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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行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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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傲慢的眼神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耸了耸肩膀,这种级别的敌对态度很容易克服。他随即动用了那个为他效劳了上百遍的回答:“你的亲属也许会询问你是否被拘押。如果我们知道你的名字,就能告诉他们。”

“我叫吉娜维芙?德莱斯。”

“美丽的名字,搭配美丽的女人。”他一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下一个囚犯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头上的伤口流着血,脚也跛了。迪特尔说:“你干这种事有点儿老了,是吧?”

那人一脸得意。“是我装的炸药。”他轻蔑地说。

“姓名?”

“加斯东?赖非甫尔。”

“你要记住一点,加斯东,”迪特尔善意相告,“痛苦持续多久要你决定,你要它停,它就会停。”

预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这个人的眼里现出一丝恐惧。

迪特尔点点头,很是满意。“带下一个。”

接下来是一个年轻人,迪特尔估计他还不到十七岁,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他彻底给吓坏了。“姓名?”迪特尔问。

他迟疑着,显然是惊吓过度。想了一会儿,他说:“贝特朗?比塞特。”

“晚上好,贝特朗,”迪特尔快活地说,“欢迎你来地狱。”

孩子的表情就好像脸上刚刚挨了一巴掌。

迪特尔让他下去。

威利?韦伯出现了,巴克尔像拴着的狗一样一步步跟在他后面。“你是怎么进来的?”韦伯粗暴无礼地对迪特尔说。

“走进来的,”迪特尔说,“你的警戒糟透了。”

“滑稽透顶!你亲眼看见我们击败了一次强大的进攻!”

“那也就十几个男人加上几个姑娘!”

“我们打垮了他们,这也就足够了。”

“想想看,威利,”迪特尔给他讲明道理,“他们就在你的附近集结起来,可你对此毫无察觉,然后他们冲进了院子,杀死了至少六名上等的德国士兵。我想你打败他们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低估了对手的人数。我进这个地下室的时候也没人盘问,卫兵离开了自己的岗位。”

“他是个勇敢的德国人,他要加入战斗。”

“上帝啊,怎么跟你说才能明白呢!”迪特尔有些绝望,“一个士兵在战斗中不能离开岗位。”

“用不着你给我上什么军纪课。”

迪特尔权且放他一马,不想跟他争下去。“我没想给谁上课。”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审问这些囚犯。”

“这可是盖世太保的工作。”

“别装傻了。隆美尔陆军元帅是让我,而不是盖世太保来限制抵抗组织破坏通信设施的力量。这些囚犯会为我提供十分有价值的信息,我要审讯他们。”

“不行,他们现在处在我的监管范围内,”韦伯强硬地说,“我自己会审问他们,把结果上报给元帅。”

“盟军可能会在今年夏天入侵,难道这是为了什么权限扯皮的时候吗?”

“但也完全不是该放弃有效组织的时候。”

迪特尔真想大叫大嚷。无奈之下,他只好放下架子,寻求妥协,便说:“那我们一起审问他们。”

韦伯笑了笑,知道自己赢了。“绝对不行。”

“那我只能越过你了。”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我当然有。你能做的只是打马后炮。”

“随你说去。”

“你这个该死的傻瓜,”迪特尔恶狠狠地说,“愿上帝保佑祖国,免得毁在你们这种爱国者的手里。”他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出去。

05

吉尔贝塔和弗立克离开了圣…塞西勒镇,沿着一条乡间道路前往兰斯市。车道很窄,吉尔贝塔尽力快点儿开。弗立克两眼警觉地扫视着前面的路,道路在低矮的山坡上起起伏伏,不时穿过一座座葡萄园,松松散散地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村落。一路上他们经过不少十字路口,这让他们放慢了行程,但纵横的岔路让盖世太保无法封锁每一条从圣…塞西勒出来的路。尽管如此,弗立克还是紧咬着嘴唇,时刻担心被偶然出现的巡逻队拦住。她没法解释为什么后座上坐着一个受了枪伤、正在流血的人。

再往前考虑,她觉得不能把米歇尔送回他自己家。1940年法国投降,米歇尔复员后,他没有返回索邦大学的教师职位,而是回到自己的老家,当了一个高中的副校长,他的真正动机是建立一个抵抗阵线。他搬进已故父母的家,那座房子非常迷人,附近是一座大教堂。但弗立克认为他现在不能回到那儿去,知道那个地方的人太多了。尽管出于安全考虑,抵抗运动成员往往不知道彼此的住址,他们只在必须交付货物或会合时才透露,但米歇尔是个领导,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住的地方。

在圣…塞西勒那边,有些队员可能被活捉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提审。跟英国特工不同,法国抵抗队员没有携带自杀药丸。审讯这件事的唯一可靠法则是,每个受审的人最后都会招供。有时候盖世太保会失去耐心,有时会出于狂热杀掉他们的审讯对象,但是,如果他们小心从事,执意求成,那么他们一定能让最坚强的人出卖自己最为亲密的同志,任何人都无法持久承受折磨带来的痛苦。

所以,弗立克必须假定米歇尔的房子已经暴露给了敌人。但是,除了那里,她还能把他带到哪儿去呢?

“他怎么样了?”吉尔贝塔焦急地问。

弗立克朝后座扫了一眼。米歇尔紧闭着眼睛,但呼吸还算正常。他睡着了,他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她怜爱地看着他,他需要有个人照顾他,至少最初的一两天需要。她朝吉尔贝塔转过身,这姑娘既年轻又单纯,大概还没有离开她的父母。“你在哪儿住?”弗立克问道。

“在镇子的边上,塞尔内大街。”

“你一个人住?”

不知为什么,吉尔贝塔显得有些害怕:“是,我当然是一个人住。”

“是单栋住宅、公寓,还是单间居室?”

“公寓,两间屋子。”

“我们去你那儿。”

“不行!”

“为什么?你害怕了?”

她显得有点儿委屈地说:“不,我没害怕。”

“那为什么?”

“我信不过那些邻居。”

“那儿有后门吗?”

吉尔贝塔显得不太情愿。“有,一座小工厂边上有一条小道。”

“看来挺合适。”

“好吧,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去我那儿。我不过是……你说得太突然了,没别的。”

“对不起。”

按计划弗立克今晚要回伦敦,她要在兰斯以北五英里的查特勒村外的一块草场上等待接她的飞机。她不知道飞机是否能按时到来,只靠星光导航,要想找到一座小村近旁的特定区域极端困难。飞行员经常迷失方向——事实上,他们要真能到达某个指定地点,都应该算是奇迹。她看了看天气。晴朗的天空变成了夜晚的深蓝色。如果这种天气不出现变化,那么晚上应该有月亮。

如果今晚不行,就改在明天晚上,一直就是这样的,她想道。

她的思绪转移到了留在自己身后的同志们。年轻的贝特朗是死是活?吉娜维芙怎么样了?要是死了可能更好些吧。活着,他们就要面对残酷的折磨。再次想到是她让他们遭受失败,弗立克的心就一下子抽紧了,感到痛苦不堪。贝特朗迷恋上了她,这她猜得出来。他太年轻,还不会为暗恋指挥官的妻子感到愧疚。她真希望自己当初命令他留在家里,那样的话,战斗结果也不会有多大差别,但他就能让自己快活、明亮的青春时光延长一点儿,而不是变成一具死尸或者更糟。

任何人都不能次次成功,战争意味着如果指挥失算,大家都得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但她还是要找些心理寄托,为自己找点儿安慰。她很想找到一种办法确认他们没有白白受罪。或许她最终能以他们的献身为基础,从中获取某种胜利。

她想到了从安托瓦内特那儿偷来的通行证,考虑着暗中溜进城堡的可能性。小队人马可以装成平民雇员进入城堡。她很快打消了让他们装成电话接线员的念头,那是一种技术活,需要花时间去学才行。但是,摆弄笤帚倒是人人都会。

如果清洁工换了新面孔,德国人会发觉吗?他们大概不会留意拖地板的女人都长什么样子。至于那些法国话务员——她们会不会泄密呢?也许这个险值得冒。

特别行动处有一个特殊部门,能够伪造任何证件,有时候他们甚至拷贝自己的证件,应急用上一两天。他们能按安托瓦内特的通行证很快做出假证来。

弗立克为自己偷了这张证件深感罪过。这会儿,安托瓦内特大概正在发了疯地寻找它,查看沙发下面,翻遍所有的衣袋,带着手电筒去院子里找。要是她跟盖世太保说自己丢了通行证,想必是会惹上麻烦的,不过最后他们可能会给她补发一张。这样一来,她不会因为帮助抵抗组织获罪。如果受到审问的话,她也会一口咬定是自己放错了地方弄丢了,因为她自己也相信这是事实。再说,弗立克确信,如果她明着说要借,安托瓦内特很可能会拒绝她。

当然,这个计划有一个很大的缺陷。所有清洁工都是女人,化装成清洁工的抵抗队员也必须都是女性。

但弗立克转念一想,全是女性又有什么不行?

他们已经来到兰斯的郊区地带。吉尔贝塔在一个围着高高铁丝围栏的低矮厂房旁边停下车,天色已晚。她把车熄了火。弗立克立刻去叫米歇尔:“快醒醒!我们把你抬到里面去。”米歇尔呻吟了一声。“我们得快点儿,”她催促道,“我们违反宵禁令了。”

两个女人把他弄下车。

吉尔贝塔指了指工厂后面的一条小巷。米歇尔把胳膊搭在她们的肩上,她们搀扶着他往前走。吉尔贝塔打开墙上的一扇门,这里是一个不大的公寓楼的后院。他们穿过院子,从后门进了楼。

这是一幢简陋的五层楼公寓,没有电梯,更糟糕的是吉尔贝塔的房子是在顶楼。弗立克指点吉尔贝塔该怎么抬,两人互相抓着胳膊,抬起米歇尔的大腿。他搂住两个女人的肩膀,就这样一直爬了四层楼梯。很幸运,楼梯上没遇到任何人。

到了吉尔贝塔的门前,几个人已经气喘吁吁。她们放下米歇尔,米歇尔勉强往屋里挪着步子,最后跌坐在一张椅子上。

弗立克四下看了看。这的确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到处收拾得十分整洁、漂亮。重要的是没有人能眺望到这儿,这就是顶层的好处,谁也看不见屋里的情况。米歇尔在这儿应该很安全。

吉尔贝塔在为米歇尔跑前跑后,她拿来一个垫子让他舒服点儿,用一条毛巾轻轻给他擦脸,还给他找出阿司匹林。她很体贴,但有点儿瞎忙活,安托瓦内特也这样。米歇尔对女人有种影响,能让她们手足无措——但弗立克不会,这也是让他对她一见倾心的原因之一,他经受不住那种挑战。“你得让大夫看看,”弗立克决断地说,“克劳德?鲍勒行吗?他原来帮过我们,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跟他打招呼,可他却装着不认识我,吓得几乎要拔腿跑掉。”

“他结婚以后胆子变小了。”米歇尔说,“但他会来看我的。”

弗立克点点头,很多人都愿意为米歇尔破例。“吉尔贝塔,去把鲍勒大夫接来。”

“我想陪着米歇尔。”

弗立克暗自叹了口气。吉尔贝塔这种人别的事做不了,只能送个信什么的,尽管干这种事情她也可能会弄出乱子。“请按我的吩咐做,”弗立克不容争辩地说,“我回伦敦之前要跟米歇尔单独待一会儿。”

“那宵禁怎么办?”

“如果有人拦住你,你就说去接大夫,这种借口能通融过去。他们可能跟你到克劳德家去,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他们不会跟到这儿来。”

吉尔贝塔不大情愿,但还是穿上羊毛开衫走了出去。弗立克坐在米歇尔的椅子扶手上,亲了他一下。“真是一场大灾难。”她说。

“我知道。”他咬着牙哼了一声,“军情六处就那么回事。那里面的人比他们说的多一倍。”

“我再也不会相信那些笨蛋了。”

“我们失去了阿尔伯特,我得通知他的妻子。”

“我今晚回去。我回伦敦给你再派一个报务员。”

“谢谢。”

“你需要弄清还有谁死了,谁还活着。”

“但愿我能办到。”他叹了口气。

她握住他的手,说:“你的感觉如何?”

“蠢透了。子弹伤在这么个不体面的地方。”

“那身体上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儿晕。”

“你应该喝点儿东西。不知道她这儿有什么。”

“有苏格兰威士忌就好了。”在战前,弗立克那些伦敦的朋友让米歇尔爱上了威士忌。

“那个太烈了。”厨房就在起居室的一角。弗立克打开碗橱,让她惊讶的是里面竟有一瓶白标杜瓦酒,从英国来的特工总是随身带着威士忌,自己喝或者跟同志们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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