱俩何妨也厮混一阵?也许你肯让我拥抱上那么几分之一秒吧?
      布林太太(快活地尖口叫着)哦,你这个傻瓜!也该去照照镜子!
    
    布卢姆咱们是老交情嘛。我的意思不过是要在两对不同的小夫妻问再来个杂婚,也就是交换老婆。你晓得,在我心窝儿里对你总有点儿意思。(忧郁地)情人节那天,是我把那张可爱的小羚羊图片送给你的。
      布林太太哎呀,天哪,瞧你这副丑样子!简直是滑稽。(她好奇地伸出一只手。)你背后藏着什么?告诉咱,好乖乖。
      布卢姆(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攥住她那只手的手腕子。)当年的乔西?鲍威尔'51'是都柏林首屈一指的美人儿。时间过得好快啊!咱们回顾一下吧。你还记得一个圣诞夜,乔治娜?辛普森举行新屋落成宴那次,他们玩欧文?毕晓普游戏'52':蒙起眼睛找饰针啦,表演测心术什么的。提问:这只鼻烟盒里装着什么?
      布林大太那天晚上你可是明星,表演半滑稽的朗诵,演得维妙维肖。你一向都是妇女们的红人儿。
      布卢姆(装扮成贵妇的随从。身着波纹绸镶边的无尾晚礼服,扣眼上戴着一枚共济会蓝色徽章,系着黑蝴蝶结领带,珍珠领扣,一只手里歪举着棱形的香槟酒杯。)女士们,先生们,为了爱尔兰,为了家园和丽人'53'干杯。
      布林太太那一去不复返的日子令人怀念。那古老甜蜜的情歌'54'。
    布卢姆(有意把嗓门放低)说实在的,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某一位的某物眼下是不是有点儿热热的。
    布林太太(亲昵地)热得厉害!伦敦热热的,我简直浑身热热的!(同他的侧腹相蹭蹬)咱们在客厅里玩猜谜游戏,再从圣诞树上取下摔炮玩它一阵然后就坐在楼梯口的长凳上,檞寄生枝'55'的荫影里。光是咱俩在一起。
    布卢姆(头戴缀有琥珀色半月的紫色拿破仑帽,慢慢地把手指放到她那柔软、湿润、丰腴的手心里。她顺从地任听他摆布。)那是一夜之中最阴森的时候'56' 。我小心翼翼地从这只手里慢慢儿挑出一根刺。(将一枚红玉戒指轻轻地套到她的手指上,并温存他说)手拉着手'57'。
    布林太大(身穿染成月白色的连衣裙式晚礼服,额上戴着一顶华丽灿烂的仙女冠,跳舞卡片落在月白色缎子拖鞋旁边。她温柔地弯起手掌。急促地喘着气。)我要,又'58' ……你发烧哪!你都烫伤啦!左手最挨近心脏啦。
    布卢姆当你做了目前这个选择时,人家都说你们不啻是美女与野兽'59'。对这一点,我永远也不能饶恕你。(他攥起一个拳头,按住前额。)想想看,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当年,你对我意味着一切。(沙哑地)女人哪,快要把我毁灭啦!
    (丹尼斯?布林头戴白色大礼帽,前后胸挂着威兹德姆?  希利的广告牌,吸拉着毡拖鞋,从他们身边磨蹭着踱过去。他  那把不起眼的胡子扎煞着,忽而朝左边,忽而朝右边咕哝着。  小个子阿尔夫?柏根身穿印有黑桃么'60'的外套,笑弯了腰。  忽而朝左忽而朝右地跟踪着他。)
    阿尔夫?柏根(嘲弄地指着广告牌)万事休矣:完蛋。
    布林太太(对布卢姆)楼下在表演天翻地覆'61'。(给他递了个媚眼)你为什么不吻一吻那个部位,好医治创伤呢?你心里直痒痒嘛。
      布卢姆(震惊)你是摩莉最好的朋友啊!怎么能这样?
    布林太大(从嘴唇问伸出果肉般的舌头,想要给他个鸽吻)哼。你问得无聊,没法回答。你那里有什么小礼物送给我吗?
      布卢姆(生硬地)清真食品。当晚饭吃的快餐。家里没有李树商标罐头肉,那就是美中不足'62'。我看了《丽亚》的演出,班德曼?帕默夫人,她演的莎士比亚,真是再精采不过了。可惜我把节目单扔了。要是买猪脚,就数这个地方好。摸摸看。
    (里奇?古尔丁用饰针在头上别了三顶女帽,腋下夹着考立斯… 沃德律师事务所的公文包,上面用白灰涂着一副骷髅与交叉的大腿骨。公文包太重,使他的身子往一边坠。打开一看,满是半熟的干香肠,熏曹白鱼、芬顿'63' 黑线鳕和裹得严严实实的药丸。)
    
    里奇都柏林的东西,货真价实。
    (秃头帕特,愁眉苦脸的聋子,站在人行道的边石上,折叠着餐巾,等着服侍客人。)
    
    帕特(斜端着一只盘子,嘀嘀嗒嗒地洒着肉汁)牛排和腰子。一瓶贮存啤酒'64'。嘻嘻嘻。等着我来上吧。
    
    里奇老天爷,我从来也没吃过……
    (他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躲藏在左近的壮工用火热的角叉戳了他一下。)
    里奇(伸手按住背部,痛苦地喊叫)啊!布赖特氏病'65'!肺脏!
    布卢姆(指着壮工)一个奸细。别惹人注意。我对愚蠢的人群厌恶透了,我可没有心情去找乐子,我处在严重的困境中。
    布林太太你这是照例用老一套的谎话来骗人。
    布卢姆关于我怎么会来到这儿,我想透露给你个小小的秘密。但是你可别告诉旁人。甚至连对摩莉也不能说。有个特殊的原因。
    布林太太(极度兴奋)哦,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去。
    布卢姆咱们去散散步好吗?
    布林太太好的。
    (老鸨打了个手势,无人理睬。布卢姆和布林太太一道走起来。骾狗可怜巴巴地呜呜叫着,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老鸨犹大人的脾脏!
    布卢姆(身穿燕麦色运动服,翻领上插着一小枝忍冬草,里面是时髦的浅黄色衬衫,系着印有圣安德鲁十字架的黑白方格花呢领带。白色鞋罩,臂上挎了件鹿毛色风衣,脚蹬赤褐色生皮翻毛皮鞋。将一架双筒望远镜像子弹带那样斜挎在肩上,头戴一顶灰色宽边低顶的毡帽。)你还记得吗,很久很久,多年以前,米莉——我们管她叫玛莉奥内特。刚断奶,我们大家曾一道去看过仙女房赛马会?
    
    布林太太(穿一身定做的款式新颖的萨克森蓝衣衫,头戴白丝绒帽,脸上蒙着蛛网状面纱。)在利奥波德镇。
    
    布卢姆对,是利奥波德镇。摩莉把赌注下在一匹名叫“永勿说”的马上,赢了七先令。然后坐那辆有五个座位的双轮破旧马车,沿着福克斯罗克回的家。当时你可风华正茂,戴着镶了一圈鼹鼠皮的白丝绒新帽。那是海斯太太劝你买的,因为价钱降到十九先令十一便士了。其实就是那么一点铜丝支着一些破破烂烂的旧丝绒。我敢跟你打赌,她准是故意的……
     布林太太当然喽,可不是嘛,猫婆子!别说下去啦!真会出馊主意!
     布卢姆比起另外那顶插上极乐鸟翅膀的可爱的宽顶无檐小圆帽来,它连四分之一也跟你般配不上。你戴上那一顶,简直太迷人啦,我十分神往。可惜宰那只乌儿大损了,你这淘气残忍的人儿。那小鸟的心脏只有一个句号那么大呀。
      布林太太(捏他的胳膊,假笑)我确实又淘气又残忍来着!
      布卢姆(低声说悄悄话,语调越来越快)摩莉还从乔?加拉赫太太'66'的午餐篮里拿一块香辣牛肉三明治吃。老实说,尽管她有一批参谋或崇拜者,我一向不喜欢她那派头。她……
      布林太太过于……
       布卢姆是呀。摩莉那时正在笑,因为当我们从一座农舍前面经过的时候,罗杰斯和马戈特?奥里利学起鸡叫来了。茶叶商人马库斯。特蒂乌斯?摩西带上他的女儿乘着轻便二轮马车赶到我们前面去了。她名叫舞女摩西。坐在她腿上的那只长卷毛狗神气活现地昂着头。你问我,可曾听说过、读到过、经历过或遇上过……
       布林太太(起劲地)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
    (她从他身边倏地消失。他朝地狱门'67'走去,后边跟了一  条呜呜叫着的骾狗。一个妇女站在拱道上,弯下身子,叉开双  腿,像头母牛那样在撒尿。已经撂下百叶窗的酒吧外面,聚着  一群游手好闲的人,倾听着他们那个塌鼻梁的工头用急躁刺  耳的沙声讲着妙趣横生的故事。其中一对缺臂者半开玩笑地  扭打起来。残疾人之间进行着拙笨的较量,吼叫着,扑通一声  倒下去。)
      工头(蹲着,瓮声瓮气地)当凯恩斯从比弗街的脚手架上走下来后,你们猜猜他往什么地方撒来着?竟然往放在刨花上的那桶黑啤酒里撒了一泡,可那是给德尔旺的泥水匠准备的呀!'68'
    
    游手好闲的人们(从豁嘴唇里发出傻笑)哦,天哪!
      (他们摇晃着那满是油漆斑点的帽子,这些无臂者身上沾  满了作坊的胶料和石灰,在他周围跳跳蹦蹦。)
    布卢姆也是个巧合。他们还觉得挺可笑哩。其实,一点儿也不。光天化日之下,想试着走走。幸亏没有女人在场。
    
    游手好闲的人们天哪,真有意思。结晶硫酸钠。哦,天哪,往那些人的黑啤酒里撒了一泡。
      (布卢姆走过去。下等窑姐儿,或只身或结伴,裹着披肩,  头发蓬乱,从小巷子、门口和拐角处大声拉客。)
    窑姐儿们
      去远处吗怪哥哥?
      中间那条腿好吗?
      身上没带火柴吗?
      来吧,我把你那根弄硬了。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她们那片污水坑,走向灯光明亮  的大街。鼓着风的窗帘那边,留声机扬起那老掉了牙的黄铜喇  叭。阴影里,一家非法出售漏税酒的酒吧老板正跟壮工和两个  英国兵在讨价还价。)
    
    壮工(打嗝)那家该死的小店儿在哪儿?
    
    老板珀登街。一瓶黑啤酒一先令'69'。还有体面的娘儿们。
    
    壮工(拽住两个英国兵,跟他们一道脚步蹒跚地往前走。)来呀,你们这些英国兵!
      士兵卡尔(在他背后)这小子一点儿也不傻。
    士兵康普顿(大笑)嗬,可不是嘛!
      士兵卡尔(对壮工)贝洛港营盘'70'的小卖部。找卡尔。光找卡尔就行。
    
    壮工(大声喊)我们是韦克斯福德的男子汉。'71'
    士兵康普顿喂!你觉得军士长怎么样?
      士兵卡尔贝内特吗?他是我的伙伴。我喜欢亲爱的贝内特。'72'
    
     壮工(大喊)
      ……磨人的锁链,
      迎来祖国的解放。' 73'
     (他拖着他们,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布卢姆不知所措,停下脚步。骾狗耷拉着舌头,气喘吁吁地靠过来。)
      布卢姆简直就像是在追“野鹅”。'74'乌七八糟的妓院。天晓得他们到哪儿去了。醉汉跑起来要快上一倍。一场热闹的混战。先在韦斯特兰横街车站吵了一通,然后又拿着三等车票跳进头等车厢。一下子被拉得老远。火车头是装在列车后头的。有可能把我拉到马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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