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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东山带着这个问题,来到了莲蓬山雷音寺。
今天的莲蓬山到处是一片兴旺景象,建筑物和建筑工地比比皆是,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一唐大师更是今非昔比,银发童颜、银髯飘逸,连披的袈裟都是上等的布料做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更是与以往大有不同,活脱脱一副高僧大师的做派。张口闭口要么“老衲”长短,要么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唐大师把莲蓬山和玉清寺造就成名山名刹的愿望,因为王东山的“一个发现”,挖出来的一块“锈迹斑斑”的石碑,便如愿以偿了。既然名不见经传的莲蓬山成了名山,他就得有名山主人的做派;既然默默无闻的玉清寺成了大名鼎鼎的雷音寺,他做为主持大师就更得有大师高僧的架式。好在几十年来,一唐大师博览佛书,研究透了历代高僧的经历遭遇,连细枝末节都不放过,就连个别高僧走路的姿势,他都学了不知有多少遍了。所以,他才能迅速适应今天的新形势。
今天的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也许,今天的某些“巧合”他都想到过。可是,做为一个农民的儿子,做为一个在文革中死过一次的人,做为一个想做点事情的人来说,要制造一个天衣无缝的“巧合”,似乎还有点于心不忍。
再说了,如果这个局、这个套,在设计和发现过程中出了偏差,不但会前功尽弃,而且他个人和寺院的名声会毁于一旦。陈胜吴广的把戏之所以能得逞,完全取决于他们了解民心和做事巧妙。《水浒传》中的圈套更是如此。
他敢想而没有敢做的事情,王东山替他做成了;他想做而不忍做的事情,王东山也替他做成了。他感激王东山的同时,也庆幸当年这个养子是收对了。在他内心感情的天平上,王东山已经远远重于唐学强了。这又能怪谁呢?谁让他唐学强是一根筋呢?谁让他没有一点儿心眼呢?想到这里,他下定了两个决心。
第一个是利用名山名寺的效应,完成他弘扬佛法的夙愿,为人类造福。第二个是帮助王东山在仕途上发展,争取以他研究了多少年的为官经验为共产党造就一位清正廉洁的高级干部。
此刻,一唐大师正和日本佛学家谈论佛法,助手告诉他市委王副书记来了。
一唐大师礼貌地冲日本人说:“各位先谈,老衲得去见见这位叫王东山的政府官员,失陪。”
在一唐大师的静室里,一唐大师放下了大师的架子,和养子王东山亲切交谈起来。
“东山呀,”一唐大师说:“知道和坤官至一品,他失败在哪里吗?”
“知道。”
“说说看。”
“一个字,贪!”
“说的好!古今凡高官出事者,都离不了这个‘贪’字。你可给我记住了,还是陈毅元帅那句话,‘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放心吧。父亲。”
谈到唐学强与他争夺市委书记这个话题时,一唐大师说:“学强光明磊落,他不会和你争这个位置的。”
“父亲,你不了解他……”
“成了!”一唐大师打断了他的话:“他是你兄弟,你要让着他点。”
王东山还想反驳,被一唐大师用手势止住了:“我们说正事吧。”
王东山掏出了小本子开始记录。
“和坤有这么几句话。第一句,圣贤者,忍辱而负重也,犹以勾践为最。东山呀,你想想看,会稽之败,勾践自请为吴王夫差之臣,心爱的妻子送给夫差为妾。后来,越国大破吴国,吴王夫差向勾践痛哭流涕,甘愿为越王小臣,也愿把自己的妻子送勾践做妾。勾践不为所动,严辞拒绝了夫差。什么是圣贤的行为?越王勾践的行为就是圣贤的行为。”
王东山释然了,对呀,我用手段、用计谋打败唐学强就可以了,干吗要表现出对他不满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当上了市委书记,再软刀刀细绳绳收拾他,报这一箭之仇。
在王东山心目中,唐学强也在加紧活动着,不然的话,自已的干亲家市委书记陈云天,怎么会提唐学强而不提自已呢?
“第二句话是:对上卑而恭之,临下恩威并重。若情况异常,下有摄上之势,亦必改而恭之。”
以王东山的学识,这句话的意思,他一听就明白了。下属必须对上司卑躬屈膝,而上司对部下要恩威并重。做为下属,你的吃饭碗掌握在上司手里,你不对人家卑而恭之怎么办?就像自已对陈云天,虽然是亲戚,可你还得讨好人家,否则,人家对你没有好感,凭什么提拔重用你?
官场上有句很是经典的顺口溜,虽然对陈云天不适合,可也足以说明问题。“又请又送,提拔重用;不请不送,原地不动。”陈云天是不收礼、不吃请,可是你也得想方设法给人家留下好影响对不对?做好工作是首要的,比如说我王东山造就名山名刹这件事,就是大手笔,一下子给省市财政增加了那么一大块收入。再比如拴市委书记的儿子这事儿,不仅对我王东山有大大的益处,同样对你陈云天也有好处呀!你看看陈云天如今的儿子,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他市委书记也是人,能不记着我的好?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一次陈云天居然向省委推荐了唐学强!这就足以说明,唐学强这个人阴险,太阴险了!咬人的狗不叫,乱叫的狗咬不了人。它不叫唤,悄悄地偷袭你一下,你就受不了。这唐学强就是那不叫唤但咬人一口就入肉三分的家伙。若情况异常,这就指唐学强在加紧活动。
“下有摄上之势,亦必改而恭之”这句话也不难理解。下面的关系,他处的非常好,不存在下属跟他抢饭碗的问题。在职的跟他平起平坐的几位副书记、副市长,都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关键的、最主要的对手就是姓唐的!唐学强,你他妈的王八蛋!老子与你的仇恨不共戴天!
“第三句话是,”一唐大师捋捋银色的长髯说:“宜空忌实,除杂务而求进取;宜空忌急,静心气方能务钻营。以上三句话全是和坤说的,有些虽过偏激,但有些还是很有见地的。希望你细嚼慢咽,慢慢揣摩。”
王东山虽学的是政治,但文言文也学的极好。笫三句话中出现了两个“空”字,虽然是同一个字,但意思却不尽相同。前者是空洞之意,后者是空闲的意思。前者也可以理解为专一、认真,你是求官之人,官位之外的一切事务,一切私心杂念,都不能有,要用心专一,要一心求官。后者有时间、信心、恒心之意,认准的道要坚持走下去,要持之以恒、要百折不挠,要有铁棒磨针的耐心,今天磨下去一点,明天接着磨,直到你满意的针磨出来为止。
临别时,一唐大师说:“明天省委的官副书记要来,我会让他关照你的。”
“要不,我代父亲去看他一下吧。”王东山小心翼翼地说:“带点啥东西好呢?”
“瞎胡闹!”一唐大师严厉地批评王东山:“你以为共产党的官都是贪官呀?官副书记是一位正直的好官。你不去他那里,他一定会帮你!去了,他会把你打入另册的!”
“另册?”
“上了另册的人,就是投机钻营跑官的人。官副书记对这些人是深恶痛绝的!”
“父亲,我明白了。”
“记住!官副书记那里你不准说一个字!一切都由我安排吧。”
“记住了,父亲。”
唐学强前些年来的心情很是不错,首先是工作特别地顺利。他任市检察院检察长期间,为全市的经济发展鸣锣开道,查处了一批大案要案。为此,市委书记陈云天和中共兰河市委非常地满意。
唐学强查处的兰河钢铁集团股票私分案首犯,兰钢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金吉才被市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临刑前,金吉文供出了满一江,说满一江才是本案真正的后台老板。
于是,唐学强亲自审讯金吉文。
满一江是唐学强最尊敬的市委领导之一,再加上两人私交甚厚,他希望这是一场虚惊,他更希望这是金吉文为多活几天而故意设的局。所以,他在审金吉文前,还特意违反了点审讯原则,提醒金吉文,大丈夫敢作敢为,不应该在临死前把德高望重的老领导拉出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有诬蔑老领导的行为,他答应照顾金吉文妻女的要求将大打折扣。
“唐捡!”金吉文冷静的出人意料:“我知道你跟满一江的关系铁,可我更知道唐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这么说,满一江真是坏人?”
“唐检,你对我金吉文够意思,我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儿吗?”
“为什么到今天才说?”
“这个老狐狸,他答应要救我的,可到法场了他还没有出现,我觉得就这样太便宜他了。”
“有直接证据吗?”
“有!”
结果是触目惊心的。满一江在兰钢股票私分案中充当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唐学强在香港某银行查封了以满一江舅子名义存入的存款5千万元。
市委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做出了提拔唐学强接替满一江的建议。几天后,省委同意唐学强任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的文件正式下发。
就这样,唐学强顺乎自然地当上了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
由市检察院检察长升任市委副书记分管公检法以来,唐学强的家庭矛盾也逐渐地得到了改善,更让他高兴的是母亲已经正式提出,让他把妻女接回来。
“我要马上看到我的孙女儿!”母亲坚决地对儿子说。
母亲前些年心绪不佳,做为儿子,唐学强能够理解。她老人家一直希望继父唐卫中,也就是莲蓬山玉清寺的主持一唐大师,能够回家来全家团聚。可是,父亲唐卫中一心佛门,根本不想还俗回乡。在这种情况下,妻子又生了个女孩,她老人家的心情能好吗?这样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这一年多,继父的事业长足发展,尤其是《西游记》中西天雷音寺的遗址在莲篷山“找到”以后,继父的玉清寺成了闻名中外的西天雷音寺,莲篷山也成了西部的名山。继父一下子成了名人,电视里今天接待这个领导,明天那个领导前来看望,连外宾都三天两头的去看他,点头哈腰地称一唐为大师、法师。
学强母亲是个很要强的人,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在一唐大师面前说过让他回家的话。她知道他不可能回家来,她也知道西天雷音寺是他毕生追求的事业。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牛不吃水角叉里按,把不想回家的他拉回到家里来。
那个时候,他还时不时地来家里看一看、坐一坐,虽然没有了夫妻间的实际内容,可她仍然感觉自己是幸福的。
尤其是看到他苦口婆心的劝导儿子唐学强时,她心底比吃了蜜还甜。虽然父子间每次关于做官的谈话,都以红脖子黑脸告终,但是她还是盼望着家里常常有这种气氛出现。这点吵闹算什么,谁家里没有个碟儿大碗儿小?锅和勺子那有不碰仗的?牙和舌头够亲了吧,那也免不了哪天突然会干一仗呢!
多数情况下,学强忙于工作回不了家,一唐大师坐一阵、吃顿饭就走了。
记得有一次,父子俩约好了要见面的,而且还破天荒地长谈了一次。
开始,父子俩又谈崩了。好在儿子是讲理的,只要你不说做官这个话题,别的问题,只要我唐学强有时间,我一定和你谝。别说你是我爹,就是别的旁人,我也会这样做的。一唐大师扭不过唐学強的性子,只好长叹一声:“学強啊!你这个犟劲儿我是没治了!”
谈论别的话题时,一唐大师就没有了谈论官场的那份热情了。他仍然不甘心,他说:“学强,你只要听了我的话,我保你三年之内官升两级!”
“那不成副省级了?”唐学强面对固执的继父,突然间耐心的让当妈的也吃惊了:“行,我听!只要父亲常常回家来,我一定抽空来听你传经送宝,可是,儿子很迟钝,能不能理解,能不能照着去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唐大师很高兴:“只要你能听,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可是,一唐大师正讲的眉飞色舞、兴之所至时,他发现唐学强已经睡着了。他失望地看着鼾声阵阵的唐学强直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学强妈及时为儿子说好话:“这两天他下乡去金池县处理案子去了,听司机说,他已经两夜没合眼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唐大师摇摇头说:“我知道他很辛苦,他是个好官呀!可是,他只知道低头拉车,拼命地去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这怎么行呢?这样下去,会跌筋斗的呀!”
“谁说不是呢?”学强妈叹气说:“随他去吧,……唵?”
一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