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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恐惧地想到那张医院的手术台和电击机。
“真不知道拿什么办法能击垮你?”他说,“每个人最终都会被痛苦击垮,这很显然,但我觉得,你可能会承受相当长时间的痛苦。”他抬起了他的左胳膊。那枪伤好像疼了一下,让他往回一缩,但他挺过去了。他用手去摸她的脸。“或许要失去你的容貌。想象一下,这张漂亮的脸被毁容是什么感觉,鼻梁被打断,嘴唇也给豁开,眼球掉出来,耳朵被削掉。”
弗立克感到恶心,但她仍旧保持着冷冰冰的表情。
“还不够?”他的手向下移动,摸着了她的脖子,然后往下触摸她的乳房。“接着,还有性羞辱。在很多人面前光着身子,让一群喝醉的男人摸来摸去,被迫跟动物做那种粗俗的行为……”
“这到底羞辱的是谁?”她蔑视地说,“是我这个无助的受害者……还是你,真正猥亵龌龊的恶人?”
他放开他的手,说:“还有,我们的折磨方法能永久破坏一个女人的生育能力。”
弗立克想到了保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啊,”他满意地说,“我相信我已经找到了打开你这把锁的钥匙。”
她意识到跟这个家伙对话实属愚蠢。她向他提供了信息,而他可以用这些东西摧毁她的意志。
“我们直接开到巴黎,”他说,“我们黎明时就能到达。到了中午,你就会求我别再用刑,听你把所知道的秘密一股脑儿都倾诉出来。明天晚上,我们就会逮捕法国北部所有抵抗组织的成员。”
内心的惊惧让弗立克浑身发冷。法兰克不是在胡乱吹嘘,他的确会这么做。
“我认为你可以待在后备箱里进行这次旅行,”他说,“那地方并不密封,你不会窒息。但我要把你跟你丈夫和他情人的尸体放在一起。我想,跟你周围的死人一道颠簸上几个小时,能让你的思维模式恢复正常。”
一阵厌恶,让弗立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把手枪压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伸进他的口袋里。他小心翼翼地移动他的胳膊,枪伤阵阵作痛,但他的手臂还能动。他掏出了一副手铐。
“把你的手给我。”他说。
她一动不动。
“我可以铐上你,要么就肩膀两边各来一枪,让你的胳膊从此变成废物。”
她无可奈何地举起双手。
他把手铐的一头扣在她的左手腕上。她把右手向他伸过去,紧接着她做出了最后拼死的举动。
她猛地一侧身子,用她戴着手铐的左手敲掉了他抵在她肩膀的手枪。同时,她用右手从她外套的翻领鞘中抽出藏在那里的小刀。
他往后一退,但这个动作不够快。
她猛地一刺,将那刀刺进了他的左眼。他一摆头,但刀已经刺了进去,继而弗立克向前探身,整个身体压向他,将刀深深地按进去。血和其他液体从刀口喷了出来。法兰克痛苦地尖叫着,扣响了他的手枪,但子弹都打到了空中。
他踉跄后退,但她紧跟着他,仍在用手掌推着她的利刃。那武器没有剑柄,她持续将整个三英寸长的刀片全部没入了他的脑袋里。他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了他的身上,两个膝盖抵在他的胸口上,感到他的肋骨在断裂。他丢下枪,两手去抓他的眼睛,想要抓着那刀,但它已经陷得太深了。弗立克抓起枪。这是一把瓦尔特P38。她站起身子,两手握紧手枪,对准法兰克。
接着他就躺着不动了。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保罗赶了过来。“弗立克!你没事吧?”她点点头,还在用瓦尔特手枪指着迪特尔?法兰克。“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保罗轻声说。过了一会儿,他抓住她的两手,轻轻把枪从她手里拿过来,扣上了保险。
鲁比出现了。“听啊!”她喊道,“你们听!”
弗立克听到了哈德森飞机的轰鸣声。
“我们行动起来吧。”保罗说。
他们立刻跑进田野里散开,向这架即将带他们回家的飞机发送信号。
他们在强风和阵雨中穿越英吉利海峡。风平浪静后,领航员来到乘客舱,对他们说:“你们大概想看看外面吧。”
弗立克、鲁比和保罗都在打瞌睡。地板很硬,但他们实在太累了,已经顾不得这些。弗立克被保罗用胳膊搂着,她不想动。
领航员催促着他们:“你们最好快点儿,一会儿云彩就遮住了。就算你们活到一百岁,也不会再次看到这种场面了。”
好奇心战胜了弗立克身上的疲惫。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凑到矩形的小窗边。鲁比也站起来观看。飞行员好心地放低一侧的机翼。
英吉利海峡波涛汹涌,强风劲吹,但天上是一轮满月,让她看得十分清楚。起初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飞机的正下方有一艘涂成灰色的军舰,上面枪炮林立。它的旁边是一艘小型远洋轮船,白色的油漆在月色下闪闪发光。在它们后面,一艘生锈的汽船在破浪行进。在它们的前后是一艘艘货运船、运兵船、破旧的油轮和巨大的浅滩登陆舰。弗立克视野里能看到的船只就有好几百艘。
飞行员放低另一侧的机翼,让她到对面的舷窗往外看。这里也是同样的景致。
“保罗,快来看哪!”她喊道。
他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天哪!”他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船!”
“这是大进攻啊!”她说。
“到前面来看一看。”领航员说。
弗立克走到前端,从飞行员的肩膀上向外看。一艘艘舰船像一块地毯一样在大海上铺展开来,延伸好几英里,一直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她听见保罗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简直不知道这该死的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船!”
“你觉得一共得有多少艘?”鲁比说。
领航员说:“我听说有五千艘。”
“真了不起。”弗立克说。
领航员说:“为了它我可作了不少贡献呢,你们也是吧?”
弗立克看了看保罗和鲁比,他们几个都笑了。“我们当然了。”她说,“我们也是其中一分子,一点儿不错。”
一年后1945年6月6日,星期三
53
伦敦那条被称为白厅的街道两侧排列着一座座宏伟建筑,体现了大英帝国一百年前曾有过的辉煌。这些精美的建筑里的房子棚顶很高,窗户狭长,其中不少用廉价的隔板分成小办公室,给较为低级的官员使用,或当做一般团体的会议室。秘密行动勋章评委会作为一个分属委员会下面的分委会,正在一个没有窗子、十五英尺见方的房间里开会,屋子里的一面墙被一个冷冰冰的大壁炉占去了一半。
来自军情六处的西蒙?福蒂斯丘坐在椅子上,他穿着条纹西装,条纹衬衫,条纹领带。特别行动处的代表是来自经济战争部的约翰?格雷夫斯,在整个战争期间,特别行动处理论上由这个部门监管。跟委员会里的其他公务人员一样,格雷夫斯穿的是白厅的制服,一件黑色的外套和灰色条纹长裤。马尔伯勒的主教也在这儿,穿着牧师的紫色衬衫,他的到会无疑是为杀戮行为的奖掖事项提供一种道德尺度。情报军官阿尔杰农?诺比?克拉克上校是唯一一个经历过战争场面的委员会成员。
委员会的秘书经过一个个正在讨论的成员身边,给他们送上茶水和一盘饼干。
上午过了一半的时候,他们开始讨论兰斯的“寒鸦”问题。
约翰?格雷夫斯说:“这个小组由六个女人组成,只有两人生还,不过她们摧毁了圣…塞西勒的电话交换站。这里也是当地的盖世太保的总部。”
“女人?”主教说,“你是说六个女人?”
“是的。”
“天哪。”他的语气明显不赞成,“怎么会派女人呢?”
“电话交换站戒备森严,她们假扮成清洁工才混了进去。”
“我明白了。”
诺比?克拉克整个上午都没发言,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现在他开口说话了:“巴黎解放以后,我审问了隆美尔的助手莫德尔少校。他告诉我,他们的通信在诺曼底登陆日实际上已经全部瘫痪,他认为,这是我们的大反攻能够成功的重要因素,我当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是由几个姑娘完成的。我认为我们应该考虑授予军功十字勋章,这是应该的吧?”
“也许吧。”福蒂斯丘说,他的态度变得拘谨起来,“不过,这个小组有个纪律问题。有人正式投诉它的领导者克拉莱特少校,她侮辱了一位皇家卫队的官员。”
“侮辱?”主教说,“怎么回事?”
“有一次在一个酒吧发生争吵,我认为她对这个人说了句‘滚他的蛋’。恕我冒昧,主教大人。”
“天哪。这么说,她就不太适合给下一代人当英雄楷模了。”
“确实如此。或许比军功十字章低上一个级别的奖章——英帝国勋章,可能更合适。”
诺比?克拉克再次发言。“我不同意,”他温和地说,“说到底,如果这个女人是软泥巴捏的,她也就不可能在盖世太保的眼皮底下炸毁电话交换站了。”
福蒂斯丘有些恼火。他通常不会遇到这类反对意见。他讨厌那些无法被他的话吓唬住的人。他环视了一下桌子四周,然后说:“看起来,这次会上的多数意见都与你相左。”
克拉克皱起了眉头。“我认为我可以坚持这种少数的建议。”他耐住性子,强硬地说。
“当然,”福蒂斯丘说,“尽管我很怀疑这能起什么作用。”
克拉克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香烟,问:“那又为什么?”
“我们把名单送到首相那里,他可能对名单上的一两个提名有所了解。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会按照他自己的喜好取舍定夺,无视我们的建议,但在所有其他情况下,他自己不会有什么兴趣,只是按我们建议的去做,如果委员会意见不一致,他就接受多数人的建议。”
“我明白了,”克拉克说,“尽管如此,我也希望把我与委员会意见相左这一点记录下来,我建议授予克拉莱特少校军功十字勋章。”
福蒂斯丘看着秘书,她是房间里唯一的女性。“请把这些记录下来,格雷戈里小姐。”
“好的。”她平静地说。
克拉克掐灭了香烟,又拿出一支点上。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沃特劳德?法兰克太太高高兴兴回到家。她今天想办法买到了羊脖子。这是她一个月以来头一次见到肉。她从郊区的家一直走到遭受轰炸的科隆市中心,在肉店门外排了一个上午。屠夫海尔?贝克曼用手摸她的后面,她还得强装笑脸,如果她表示了抗拒的意思,从此以后他就不会卖给她肉了。她可以忍受贝克曼的咸猪手。一条羊脖子能保证她维持三天的饭食呢。
“我回来了!”她欢喜地拉长声调进了屋。孩子们在学校上学,但迪特尔在家。她把这块来之不易的肉放在厨房。她要留到晚上孩子们都在的时候分享它。她跟迪特尔有白菜汤和黑面包做午饭。
她走进客厅。“你好,亲爱的!”她轻快地说。
她的丈夫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一只黑色的海盗眼罩盖住了一只眼睛。他穿着他漂亮的旧外套,但这衣服松垮垮地套在他瘦弱的身体上,他也没打领带。她每天早上总是尽量把他打扮好,但她总是打不好男人的领带。他的脸上带着空洞的表情,一串口水顺着他张着的嘴巴里流下来。他没有应答她的问候。
对此她早已习惯了。“猜我买了什么?”她说,“我买到了一条羊脖子肉!”
他用那只好眼睛盯着她。“你是谁?”他说。
她弯下腰吻了吻他。“今晚我们有炖肉吃了,我们多幸运呀!”
这一天的下午,弗立克和保罗在伦敦切尔西的一个小教堂结婚。仪式十分简单。欧洲的战争已经结束,希特勒已经死了,但日本人还在冲绳负隅顽抗,战时的紧缩措施继续约束着伦敦人的生活。弗立克和保罗都穿着自己的军服,婚纱礼服这些东西很是难找,而守寡的弗立克也不想穿白色的衣服。
珀西?斯威特以父亲的身份把弗立克带出来。鲁比是首席女傧相。她不能当伴娘,因为她已经跟精修学校的枪械教练吉姆结婚了,吉姆就坐在第二排。
保罗的父亲钱塞勒将军是男傧相。他仍常驻伦敦,弗立克已经很了解他了。他在美军部队里被人称为食人狂魔,但弗立克觉得他十分贴心可爱。
坐在教堂里的还有珍妮?蕾玛斯小姐。她曾和年轻的玛丽一起被送往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玛丽死在了那里,但蕾玛斯小姐顽强地活了下来。珀西?斯威特特意请她来伦敦参加这次婚礼。她坐在第三排,戴着一顶钟形女帽。
克劳德?鲍勒大夫也幸免于难,不过戴安娜和莫德两人都死在了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据蕾玛斯小姐说,戴安娜在集中营里成了一位领导人,利用德国人尊重她的贵族身份这一弱点与他们讨价还价,毫无畏惧地同集中营指挥官相对抗,抱怨生活条件,为所有人争取更好的待遇。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