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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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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什么地方坏掉了似的,这男人给人的第一感觉相当不舒服,简直……简直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不过……他好像真的被什么附身了,被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苍白长发……

  我转过头去看了冰鳍一眼,而他则朝我微微点头。错不了了,因为冰鳍也注意到了——也不知道那里出了差错,我们两个从小就总会碰上一些古怪的家伙,比如说站在墙壁和电线杆之间的女人啊,拍着球跑到树下就突然消失的小孩啊,等等等等,我只是能看见而已,冰鳍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却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可能是瞧我和冰鳍不顺眼吧,红胎记的男人转向醍醐提高了声音:“女人怎么进来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语调里疑问的成分很少,更多的是严厉的责备。

  举止嚣张的醍醐此刻竟噤若寒蝉,这让冰鳍看不下去了,可他刚报出“我们是通草花家的”几个字,就被这不可一世的胎记男给打断了:“原来是那一家!那家的师匠不仅是个女人,而且还接民间的活;居然一直请她做供花,真不知道能寂师父是怎么想的!”

  真是个罕见的讨厌家伙——什么时代了,还说这样的话指责这里的方丈能寂师父,真是死脑筋!我正要反驳,冰鳍已经抢在前头了:“那是因为我祖母是全香川最好的通草花师匠……”

  一向我行我素的醍醐突然变了脸色,他疾步拦在冰鳍的前面,一把摘下头巾郑重的低头:“对不起,迟蓝大将作。”

  这胎记男竟然是大将作,也就是修建大型宫殿寺庙的总负责人!香川城一直以古代官职“将作监”来尊称统领木匠、土匠、石雕师、油漆彩画师等的首席师匠,在大型古建项目里,大将作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难怪醍醐对他格外恭敬。不过也不用这么显摆吧,看见这男人决不善罢甘休的样子,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讨厌的家伙!难怪会被那种东西附身……”

  我的声音不太大,没想到还是被那位迟蓝大将作给听去了,也许没人敢触逆鳞的关系,我这句话就够让他勃然大怒的——血色一下子从大将作的脸上褪去,那块红胎记越发醒目了;他薄薄的嘴唇抖动着,似乎着急想说什么,可越急越说不出,越说不出脸色越难看,终于这胎记男忍无可忍的一扭头,抛下我们三个就走。

  耳边突然炸响起一阵“豪气干云”的笑声,震得我和冰鳍都忍不住皱起眉头。附近站着两位运木料的工匠,发出这恐怖声响的是其中一位粗眉毛的大块头,他的体格比高壮的醍醐还要大出两圈多。这位木匠师傅轻松的扛着数倍于别人的木料,朝我们大吼着:“你不知道吗?迟蓝他就是和‘那种东西’做了交易,才换得今天的啊!”看来我的话连他也听见了。

  另一位木匠忙不迭的抗议起来:“即使是木工头也不能说大将作的坏话!”这句话让我和冰鳍齐刷刷的转过视线——刚刚就觉得这人哪里有些不对劲了,原以为是腰显得格外纤细的关系,听话音才知道缘故——那分明是娇美的“女人”的声音!

  虽然剪短了头发,一样是工匠打扮,但那粗重的工作服也掩饰不住这女孩成熟的身材,再加上姣好的面孔,以及毫不做作的明媚表情,我和冰鳍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真是想不到,我们只是路过就被那位古板的大将作发火质问了,可“她”却可以在这里打工!

  恐怕是因为这活力十足的女孩运的木料,连他自己也扛不动的关系吧,冰鳍有些不乐意了:“这里不是明明有女人吗?”

  木匠女孩立刻脸红了,看起来不像是害羞,倒是兴高采烈的样子:“是方丈能寂师父说我可以加入的!一开始大将作也不答应,说规矩是女人不能干这一行的!不过能寂师父说众生平等,如果因为对方是女性就不接纳她的诚心,就不算众生平等了!追着大将作跑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参加进来了!”

  “大将作是在拼命差遣你好让你知难而退啊,我在他手下当小工时就尝够这种苦头了!”木工头这巨汉故意摆出一副惹人发笑的伤感表情,呼唤着木匠女孩的名字,“小舞啊,你还不知道这男人的真面目吧!那就要从这寺庙的典故说起了——”

  虽然我们几个都摆出不感兴趣的样子,木工头还是用他天生的大嗓门强行讲开了:说是砂想寺的藏经楼里原本住着一条千年白蛇,因为日日与经卷做伴,天天听见梵呗的关系,终于修得人身化作美女。因为听惯了念经,她只知道去纠缠和尚,害死了许多道行不深的家伙。一天庙里来了一位年轻的主持,蛇妖还是故技重施,没想到年轻主持心深意定,把蛇妖骗到了藏经楼外的大钟下,趁机砍断绳结罩住她,一把火扫除了这妖孽。以后蛇妖的冤魂便在藏经楼上徘徊不去,传说谁和她相好的话,她就会给他实现自己野心的力量,但代价是那个人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你们知道二十年前,让迟蓝成名的那项工程是什么吗?”说到这里,木工头突然岔开话题卖了个关子,可大家完全没有买他的账。“这个……前面那部分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醍醐用头巾胡乱地擦着脖子上的汗,露出白亮的犬齿。木工头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被你发现啦!前面那部分是我昨晚从网上下的……”

  恍然大悟的醍醐顿时兴奋起来:“哦!就是那片子!有个女优……”说到这里,他和木工头突然打住,有些尴尬的瞅了瞅我和女木匠小舞。“太过分了……”小舞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她压低声音,竟然连眼圈都红了。木工头他们这下可慌了,一迭声道歉,可小舞的脸色完全没有缓和:“太过分了……原来大将作二十年前就已经主持工程了!”

  小舞不说我还不觉得奇怪呢——那个胎记脸大将作虽然古板,可看起来却相当年轻,虽然在这一行不乏十五六岁就走上第一线的从业者,可这位迟蓝师匠再怎么看也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的样子,居然二十年前就已经在主持工程了!

  “原来是发现迟蓝是个老头子,所以产生了幻灭感啊!”木工头不屑的咋舌道,“还有让你更幻灭的呢!看见迟蓝脸上那块红瘢了吗?以前根本没有那东西,自从那项工程让他一举成名之后就突然出现了;原本只是个小痣,你看看现在的样子!” 

  那胎记原来是凭空出现,越长越大的啊!这倒引起了我们几个兴致,看见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木工头立刻得意起来,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二十年前那项工程……就是在这座寺庙里翻修藏经楼!”

  “你是说大将作和那个蛇妖相好换取力量吗?不可能!大将作是个好人!”好不容易才悟过来,小舞连忙大声否定,她似乎没听出木工头根本就是在开玩笑,所以解释得分外认真,“我觉得过分的是,为什么没能早点来见他……”

  这个性格坦率,让人感觉不错的小舞,总不会是喜欢上了那个坏脾气的男人吧?这可是比发现妖怪附身更具冲击性的事实啊!我惊得忙朝冰鳍使眼色,冰鳍则回了我一个“绝对错不了”的表情;醍醐打了个寒颤,连忙套上工作服,这可绝对不是因为天冷的关系。

  然而这一刻,豪爽的木工头却突然沉下脸:“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小舞你听好,我和迟蓝在二十年前接那项工程时就认识了,他的性子我那时候就看得一清二楚——迟蓝是个连重要的家人去世,都不会流一滴眼泪的人!”

  “你们两个!到这里谈天来了吗?”毫不留情的呵斥突然传来,连粗壮的木工头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见迟蓝大将作卷着界画册子指着我们几个,穿过整修中的大殿直奔这里而来,远远看来他脸上的红瘢格外刺眼。我和冰鳍正要捉弄木工头几句,却一下子变了脸色——一道白影倏地从我们面前掠过,霎时扑到大将作脚下,他一个踉跄绊倒一根椽子料,没想到像推骨牌一样,堆在一旁的木料刹那间一个碰一个地崩倒下来,眨眼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这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小舞一声不吭地冲向现场,可她刚举步,木堆后面就传出一声咒骂,迟蓝大将作揉着后脑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大声怒喝:“是谁堆的木料!给我滚出来!”

  木工头做出了一个“完蛋了”的夸张表情,连忙跑去领罪,看见他在矮自己一大截的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样子,我和冰鳍却笑不出来——绊倒大将作的,不就是刚刚缭绕他身边那白发的影子吗?会缠人的妖怪果然都绝非善类!醍醐倒是不以为然,重新挥起了凿子:“放心吧!每天都这样,只不过这次有点惊险罢了!”

  每天都这样?看来醍醐也早就注意着那白影了。我有些不放心的朝大殿那边看了一眼,大将作身边已经换作了问长问短的小舞,而那白影却并没有消失,而是像耐心的蜘蛛一样,将一丝丝散乱的长发织满整个前庭。与招惹上什么讨厌的东西,还不如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想到这里我便拉上冰鳍准备回家。可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一暗,早春的风毫无征兆的改变了方向,从敞开的寺门直吹进来,木屑和沙尘顿时漫天飞舞,我连忙举手遮挡眼睛,从指缝间漏进的残像里,飘拂的白色长发再一次迅捷地闪过眼前……

  大殿上传来了惊恐的叫声……

  我连忙挥开灰尘转身望去:还未完全平息的沙尘里,脚手架上的雕花师傅向下探身,心有余悸的捂住眼睛——一把明晃晃的凿子就落在迟蓝和小舞之间,可能是这位师傅举手遮风时,一不留神让它从掌心滑了出去……

  看见小舞大声提醒着当心,朝脚手架下靠近,我突然脱口而出:“站住!”因为不知何时,那白影已攀附上了迟蓝的身体,正越过他肩膀,向小舞背后探出群蛇一样的长发……

  注意到我的喊声,小舞条件反射的收回脚步,可一脚正踩在递送物件的长绳上,只听桁梁那边的彩绘师傅惨叫一声:“桐油!”盛油的木桶拖着绳索凌空而下,也不知怎么的竟走了个弧线,向迟蓝大将作的方向直飞过去……

  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小舞就已经敏捷的回身推开了大将作,可是她的肩上却被桶壁的铁箍划中,血顿时渗了出来,也不只伤口是深是浅。

  “真的没有问题吗?”冰鳍蹙起眉头疑惑地看着醍醐,此刻醍醐脸上竟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痴呆表情——果然他们也发现了,并不是木桶掉落的方向奇怪,而是那白影挥动长发,在一瞬间抽打了那坠落的油桶……

  “师父并没有要我管这件事……”醍醐不耐烦的咋舌道,这家伙好像一向没什么是非观念,从来都是以能寂师父的命令马首是瞻。

  “早就说过女人是不能进来的!你还不给我滚开!”松了一口气的沉默中,首先响起的竟是这尖锐的怒喝。面对着为保护自己而受伤的小舞,迟蓝大将作不仅连句感谢的话也不给,甚至都没有最起码的关心!这盛气凌人的家伙就是用刻薄的责骂来对待恩人的吗?

  看起来大家都很同情小舞,却又不敢替她说话,只好闷头各干各的去了。我和冰鳍虽然是外人但却闲着,便过来替小舞包扎。好在伤口不深,也没有溅到桐油;小舞见我们担心的样子,还努力微笑着说不痛。此刻窝在一旁埋头干活的醍醐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脚踢翻面前的木料,咆哮起来:“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什么大将作,这混蛋最好被附身的妖怪吃掉!”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和冰鳍正要提醒,却看见醍醐整个人突然向后翻倒,一下子栽在了雕满十字架的木料堆上。隔了一秒我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连退几步——小舞这个怪力女居然一拳就打飞了醍醐大魔神!

  “对不起,对不起……”醒悟过来的小舞连声道歉,急忙过去搀扶受害者,“我这个人就是力气大,出手快……” 

  醍醐顶着一身的木屑,无可奈何的苦笑着,摸着下巴站起来:“唉……我也不是和大将作过不去,就是觉得该有人像这样给他一拳头!”

  “我也觉得那个胎记男更该打!”冰鳍也面无表情的说,我也不怕死的跟着点了点头。

  我们的反应让小舞愣住了,好像说大将作不好,比骂她自己更难受。她结结巴巴的努力辩解起来:“我……我不太会说话,可是,大将作是好人,他真的是好人!”

  冰鳍冷笑一声:“看不出来他有哪里好。我宁可相信木工头的话。”

  我悄悄挪到冰鳍身后,也跟着帮腔:“对啊对啊,就算什么蛇妖是假的,可是说那个迟蓝和妖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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