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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力了,与现在正在河堤中涨起的潮水相比,在速度和数量都要大得无可比拟。
你能干什么?阿塔尔说。
玛丽感觉沉重的责任像一只沉甸甸的手压在她的肩胛间,但是她强迫自己轻
松地坐了起来。
给他们讲故事,她说。
吃完晚饭以后,三个人和阿塔尔坐在玛丽房外的地毯上,在温暖的星光下面。
他们吃饱喝足了,舒适地躺在花香四溢的夜晚,听玛丽讲述她的故事。
她从第一次遇见莱拉前不久说起,告诉他们关于她在黑暗物质研究小组里所
做的工作,以及资金危机,她花了多少时间去要钱,而剩下的用来做研究的时间
是多么少!
但是莱拉的到来改变了一切,并且如此迅速:没有几天她就完全离开了她自
己的世界。
“我按你说的去做了,”她说,“我做了个项目——那是一套指令——让阴
影通过计算机与我交谈。他们告诉我干什么,他们说他们是天使,并且——唔…
…”
“如果你曾经是一个科学家,”威尔说,“我认为他们那样说不是好事,你
也许不会相信天使。”
“啊,但我知道有关他们的事,我曾经是一个修女,你瞧。我原以为物理可
以给上帝带来荣耀,后来我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上帝,而物理学却更加有趣。基督
教是一个非常强大和令人信服的错误,就这么回事。”
“你是什么时候不再做修女的?”莱拉说。
“这我记得一清二楚,”玛丽说,“甚至具体到一天的什么时候。因为我擅
长物理,所以他们让我继续我的大学生涯,你瞧,我完成我的博士学位,打算去
教书。这不是他们让你远离世界的那种命令,事实上,我们甚至连修女服都不穿,
我们只是必须着装严肃并且佩带十字架。所以我准备去大学教书,做粒子物理方
面的研究。
“后来有一个关于我的课题的会议,他们请我去宣读一篇论文,会议在里斯
本举行,我以前从来没去过那儿,事实上,我从来没出过英国。整个事情——飞
行、旅馆、明媚的阳光、包围着我的外语、要发言的著名人士,还有想到我自己
的论文,不知是否有人会来听,我是否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噢,我因为兴奋
而紧张极了,我都无法向你们描述。
“我当时是那么天真——你们必须记住这一点,我一直是这么好的一个小女
孩,我按时去做弥撒,我认为自己的精神生活有所依托,我想全心全意地为上帝
服务,我想把我的整个生命这样奉献出来,”她举起双手说,“把它放在耶稣的
面前,他想用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我当时对自己是满意的,太满意了。我圣
洁并且聪明。哈!那一直延续到,噢,七年前的八月十日晚上九点半钟。”
莱拉坐起来,抱着膝盖,仔细地听着。
“那是我宣读完我的论文后的那个晚上,”玛丽继续说道,“事情很顺利,
有一些名人听,我对问题的处理也没有搞砸,尽管我充满了释怀和喜悦……无疑
还有骄傲。
“后来,我的一些同事要去海岸边过去一点的一个餐厅,他们问我是不是想
去。平时我会找一些借口推辞,但是这次我想,唔,我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我
宣读了一篇有关一个重要课题的论文并且获得了好评,而且我是和好朋友在一起
……天气是那么温暖,谈话的内容全是我感兴趣的事情,我们全部情绪很高,我
想放松一下。我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喜欢葡萄酒、烤沙丁鱼、温暖的空气落在
皮肤上的感觉以及背景里音乐里的节奏。我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它。
“所以我们在花园里坐下来吃饭,我坐在柠檬树下的一张长桌的尽头,我旁
边是一个长着热情奔放的花的凉亭,我的邻桌正跟另一边的那个人说话……唔,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男人,我在会议期间见过一两次,我跟他没有熟到谈话的程
度,他是一个意大利人,做了一些人们正在谈论的工作,我想听听会有趣的。
“总之,他只比我大一点点,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头发和漂亮的橄榄色皮肤以
及黝黑黝黑的眼睛,他的头发不停地掉到额头上,他不停地把它望后推,慢慢地
……
她演示给他们看,威尔感觉一切的记忆对她来说都历历在目。
“他不英俊,”她继续说,“他不是讨女人喜欢的那种男人或可爱的人。如
果他是的话,我会不好意思,我会不知道怎样与他说话。但是他友好、聪明和幽
默,坐在柠檬树下,沐浴着灯笼的光,闻着鲜花、烧烤食品和葡萄酒的香味,交
谈、大笑、感觉自己希望他认为我漂亮,这是世界上最惬意的事情。玛丽·马隆
在打情骂俏!我的誓言呢?我要为耶稣奉献我的生命还有所有那一切该怎么办呢?
“唔,我不知道是因为那葡萄酒呢,还是我的愚蠢,或是温暖的空气、柠檬
树,或不管是什么……反正渐渐地我仿佛觉得我已经使自己相信了一些并不真实
存在的东西,我使自己相信我很好,很高兴在没有别人的爱的情况下实现自我了。
相爱就像中国:你知道它在那儿,并且毫无疑问地非常有趣,有些人去过那儿,
但是我永远不会去,我一辈子也不会去中国,但是那没关系,因为世界上还有那
么多其他地方可去。
“接着有人递给我一块甜甜的东西,突然我意识我已经去过中国了,可以这
么说。我忘了这事,是那个甜甜的东西使我想起了它——我想它是杏仁酥糖——
甜甜的杏仁糊。”她对看上去疑惑不解的莱拉说。
莱拉说道,“啊!碎杏仁制成的饼!”然后舒适地坐回去听后来发生什么事。
“总之——”玛丽继续说——“我记得那味道,而且马上就回到小女孩时第
一次品尝到它的味道时的感觉。
“当时我十二岁,在一个朋友的家里参加晚会,一个生日晚会,有一个迪斯
科舞厅——就是他们在一种录音机上放音乐,人们跳舞的地方。”看见莱拉的疑
惑,她解释道,“通常女孩们一起跳,因为男孩们太害羞,不敢邀请她们。可是
那个男孩——我不认识他——他请我跳舞,于是我们就跳了第一支舞,接着又跳
了下一支,到那时我们已经交谈起来……你们知道当你喜欢某人的时候会是什么
样子,你们马上就会知道。晤,我是那么喜欢他,我们不停地说话,接着就到切
生日蛋糕的时候,他拿起一点杏仁酥糖,轻轻地放进我的嘴里——我记得自己当
时想笑,脸红了,感觉很傻——就为那一点我爱上了他,为他用杏仁酥糖接触我
的嘴唇的那温柔的方式。”
玛丽说着,莱拉感觉身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感觉发根上的跳动:她
发现自己呼吸急促起来。她从来没有坐过滑行铁道,或其他类似的东西,但是如
果她有过的话,她会知道她心里的感觉正是如此:它们既使人激动又使人害怕。
她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种感觉持续着,深化着,改变着,随着她身体的
更多部分发现它们,自己也受到影响。她觉得就好像有人给了她一把她原本并不
知道在那儿的大房子的钥匙,那房子不知为什么就在她的身体里,当她转动钥匙
时,她感觉在房子暗暗的深处,其他的门也在打开,灯亮了,她坐在那儿全身发
抖,紧紧地抱住膝盖,几乎不敢呼吸,玛丽继续说道:
“我想就是在那个晚会上,或者也许是另外一个晚会上,我们第一次接吻了。
那是在一个花园里,里面传来音乐的声音,树木问一片宁静和凉爽,我渴望——
我的整个身体在渴望得到他,我能看出他也有同感——我们俩都几乎太怕羞而不
敢动,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是我们俩中有一个人动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停顿——
那就像量的一跃,突然之间——我们吻着对方,噢,那不仅仅是中国,那是天堂。
“我们见过大约五六次面,就这么多,然后他父母搬走了,我就再也没见过
他。那是多么甜蜜的时光,那么短暂……但是它在那儿,我知道过它,我去过中
国了。”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莱拉完全知道她的意思,倘若在半个小时以前,她会
什么也不知道。在她的身体里,那个丰富的房子,带着它所有的门和亮着灯的房
间站在那儿等待着,安静,充满期待。
“那天晚上九点半在葡萄牙的餐桌旁,”玛丽继续说,却没有意识到莱拉身
体里发生了那无声的戏剧性变化,“有人给了我一块杏仁酥糖,那种感觉全又回
来了。我想:难道我真的准备在再也没有那种感觉的情况下度过我的余生吗?我
想:我想要去中国,那里充满了财宝、奇异、神秘和快乐。我想,如。果我径直
回到旅馆,做祷告,向神父忏悔,保证再也不陷入诱惑,有谁会因此而过得更好
吗?有谁会因为使我悲伤而变得更好吗?
“那个回答回来了——不,谁也不会。没有人烦恼,没有人谴责,没有人、
因为我是一个好女孩而祝福我,没有人因为我邪恶而惩罚我。天是空的,我不知
道上帝是否已经死了,或者根本就没有过什么上帝。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都感
到自由和孤独,我不知道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有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当我嘴里含着那块杏仁酥糖甚至还没吞下去的时候,所有那个巨大的变化发生了。
一种味道——一段记忆——一个山崩……
“当我把它吞下去,看了看对桌的那个男人时,我可以看出他知道有事情发
生了,我不能在那时那地告诉他,对于我来说,那还太奇怪太隐秘了,但是后来
我们在黑暗中沿着海滩散步,温暖的夜风不停撩拨我的头发,大西洋表现很好—
—安静的小浪花环抱着我们的脚……
“我从脖子上取下十字架,把它扔进海里。就这样,全部结束了。不见了。
“我就这样结束了修女的生涯。”她说道。
“那个人就是发现那些头骨的人吗?”莱拉专注地问。
“噢,不是。发现头骨的那个人是佩恩博士,奥利威尔·佩恩。他是很久以
后才出现的。不是,在会上的那个人叫艾尔弗雷多·蒙塔尔,他非常与众不同。”
“你吻他了吗?”
“唔,”玛丽笑着说,“吻了,但不是那一次。”
“离开教会难吗?”威尔说。
“从某个方面讲是的,因为每个人都这么失望。每个人,从女修道院院长到
神父到我的父母——他们是那么震惊,充满责难……我感觉好像他们全都热切相
信的东西取决于继续我不相信的事情。
“但是从另一方面讲是容易的,因为它是有道理的。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在用
我的全部本性做一件事情,而不是部分本性,所以当时孤独了一段时间,但后来
我就习惯了。”
“你嫁给他了吗?”莱拉说。
“没有,我没有嫁给任何人,我与一个人同居——不是艾尔弗雷多,是另外
一个人。我与他同居了将近四年。我的家庭遭到流言蜚语,但后来我们决定我们
不生活在一起会更幸福,于是我就一个人生活了。与我同居的那个男人曾经喜欢
爬山,他教会我爬山,我在山里散步……我有我的工作。唔,我有过我的工作,
所以我虽然独自一人,但感觉幸福和开心,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莱拉说,“晚会上的?”
“蒂姆。”
“他长得怎么样?”
“噢……好。我只记得这个。”
“当我在你的牛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莱拉说,“你说你成为科学家的
原因之一是你不必想什么善与恶,你当修女的时候想过这些吗?”
“唔,没想过。但是我知道我应该想什么:那是教会教我想的,当我做科学
研究的时候,我必须一起想其他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必为自己想这些东西。”
“但是你现在在想?”威尔说。
“我想我是不得不想啊。”玛丽说,试图精确一些。
“当你停止相信上帝,”他继续说,“你有没有停止相信善与恶?‘’
“没有。但是我不再相信在我们的身外有一个善的力量和恶的力量,我渐渐
相信善恶是人们所做的事情的名字,不是他们是什么的名字。我们只能说这是一
件好事,因为它帮助了某人,或者那是一件坏事,因为它伤害了他们。人们太复
杂了,不能贴上简单的标签。”
“对。莱拉断然地说。
“你当时怀念上帝吗?”威尔问。
“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