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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行动-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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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立克说:“坐下,戴安娜,简报会你迟到了。”

“对不起,亲爱的,我错过你可爱的讲话了吧?”

“你现在是在部队,”弗立克生气地说,“告诉你七点钟到厨房,那就必须七点到。”

“你不会拿女校长那套惩罚我,对吧?”

“坐下,闭嘴。”

“非常抱歉,亲爱的。”

弗立克提高了声音:“戴安娜,我说闭嘴的时候,你不必跟我说什么‘非常抱歉’,也不要再叫我亲爱的,只管闭上嘴。”

戴安娜默默坐下,但看样子气鼓鼓的,有些不服。真见鬼,弗立克想,这事处理得不太好。

厨房的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个子较矮、十分结实、年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进了屋。他的制服衬衣上的军衔是中士。“早上好,姑娘们!”他热情地招呼道。

弗立克说:“这位是比尔?格里菲斯中士,我们的教导员之一。”她不喜欢比尔。这位军队体育教练的身体格斗课让人很不舒服,他在弄伤别人时也毫无歉意。她还注意到,比尔在给女人上课时表现就更差。“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中士,现在就开始好吧?”她站到一边,倚靠在墙上。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他多余地来了一句。他站在她刚才站的桌子前端。“降落伞着陆好比什么呢,”他说,“就像从十四英尺高的墙上往下跳。这个厨房的天花板比那还低一点儿,应该像从楼上往花园里跳。”

弗立克听到“果冻”低声说:“噢,我的老天爷。”

“你不能一落地就直直站在那儿,”比尔接着说,“如果你想用站立姿势降落的话,你的腿就会断掉。唯一安全的办法是倒下。所以首先我们要教你的是怎么倒下来。如果有谁想让衣服干干净净的,就去那边的机房换上工作服。我们三分钟后在外面集合,然后开始练习。”

女人们去换衣服的时候,保罗要走。“我们明天要训练飞行跳伞,可他们竟然说没有飞机给我们用,”他对弗立克说,“我要去伦敦踢他们的屁股。”弗立克想,恐怕他也想去见见他的那个姑娘吧。

花园里有一张旧松木桌子,一个丑陋的维多利亚时代桃花心木衣柜,还有一把十四英尺高的木梯子。“果冻”有点儿惊慌失措。“你们是要我们从这个倒霉的大衣柜上往下跳,是吗?”她问弗立克。

“我们做了示范以后你们再跳。”弗立克回答,“然后你们就会惊讶地发现,居然这么简单。”

“果冻”看着珀西。“你这个杂种,”她说,“你就让我来干这个?”

她们全都准备好了以后,比尔说:“一开始我们练习从零高度跳。一共有三种方法:向前,向后,还有侧向。”

他示范了三种动作,很轻松地往地上摔倒,然后像体操运动员一样敏捷地弹跳起来。“你必须把两条腿并拢。”他顽皮地补充说,“所有年轻女士都该这样。”没有一个人笑,“不要乱甩胳膊,这样会打破平衡,让胳膊贴在身体两侧。不要担心自己受伤。如果你弄折了一只胳膊,那就会疼得要死,比什么都糟糕。”

跟弗立克预想的一样,年轻的姑娘做起来没什么困难,讲清楚做法以后,戴安娜、莫德、鲁比和丹妮丝都能像体操运动员那样落下。鲁比做了一次由站立直接摔倒的动作后,就没耐心做下去了,她爬上了梯子。“还不到时候!”比尔对他嚷道,但已经晚了。她纵身一跳,落地很完美。做完她就走到一边,坐在树下点着了一支烟。弗立克想,看来她要给我找麻烦了。

弗立克原来更担心的是“果冻”。她是整个小组的关键成员,只有她懂得炸药。但她早几年前就没有那种少女的轻盈和灵敏了。跳伞对她来说很难,不过,她很勇敢。从站立姿势摔倒时她“哎哟”了一声,站起来就骂骂咧咧,但还是准备再试一次。

让弗立克吃惊的是,最糟糕的学生竟是葛丽泰。“我干不了这个,”她对弗立克说,“我跟你说过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我不行。”

这是葛丽泰头一次说超过两个单词以上的话,“果冻”皱了皱眉头说:“什么怪腔怪调。”

“让我来帮帮你,”比尔对葛丽泰说,“站好了。只管放松。”他抓起她的肩膀,随后猛然发力把她摔倒在地上。她摔得很重,疼得叫了一声。她挣扎着爬起来,站稳了,但让弗立克泄气的是,她居然开始哭起来。“上帝啊,”比尔厌烦地说,“他们给我们派的都是什么人啊?”

弗立克瞪了他一眼。她可不能让比尔的粗暴毁了自己的电话机械师。“你对人温和点儿。”她厉声对他说。

他却不依不饶地说:“盖世太保可比我狠多了!”

弗立克得自己动手弥补一下了,她拉起葛丽泰的手,说:“我们俩单独练习练习。”她们绕过房子,在花园里另找了一块地方。

“对不起,”葛丽泰说,“我真恨那个小男人。”

“我知道。现在,我们一起做,先膝盖着地。”两人面对面跪坐着,手拉着手。“你只管跟着我做。”弗立克慢慢向一边倒下,葛丽泰模仿着她的动作。两人一同倒在地上,手还没有放开。“你看,”弗立克说,“这就好了,对吧?”

葛丽泰笑了说:“他怎么不能像你这样呢?”

弗立克耸了一下肩膀。“男人嘛,”她咧嘴笑了,“现在,我们试试从站姿倒下,好吧?我们也是这么做,手拉手。”

她跟葛丽泰两人完成了比尔跟其他人做的所有练习。葛丽泰很快有了信心,他们回到小组里,大家在练习跳桌子。葛丽泰加入进来,降落得很完美,让大家为她鼓起掌来。

练习进行到从衣柜上往下跳,接着最后从梯子上跳。当“果冻”跳下梯子,完美地打了一个滚,再站起身时,弗立克上前拥抱了她。“我真为你骄傲,”她说,“干得好”。

这让比尔挺反感。他转身对珀西说:“这么容易的动作费了半天劲,总算做对了,竟然还有拥抱,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部队?”

“你习惯习惯吧,比尔。”珀西说。

18

在杜波依斯大街上的那幢大房子里,迪特尔带着斯蒂芬妮的手提箱上了楼,走进蕾玛斯小姐的卧室。

他看着这里的一切,收拾整齐的单人床,老式的胡桃木衣橱,还有一把祈祷椅凳,诵经台上面还放着一串念珠。“要装作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并不太容易。”他不安地说,把箱子放在床上。

“我就说是从未婚的姑妈那儿继承下来的,我也懒得按照自己的口味收拾它。”她说。

“很聪明,不过那样的话,你也得把这儿弄得更乱一点儿。”

她打开提箱,拿出一条黑色的睡衣,将它随意地搭在祈祷椅凳上。

“这就好一点儿了。”迪特尔说,“如果电话响了,你怎么对付呢?”

斯蒂芬妮想了一会儿,然后她才开口说话,她压低嗓音,她把自己巴黎上流社会的口音换成有教养的外省人的腔调说:“你好,是的,我是蕾玛斯小姐,请问你是谁?”

“很好。”迪特尔说。这种假扮骗不了近亲好友,但偶然打来电话的人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尤其是电话线路还会造成失真,就更让人分不清真伪了。

他们在屋子里到处查看着。屋子里还有另外四间卧室,每间都为客人准备好了,床铺得整整齐齐,每个盥洗架上都放着干净的毛巾。厨房里,在应该摆放一只小平底锅和一把单人咖啡壶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只大炖锅和一袋够蕾玛斯小姐吃一年的大米。地窖里的葡萄酒是便宜的普通品种,但那里还有半箱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在房子旁边的车库里停着一辆战前的小型西姆卡五号,那是法国版的菲亚特,意大利人把这种车叫做“托波利诺”。车况很好,油箱里装满了汽油。他摇起发动手柄,发动机立刻开始旋转。当局绝不可能允许蕾玛斯小姐为这辆车购买稀缺的汽油和备件,好让她开着去购物。这车想必是由抵抗组织提供燃料、负责保养的。他不清楚她会编出什么理由,跟人解释自己可以开车到处跑,也许她可以假装自己是个助产士。“老母牛把一切弄得井井有条。”迪特尔说。

斯蒂芬妮开始准备午餐,他们在路上顺便买了一些东西。商店里没有鱼和肉,他们买了一点儿蘑菇和生菜,还有一条白面包,那是法国面包师用很差的面粉和麸皮做出来的,他们只能搞到这些。斯蒂芬妮调制了沙拉,用蘑菇做烩饭,他们把在食品柜里找到的一些奶酪也全吃掉了。现在,餐室的桌子上留着面包屑,厨房的水池里有了脏盘子,这房子看上去就像是有人住的了。

“可以说,战争让她过上了从未有过的好日子。”迪特尔说。他们开始喝咖啡。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已经去了战俘营。”

“想想以前她过的日子。一个单身女人,没有丈夫,没有家庭,父母也死了,接着,这些年轻人进入了她的生活,一些勇敢的姑娘小伙子冒死赴险。他们会跟她倾诉他们的爱情、他们的恐惧。她把他们藏在自己的房子里,给他们威士忌和香烟,然后送他们上路,祝愿他们好运。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敢打赌,她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也许她宁愿过得平平静静,跟别的女人去买帽子,为大教堂摆放鲜花,一年去巴黎听一次音乐会。”

“没有人真正喜欢平静的生活。”迪特尔往餐室的窗外瞥了一眼,“见鬼!”一个年轻女子推着一辆自行车进了小道,车子前轮上有个大篮子。“这到底是谁?”

斯蒂芬妮盯着越走越近的来客。“我该怎么办?”

迪特尔没有马上回答。闯入者是一个普普通通、不胖不瘦的女孩,长裤上带着泥巴,工装衬衫的腋下有一大块汗渍。她没按门铃,直接把自行车推到了院子里。他有点儿气馁。难道他的把戏这么快就露馅了?

“她去后门了,可能是个亲戚或者朋友。你要见机行事,应付一下。出去跟她见面,我在这儿听着。”

他们听见厨房的门一开一关的声音,那姑娘用法语喊了一句:“早上好,是我。”

斯蒂芬妮走进厨房。迪特尔站在餐室的门边守候,在那里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姑娘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

“我是斯蒂芬妮,蕾玛斯小姐的外甥女。”

来客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我没听说她有个外甥女。”

“她也没有对我说起过你。”迪特尔听见斯蒂芬妮的声音和蔼愉悦,知道她在假装亲近。“请坐一会儿吧,篮子里是什么东西?”

“都是些吃的。我叫玛丽,住在乡下,我能多搞到点儿食品,拿一些送给……小姐。”

“哦,”斯蒂芬妮说,“是给她的……客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迪特尔猜到斯蒂芬妮正在看篮子里用纸包住的食物。“这真太好了!鸡蛋……猪肉……草莓……”

迪特尔想,怪不得蕾玛斯小姐能一直保持丰满体态呢。

“这么说,你知道。”玛丽说。

“是的,我知道姨妈的秘密生活。”听到她说“姨妈”这个称呼,迪特尔一下子想到,无论他还是斯蒂芬妮,都不曾问过蕾玛斯小姐的名字。如果玛丽发现斯蒂芬妮连自己“姨妈”的名字都不知道,伪装也就被拆穿了。

“她在哪儿?”

“她去艾克斯了。你记不记得查尔斯?门顿,就是原来在大教堂当教长的?”

“不,我不知道。”

“也许你太年轻了。查尔斯是我姨妈父亲最好的朋友,他退休后去了普罗旺斯。”斯蒂芬妮即兴发挥,十分出色,让迪特尔刮目相看。她沉着冷静,也很有想象力,“他突然心脏病发作,她就去照顾他了。她外出时如果有客人来,她请我帮忙照顾一下。”

“她什么时候回来?”

“查尔斯看来活不太久的。另一方面,战争也快结束了。”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个查尔斯。”

“她跟我说了。”

看来斯蒂芬妮这次会蒙混过去,迪特尔这样想。如果她再坚持一会儿,玛丽就会相信她,自己走了。玛丽也许会把这儿的事情跟别人说,但斯蒂芬妮说得有鼻子有眼,这类事情在抵抗运动中也很常见。跟军队不同的是,像蕾玛斯小姐这样的人可能擅离岗位,让别人代替一下。这种情况自然会让抵抗组织的领导人急得发疯,但他们也毫无办法,毕竟整个队伍都是由志愿者组成的。

他又觉得有了希望。“你从哪儿来?”玛丽问。

“我住在巴黎。”

“你姨妈瓦莱丽还藏着别的外甥女吗?”

哦,迪特尔想,蕾玛斯小姐的名字叫瓦莱丽。

“没有了——至少我不知道。”

“你是个骗子。”

玛丽的声音变了。准是哪儿出了岔子。迪特尔叹了口气,从外衣下面掏出自动手枪。

斯蒂芬妮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你在胡说,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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