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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当然不肯示弱:“妹妹此言差矣,若妹妹有一日,尝过姐姐我现在的苦……”
她说着,便用眼睛去瞅高氏的肚子,那姿态已是相当明显了你尝过丧子之痛后,倒与我来笑看看?倒‘心情一直很好’?
高氏自然也懂,她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却不在说话……
这晚间,福海回了自己的屋子。见里头坐了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做针线活。
方松快了。
他吐了口气,放松下来,走过去便道:“冬儿你再也晓不得,今儿个我却是看了场好戏。”
那女子抬起头,看着他:“什么好戏?”
他上头来搂住这女子,附耳轻声道:“今儿个皇后和皇贵妃吵架,却拿了个无辜的娴妃来做筏子呢……”
他便如此这般的同这女子讲了一遍。
这女子便走了眉头:“你千万得帮衬些娴妃娘娘。”
福海道:“我省的,干爹那头,我也一直只说娴妃的好。我知道你是先帝元后的心腹丫头。放心,我纵然肝脑涂地,也不敢让你旧主子的心肝眼珠儿受半丝儿委屈。”
那女子便道:“噤声,我却不要你的肝脑涂地。若只为这个,我干嘛不如同迎春一般嫁给内务府的?纵是为了主子,却也是因为这人是你。否则,你以为哪个好女孩愿意做对食夫妇?”
福海听了,心头爱意更浓,他眼圈儿都生生憋红了,只过了半晌,方嗓音带了哭意:“我省的,娘子,我都省的,来生,我福海若能为个健全男儿,必找到你,许你一世平安喜乐……”
那女子抬头,原本只算清秀的脸庞,突然笑开,端的神采飞扬……
内务府副总管马齐府。
那曾扇了哈达苏嘴巴的太监,此时正恭恭敬敬站在一个女子身前。
女子身着月白色旗装,头上戴了同色系的旗头花样。再配上白玉的簪子,显得越发清新脱俗。更难得的是,这颜色清淡虽清淡,但却是极好的,并无与这过年的气息冲突。反倒显得格外夺目了。
她此时却对着太监道:“叫那哈达苏撞了高氏,最好,让她是被皇后的人吓得撞了高氏。这事儿吩咐皇后身边的金凤来做。无比自然妥帖。哈达苏那个戳货不必知道了,横竖要让她本色演出次。”
那太监便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
她心里头好盘算:哈达苏蠢的人尽皆知,这样一个蠢货,又是被皇后身边的丫鬟给吓着,才撞了高氏。不仅不会让人怀疑是乌拉那拉家做的,还更会让人对比出,娴妃作为同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有多么贤惠。
那太监领命去了。她方跪下,对着正西方磕了几个头:“娘娘,奴婢终是能为您做些事儿了。”
原来,这女人便是当年孝敬皇后身边的四心腹之首的迎春。
当年富察氏交给雅娴人脉本子时,便曾言,对佳嬷嬷和四迎,皆有安排。
当年的孝敬皇后,既然能把持雍正的后宫多年,赢得了雍正的敬爱与看中,便知她的手段乃极高的。而在她薨后的这么多年,她生前的布局依旧有条不絮的在进行着……
骥远站在这满目苍夷的河山跟前,叹气时。和亲王弘昼正好走了过来。
原来,原该去西北的骥远,由于山东的灾情太过严重,竟是半路上被调了头,送来了山东,美其名曰是‘实战训练’,实则,不过是个看护兼打手罢了。
这已是腊月29了。
古谣道:‘二十八,把面儿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宵;大年初一……’
可在这山东境内,莫说是馒头了,就连稀粥也是数量有限的。
和亲王因了骥远的口音,及曾多少听过一些努达海的事儿,便对他有了深切的同情及好感。
此时听他叹息,便笑问:“你想家了?”
骥远却是摇了摇头:“奴才只是想额娘一个人呢。”
他复又补充道:“奴才家人口众多,奴才无法想的过来……”
和亲王仔细一想他家的事儿,便明了:他他拉府根本便没有几个人,哪存在着想不过来的情况?只怕是想不过来是假,不愿想才是真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1冰上滑擦者,所著之履皆有铁齿,流行冰上,如星驰电掣。满族传统的冰鞋,是在一块木板的底部固定铁条或铁片,再将木板扎紧在鞋上。】
第73章 年宴
当下弘昼便略过了这一遭,只笑道:“果然,不过,这有母可念却也是一桩幸事,毕竟……”
他突然便说不下去,只因以人度己,只觉得满口苦涩,再也说不下去。
骥远却是不懂的,他只以为和亲王天潢贵胄,不会安慰人。
故只对他一笑,道了谢:“这灾祸是要过去了,只可惜今年王爷无缘得见京里的冰嬉,奴才偶尔听过一回,心神向往呢。”
弘昼强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只怕你看厌了。”
这里头还在感怀京城里头的生活。
京城里头如今,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不能!”哈达苏一边摇着手,一边往后退,却不期跌倒了凳子上,带累了桌椅一齐滚成了一团。偏她仿佛不觉得痛似的,竟苍白了脸,只知摇手后退,却不管不顾自己是否有跌伤。
跟前站着的那个太监,只是带了嘲弄地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太天真了!那药方子是谁给的?咱家只需轻飘飘地与那皇贵妃露出半个疑心那药方的事儿,你以为……你还瞒得住吗?”
彼时,他们并不知道世上竟还有如此神奇的药方,却都是哈达苏自己表功时露出来的。又是她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下去自己提议将那药方子送了皇贵妃。
如今,却正好让她收尾,也算是个‘善始善终’了。
哈达苏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儿来,竟壮着胆子道了句:“这原是主子让做的!若你敢供了我,我便立刻供了主子出去。”
那太监闻言眼中的鄙夷之色更重:“呸!咱家是个无根之人却也知道,这为人奴仆者,贵在一个忠字。你不仅庸俗不堪,丑陋无比,连忠都不能全了。你这种人,留之何用?”
他复又唾道:“你却是趁早死了那心!实与你说,漫说你没见过主子的真容了,便是见了又如何?你有何证据证明是主子让你害的皇贵妃?休看咱家!若妄想咱家做你的证人。那便是不仅门儿没有,就连窗户,也没有!”
哈达苏心里头那些小算盘被尽数湮灭了。
她方泣道:“可是这般做了,我却会是死。”
那太监便冷笑着看她:“你以为你如今还能活?且不想想,若你现在依了言,撞了那皇贵妃,纵死,也只死你一个,若不肯依,只怕,死的还有你那疼爱你万分,却从未享受过你一天福气。如今还为了你被丈夫所嫌弃的额娘呢。”
哈达苏闻言,心念大动。只因这太监最后一句实是戳到了她心口上。因了那一年的祸事,她却趁机看清了原来真心对她的只有额娘一人。她虽蠢,虽愚,却也不是黑心的。她幼时便被玛麽教养坏了,不仅仇恨大房,还讨厌自己的生母。
这些年,竟真是去同母亲讨债的。半丝儿好处也无有给过她。如今,真要她受自个儿连累?
那太监见她意动,便又道:“再说了,你却也不想想,那真胎能与假胎一致?纵使你不做,几月之后,皇贵妃生不出来,便也恨死你了。且,如今若是被你撞落了,你正可推口不知,万岁爷只怕也没心情理你呢,毕竟,这真假胎儿流产却是不同的罢。你当日与皇贵妃商议时,身边又没留太多人,你只管矢口否认那是你的药方子。或许还能因为揭破了皇贵妃的阴谋,而有了个好前程,重得了万岁爷青眼嘞。”
哈达苏听罢,竟深觉有理。一时间,只恨不得立刻去撞了那皇贵妃,好换个光明的前途出来。
那太监却伸手拦了她:“小主却是不急,先收整收整,这外头梅花开的正好,您名儿要不,便邀了皇贵妃去看看梅花吧。”
哈达苏击掌而笑:“我本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却被你抢先说了出来。”
那太监心头鄙夷,外表却毕恭毕敬:“小主从来都是聪慧的。”
哈达苏听了,忍不住头扬的高高的,只学着富察氏平日里的模样,咳了声,轻抬了抬手:“公公谬赞了。”
大年三十儿。
按祖宗规矩,午膳的时候,乾隆却是要陪着所有后宫女子一同吃饭的。
未至晌午,乾清宫里头人来人往,踮起脚尖走路的奴才们,愣是在半点儿声音都没发出的情况下,将这一屋子膳食上齐全了。
今儿个宫娥们无不挖空了心思争奇斗艳,个个都盼着皇上能多看自个儿一眼。
乾隆在养心殿换了礼服,问那吴书来:“娴妃那处可动了?”
吴书来掩住了笑,只道:“今儿个,爷必定能见着呢。”
乾隆便笑骂了句:“学嘴学舌的奴才!”
他这头心情极好,便起了龙辇,往乾清宫而来。
殿门外,富察氏早率着一众莺莺燕燕跪下山呼‘万岁’。乾隆淡淡地叫了起。夸了富察氏两句,道她治宫有方,又道今晚便要看她这些日子来打整的收获。
富察氏淡淡地应了,随景说了两句吉祥的话儿来。
乾隆便点了点头,率先往殿内去。却又觑见雅娴站在一角,低着头,很不显眼的样儿。他便开心了。
富察氏落后他半个身子,便也跟了进去。
高氏紧随其后。这样一来,这里头的女人,等级最高的,竟然只剩雅娴一人,她无奈,便进了殿,后头一众嫔、贵人什么的,方随了等级,鱼贯而入。
‘正大光明’匾额下的宝座台上,早已安置了金龙大宴桌,两边是花瓶,宝座前头,却是鳞次栉比的带了帷子的陪宴高桌。分东西两侧。
富察氏的宴桌却是放在左边即东侧的第一个位子上,其余的女人按着等级身份,分两侧排开。富察氏和高氏因了身份,便都是一人一桌。其余的,却都是两人了。
纯嫔苏氏,也是当年乾隆在潜邸时收用的一个老人儿,如今,她便站在雅娴身侧,两人皆如同其他女人一样,低了头。
乾隆扫视了四处,他便要上那宝座台,音乐声便起。女人们便再拜行礼,只等他入座后,才方敢起身坐了。此时,那音乐却停下,开始了今儿的宴戏。
桌上早已是摆好了冷菜。雅娴稍微用了几口,却见宫女捧了热菜和汤菜鱼贯而入。
一时间,竟只剩了宴戏声。
戏唱了几出,乾隆终于放下了著子。后宫女人们便也放了下来。用手绢轻拭嘴唇。便见宫女进上了奶茶,方轻轻抿了。
见乾隆放下了奶茶,才放了下来,此时宫女便上前轻轻撤下了膳食。复进上酒膳。
重新置了能下酒的菜肴来。见乾隆举杯饮酒,便众附在地,磕了头,方爬起来喝了酒。这般三五次后,方又撤了酒膳,进上果茶。如此三番,这首顿团圆饭便才算是吃过了。
乾隆接过新的帕子,拭了拭唇:“皇后做的不错。”
富察氏闻言,便激动的跪了下去,谢了恩。
此时,宴戏也结束了,众女人又起身磕头谢恩。乾隆方起身回了养心殿,女人们方慢慢站起,互相交流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殿。
这年饭,不亚于坐监牢,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兴奋极了。幸福极了。
雅娴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异类,只得笑着应承了几句,方慢慢地回自个儿的启祥宫了。
这头乾隆却觉得极好,他难得地说:“今儿这个年,却是过的极好,这年宴好。好极了。”
吴书来笑应了,却心道:万岁爷想是从未见过寻常人家如何过年呢。那可是男女老少齐坐一桌,好不开心。宫里头的这个,比起来,却总嫌少了人情味咧。
乾隆喜滋滋地说了几句后,便又道:“朕今儿个却是给娴儿了个眼神,不知道她领会了没有。”
吴书来心头翻了个白眼,只想:‘万岁爷,您离娴妃忒远了,她能看得到?’
为了避免自家再受荼毒,他壮着胆子道:“奴才斗胆了,万岁爷今儿个离娴妃娘娘位置尚远了些儿,且不知,娴妃娘娘见着了没。”
这话一出,乾隆也深思起来:“这位置,竟还是远了,若有一日,她能坐到左侧一二的位置来,便就更近了。”
乾隆思维如同每个皇帝一般,总以为离自己跟近便是下首位置。却从未想过要和谁人并肩而立。
就如同他欢喜雅娴,便只以为立了个靶子出来,又暗暗地照顾雅娴,甚至,宠幸的女人,除了皇后和皇贵妃不能随心外,其余都选了同雅娴关系亲近的。他以为这般就是很欢喜雅娴了。却从未想过,他欢喜的人,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其实,他心里头也不满足这样,只是,却从未有人告诉他,除了这般,还可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