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六点半,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她坐在酒吧里,环顾四周,心想,不知道这些人中谁能生还,谁将战死沙场。其中有的非常年轻,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笑话,看上去毫不在意。年长的人面色坚毅,品味着威士忌和杜松子酒,冷酷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杯酒。她想到了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子或女友、他们的孩子。今晚的出征会在其中某些人心中留下无法消除的悲伤。
眼前出现的两个人打断了她阴郁的思绪,她不禁大吃一惊。西蒙?福蒂斯丘,这个军情六处老练油滑的官僚,穿着细条纹外套走进了酒吧——陪着他的是丹妮丝?鲍耶。
弗立克的脸沉了下来。
“费利西蒂,我很高兴逮住你了。”西蒙说。不等人家邀请,他就为丹妮丝拉过一只凳子。“杜松子酒和奎宁水,谢谢你,招待。你想喝什么,丹妮丝女士?”
“马丁尼,干型的。”
“你呢,费利西蒂?”
弗立克没回答他的问题。“她应该待在苏格兰的!”她说。
“你看,这里似乎有一些误解。丹妮丝把那个警察哥们的事儿都跟我说了——”
“没有误解,”弗立克态度强硬地说,“丹妮丝没通过课程,一切就这么简单。”
丹妮丝厌恶地哼了一声。
福蒂斯丘说:“我真不知道一个出自良好家庭又聪明伶俐的女孩怎么会通不过——”
“她是个碎嘴子。”
“什么?”
“她没法闭上她那张破嘴。她不值得信赖。不能让她这么自由地到处走!”
丹妮丝说:“你这恶毒无礼的女人。”
福蒂斯丘压着他的脾气,尽量把声音放低。“是这样,她的兄弟是因弗罗齐侯爵,跟首相特别接近。因弗罗齐亲自请求我给她这么个机会,你看,把她刷下来实在不太得体。”
弗立克抬高了嗓门:“我们还是直接点吧。”旁边的一两个军官扭头看他们。“为了你的上层阶级的朋友,你要我带上一个无法信任的人去敌后执行危险的任务,是不是?”
她正说着,珀西和保罗走了进来。珀西用毫不掩饰的敌意瞪着福蒂斯丘。保罗说:“我没听错什么吧?”
福蒂斯丘说:“我带丹妮丝一道来是因为,说实话,不让她去会让政府难堪。”
“如果她去,我就会有危险!”弗立克打断他,“你是在白费力气。她被小组开除了。”
“你看,我实在不想亮出我的职衔——”
“什么职衔?”弗立克说。
“我从皇家骑兵团的上校职衔上退下来——”
“退役了!”
“——现在我是文职,相当于准将。”
“别逗了。”弗立克说,“你连部队的人都不是了。”
“我命令你带上丹妮丝。”
“那我不得不考虑一下我该如何回答。”弗立克说。
“这就好。我相信你不会后悔的。”
“好了,我想好回答了。滚你的蛋。”
福蒂斯丘脸腾地红了。他大概还从未听一个女孩说滚蛋。他一反常态,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好!”丹妮丝说,“我们也清楚是在跟什么人在打交道了。”
保罗说:“你们在跟我打交道。”他转身又对福蒂斯丘说,“我是这次行动的指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丹妮丝进入小组。如果你想争个究竟,就给蒙蒂打电话吧。”
“说得好,小伙子。”珀西加了一句。
福蒂斯丘终于能开口了,他伸出一根指头朝弗立克晃了晃,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克拉莱特女士,对我说那种话会让你会后悔的。”他从椅凳上站起身,“我很遗憾,丹妮丝女士,但我觉得我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他们离开了。
“愚蠢的傻瓜。”珀西嘟囔着。
“我们吃晚餐吧。”弗立克说。
其他人已经在餐厅里了。这是“寒鸦”们在英国的最后一餐,因此珀西为每个人送上一份昂贵的礼物:吸烟的人每人一只银烟盒,不吸烟的人每人一只金粉盒。“它们上面都有法国标志,所以你们可以随身携带。”他说,女士们都很高兴,但他下面的话让她们的兴致又低落下来,“这些盒子也很有用。真正遇到麻烦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典当出去,换成应急费用。”
食物很丰富,按战时标准就算是一场宴会了,“寒鸦”们一个个大快朵颐。弗立克不觉得很饿,但她强迫自己吃下一大块牛排,她知道在法国她一个礼拜也吃不上这么多肉。
他们吃完晚饭后,就该动身去机场了。她们回自己的房间去拿法国箱包,然后上了汽车。汽车载着他们沿着另一条乡间道路行驶,穿过一条铁路线,然后接近了一片农场建筑,它们处在一个巨大、平整的田野边缘。一块标志显示这里是直布罗陀农场,不过弗立克知道这就是皇家空军的坦普斯福德机场,而那些谷仓是重重伪装的尼森式活动营房。
他们走进一座看起来像牛棚的建筑,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空军军官站在那里,守护着铁架上的各种设备。在分发装备之前,每个人都被搜查了一番。莫德的行李箱里有一盒英国火柴;从戴安娜的口袋里翻出《每日镜报》上撕下来的一块报纸,上面是完成了一半的填字游戏,但她发誓她原本打算把它留在飞机上;至于赌性成瘾的“果冻”,她带了一包扑克牌,每张上面都印着“伯明翰制造”的字样。
保罗给她们分发身份证、配给卡、服装券。每个女人给了十万法郎,大多都是脏兮兮的一千法郎面值的钞票。这些钱相当于五百英镑,够买两辆福特汽车。
她们也得到了武器,点45口径的柯尔特自动手枪和锋利的双刃突击刀。这两样弗立克都没要。她带上她自己的枪,一支勃朗宁9毫米自动手枪。她在腰间系了一条皮带,她可以把枪挂在腰带上,紧要关头也能挂上一支冲锋枪。她还用她的翻领刀代替突击刀。突击刀较长,较有杀伤力,但有些笨重。翻领刀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当特工受到盘查出示证件,她可以大大方方伸手去掏里面的口袋,然后在最后一刻抽出刀来。
此外他们还给戴安娜准备了李…恩菲尔德步枪,给弗立克配备了一支带消音器的司登“马克”二型冲锋枪。
“果冻”需要的塑胶炸药平均分给六个女人,这样,即使丢失一两个包,剩下的仍然足够完成任务。
莫德说:“它会把我炸飞了的!”
“果冻”解释说它其实是非常安全的。“我认识一个家伙以为它是巧克力,吃了一些,”她说。“我告诉你,”她补充说,“他都没怎么闹肚子。”
给她们准备的还有普通的圆形米尔斯手榴弹,带有常规的龟壳状外壳,但弗立克坚持要那种通用型方罐手榴弹,因为它们也可以当炸药起爆器用。
每个女人得到了一支自来水笔,它的空笔帽里装了自杀药丸。
在穿上飞行服之前,每个人被强制性地去了一次厕所。飞行服带有手枪袋,如果需要,特工可以在着陆后立即进行自卫。她们穿着外套,戴上头盔和护目镜,最后穿上降落伞背带。
保罗请弗立克出来一会儿。他手里还拿着最为重要的、能让这些女人以清洁工身份进入城堡的特殊通行证。如果一名“寒鸦”被盖世太保抓获,这个通行证会暴露任务的真正目的。为了安全起见,他把所有的通行证都给了弗立克,让她在最后一分钟分发出去。
然后他吻了吻她。她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激情回吻着他,抓住他的身体靠向自己,不顾羞耻地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直到她已觉得喘不过气来。
“活着回来。”他对着她的耳朵说。
一声小心的咳嗽打断了他们。弗立克闻到了珀西烟斗的味道。她从拥抱中脱开身。
珀西对保罗说:“飞行员在等着跟你说句话。”
保罗点点头,转身走开。
“确认一下他是否已经明白弗立克是指挥官。”珀西在他身后说道。
“一定。”保罗回答。
珀西脸色难看,让弗立克有了一种预感。“哪儿出问题了?”她说。
他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弗立克。“一个伦敦来的摩托车信使从特别行动处总部送来的,就在我们就要离开那座房子之前。这是布莱恩?斯坦迪什昨晚发来的。”他猛吸了一口烟斗,吹出一团烟雾。
弗立克在傍晚熹微的日光中看着那张字条。这是一份电报译文。看了上面的内容,她的肚子上像挨了狠狠的一击。她抬起头来,十分沮丧。“布莱恩让盖世太保抓到过!”
“只有几秒钟。”
“是这么说的。”
“有理由怀疑什么吗?”
“唉,他妈的。”她大声说。路过的一个飞行员猛然朝这边看着,不敢相信一个女人会说出这种话。弗立克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珀西弯下腰,把它捡起来,弄平了上面的折皱。“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他说。
弗立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有规定,”她决绝地说,“任何一个特工,如果被敌人俘虏,无论当时是什么状况,必须立刻返回伦敦汇报。”
“那样的话,你就没有无线报务员了。”
“没有我也可以对付。这个查伦顿是怎么回事?”
“我估计这很自然,蕾玛斯小姐可能招了什么人帮助她。”
“所有被招募者都要经过伦敦方面你的审查。”
“你很清楚,这种规定从未遵守过。”
“至少他们应该经过当地指挥员的批准。”
“不错,他被批准了——米歇尔满意,这个查伦顿可信。查伦顿从盖世太保手里救下了布莱恩。大教堂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是故意安排的,有可能吗?”
“或许这种事根本就没发生过,这份电报直接来自盖世太保总部。”
“但是,它的安全密码都对。再说,他们不会编造出这种又抓又放的故事。他们知道这会引起我们的怀疑,直接说他安全到达就行了。”
“你说得对,但我的感觉就是不对。”
“是的,我也一样,”他说,这话让她觉得吃惊,“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叹了一口气。“我们必须冒险。没有时间做预防措施了。如果我们不在三天之内炸毁电话交换站,那就太晚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走。”
珀西点点头。弗立克看见他眼里泛着泪光。他把烟斗放进嘴里,再把它拿出来。“好姑娘,”他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耳语,“好姑娘。”
第七天1944年6月3日,星期六
30
特别行动处没有自己的飞机,必须从英国皇家空军借用,就像拔他们的牙一样。1941年,空军不情愿地交出两架莱桑德,这种飞机又慢又沉,无法在战场上执行支援任务,但在敌方领土进行秘密降落十分理想。后来,在丘吉尔的施压下,两支陈旧的轰炸机中队被分配到特别行动处,虽然轰炸机司令部的头儿,亚瑟?哈姆斯,一直都想把他们要回去。到了1944年春天,几十名特工飞赴法国准备实施进攻计划时,特别行动处已经使用了三十六架飞机。
“寒鸦”们上的这架飞机是美国制造的双引擎哈德森轻型轰炸机,1939年一制造出来就被四引擎的兰开斯特重型轰炸机取代了。一架哈德森的前端有两挺机枪,皇家空军又在后部炮塔添了两挺。客舱后部是一个划水槽一样的滑道,伞兵可以沿着它滑入空中。机舱里没有座位,六名妇女和调度员都坐在金属地板上。她们觉得又冷又不舒服,还感到害怕,但“果冻”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把其他人也带动了。
她们旁边放着几十个金属箱子,每个都一人多高,都带着降落伞背带,弗立克估计里面装的都是投放给其他某个抵抗组织的枪支弹药,以便在德军敌后实施干扰,配合进攻。在将“寒鸦”投放到查特勒后,哈德森将飞往另一个目的地,然后掉转航向飞回坦普斯福德。
高度表失灵延迟了起飞时间,不得不换上另一个,因而当他们飞离英国海岸线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飞越海峡时,飞行员将飞机下降到海拔几百英尺的高度,躲到敌方雷达侦测的水平线下,弗立克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被皇家海军的舰艇射下来,但飞机很快再次攀升到了八千英尺,越过设防的法国海岸线。它保持在这一高度,跨越被重兵防御的沿海地带——“大西洋壁垒”,然后再次下降到三百英尺,让领航稍稍变得容易一些。
领航员不停地查看着他的地图,用航位推算法判断飞机的位置,再通过地面的标志物加以确认。月亮在渐渐变圆,只差三天就要满月了,因此尽管有灯火管制,大的城镇仍然清晰可见。不过他们一般都有防空高射炮,必须躲开这些地方,同样,也要绕开军营和军事场所。河流和湖泊是最有用的地形特征,尤其是月亮会在水面发出反光。森林是一个个黑色的斑块,万一少了一个就明确意味着飞机已经偏离了航线。铁路线的闪光,蒸汽机喷出的火焰,以及不顾灯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