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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谭!你老大不小的了,赶紧找个女朋友吧!”龚梅对谭白虎说,她的语气里,有着十足的大姐姐对小弟弟的关心,“这次业务提成下来,我觉得,你自己就有钱买一套房子了!”
谭白虎几乎要流泪了,他强忍着自己心中的酸楚,颤抖着声音说:“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要房子有啥子用?”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龚梅没想到原来的小保安、现在的得力干将还有这样丰富的内心世界!她似乎悟到了什么,尴尬地笑笑,诚心地明知故问道:“她是谁?能告诉我吗?大姐给你参谋参谋!”
谭白虎心跳加快了,一句话已经顶到了嘴边,那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是,他的嘴努了好几次,却终于没勇气把这句嘴边的话,说出口。
龚梅把杏眼一眨,做出老大姐的样子,诚恳地谆谆劝导道:“小谭,你是个好小伙子!现在呀,中国人生活好了,这一茬一茬的美女,多得是!何必偏偏跟自己过不去呢?何必偏偏爱上什么‘不回家的人’!何苦呢!”
龚梅的这句话饱含了无尽的深情与厚意,谭白虎似乎听明白了啥子。他一声不吭地点点头,可一对细眼睛里却充盈了满眶酸楚的泪水。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江莉莉大模大样、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了门口。“龚行长!龚行长!”她中气十足地大声招呼着。
有人调小了舞曲的音量。龚梅站住脚,望着喜形于色、盛气凌人的江莉莉,诧异地问:“你?找我?”
“对!”江莉莉昂首阔步地走进会议室,站在了临时舞场的中央,脸对脸地望着依然在谭白虎怀里的美女行长。此时的谭白虎,想马上放开龚梅,让她走过去,与江莉莉说话。可龚梅却有意不放开谭白虎,继续保持着跳舞的姿势,侧过脸,对着江莉莉,落落大方地问:“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江莉莉望一眼会议室前面的一条横幅,不怀好意地念叨道:“庆祝至大投资公司存款户开发成功?!”而后,冷笑着,用她漂亮的鼻子“哼哼”两声。
龚梅把自己的手从谭白虎的肩上放下来,自己也撇一眼横幅,颇为得意地问:“你没想到吧?”
“是你没想到吧?”江莉莉张开美丽的嘴,先冷笑两声,而后阴阳怪气地反问。
龚梅爽朗地笑了,索性放开了谭白虎,走到墙边的茶几旁,拿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一字一顿地对江莉莉说:“笑话!我以诚待人,以义服人,进行的永远是公平竞争!我有什么想不到的!?”
江莉莉见龚梅还算给自己留了面子,没说出“用身子换存款”之类的话,更没有“臭婊子”一类的谩骂,便走到她身边,也从茶几后面,拿过一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用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霸气十足的美女行长,轻轻地笑起来,说:“龚行长,虽然我和老康身正不怕影子斜,本来没啥子,可毕竟让人捕风捉影地瞎嚷嚷过!所以,我曾经对你深感愧疚过。”
龚梅拿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上次,在保险公司的办公室,我们俩早就扯平了!”
江莉莉晓得龚梅是指自己挨了嘴巴而没还手的事情,立刻也换上了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撇一眼现在的对手、过去的情敌,说:“言之有理!所以,现在我是以平等的身份,来告诉你一个在劫难逃、穷途末路的坏消息!”
龚梅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如果说平等呀,至大支行来的,不应该是你,应该是行长任博雅吧!?”
江莉莉被龚梅这么一挖苦,立刻红了大脸蛋儿,索性一针见血地开口道:“我只是告诉你,阮大头和我有了金兰之好,而且这也是诸葛秀额首称庆的!应该算,明媒正娶吧!?”
龚梅一时没琢磨过来江莉莉此话的深意,便爽朗地调侃道:“恭喜你呀!不过,这除了让老康踏实了,跟我和五一支行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江莉莉被龚梅不阴不阳的一激,气终于上来了,她立刻起身,对着龚梅一张秀美的脸蛋儿,大声说:“我代表阮董,坦言相告,至大投资公司给你们的支票,全部作废!而且,已经止付了!”
龚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站起身来,注视着江莉莉的大眼睛,几乎是本能地问:“什么?什么?阮大头止付了?”
谭白虎也蹿上来,对着江莉莉大声说:“透支是要巨额罚款的!诸葛秀的药还在我手里,他狗日的阮大头不仁,也别怪我姓谭的不义!”
江莉莉故意“咯咯”笑了两声,做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轻声说:“我是瞧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面子上,才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否则,你们向分行一表功,事与愿违,洋相可就出大了!”
江莉莉的话音未落,分行跑交换的同志气急败坏地跑进了会议室的大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你们那十五亿的支票被退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有没有损失?你们是不是让企业给玩儿啦?”
江莉莉一声不吭地转身要走,谭白虎愤怒地冲上前去,横在了她面前:“姓江的!你给我说清楚,这是不是你捣的鬼?咱们都是银行,竞争也没你这么孙子的!!!”
江莉莉连瞧也不再瞧过去的小保安一眼,对表情木然的龚梅说:“我是阮董的老婆,或者说是未婚妻,妇唱夫随,他不听我的听谁的?五一支行想要那十五个亿的人民币?好办!把行长的位子,拱手相让!”江莉莉说罢,不等谭、龚二人做出反应,立刻绕过谭白虎,冲出会议室大门,风一样地消失了。
龚梅一声不吭地呆立着,一对杏眼直勾勾、一动不动的,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在这大千世界里,也不知道她凝视的,是虚无缥缈的四维空间,还是会议室里某一微小的世界。忽然,从她娇小的鼻子里发出了“哼”声,那声音仿佛是天籁之音!谭白虎赶紧冲上前来,准备问美女行长到底说了啥子,到底要干啥子?可龚梅却突然摇晃了几下,竞支撑不住自己娇小玲珑的身子,有气无力地向地下瘫倒了。
《错币》 第四部分医院内外的硝烟(1)
四十、医院内外的硝烟
等老康得知总不回家的老婆病重的消息,心如刀绞一般地赶到医院看望龚梅的时候,偌大的医院里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就是一片白茫茫。她满世界里找,也找不见那个小巧玲珑、精灵一样美丽的身影了。老康自然想到了“死”!这个“死”字像一条时空的小船,把恍恍惚惚的他载到了那永远不会重来的在江南小城中已经逝去的美妙光阴里:
那是他与她,那是在江南小城的女子公寓里,那是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之后。这性爱有如一场最最激烈的体育比赛,他被累得酣然大睡了,而她也被累成了一只柔弱的小猫,偎依在他的身边,进入了甜蜜的虚幻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船夫的一声哨子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也唤醒了康处长。他扭开床上的台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瞧见了龚梅那一张甜美的脸,如冰似玉,更像一朵淡雅的粉色樱花,开放在眼前。这美丽的脸蛋儿荡漾起了他心中的爱;这爱就像一股暖流,慢慢地滋润了他的心;这暖流让在北京一直鳏居的他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和甜美!
康处长凝望着这样一个美丽的生命,想这美丽的生命对他这样无所顾及的奉献、对他毫无理由的眷恋,他的身心忽然感到了某种震颤。他情不自禁地把脸贴过去,端详着这张美丽的脸。此情此景的温馨,引来的不是他脸上的笑,而是他的泪水,这泪水似如泉涌,像一条小小的溪流,匪夷所思地流淌下来。
龚梅被男人的气息惊醒了,她望着他在昏暗灯光下那一副泪流满面、动情、动容的样子,诧异地问:“你哭了?为什么?”
康处长把自己的嘴唇贴在美女的脸上,低声说:“我爱你!我要永远对你好!”
那时的那一声“我爱你”,康处长说得绝对深情,绝对真诚,也绝对开心!
“我也爱你!”龚梅回了他一个同样的热吻。见他又要驰骋男人的勇武了,她笑了笑,挣脱了,很顽皮地眨了眨杏眼,说:“我饿了?你呢?”
康处长诧异地问:“这都几点了?半夜三更的,你不会还想吃饭吧!”
龚梅也坐起了身,爬下床去,跑到门厅去看表,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她竞把一个苗条、婀娜的裸体毫无保留地奉献在了康处长贼溜溜的眼前。没一会儿,一个赤裸的美人大呼小叫地跑回来:“时间都被我们弄颠倒了!现在才晚上十点钟呀!”
康处长一拍脑袋,如梦初醒地提醒道:“你一下班,咱们就上床了!连饭都忘吃啦!”
她用纤细的手指点一下他眼镜下的鼻子:“谁让你谗猫似的!”
于是,一对让爱情填满了整个身心的情侣,借着江南朦胧的月色,听着桃花溪的流水潺潺,饿得前胸贴后背地上街觅食了!
“我们还是去那家西饼店吧?”龚梅走在前面,向饿猫一样直扑有着食品香味的地方。她还记得她与他初来这个西饼店时的尴尬。
康处长也没忘记他与她第一次在西饼店里道貌岸然的表演,心虚得像个空水桶,赶紧提醒道:“咱们亲亲热热的,你就不怕市政府的人瞧见啦?”
龚梅眨眼一笑,一副鬼机灵的样子:“你不是惦记着始乱终弃吧?”
康处长赶紧急赤白脸地反驳:“这话是哪儿跟哪儿呀?!我还没‘乱’够呢,咋就谈‘弃’啦!”
龚梅没好气儿地娇嗔道:“看来,你一个大博士的内心世界也和普通男人一样肮脏!除了‘乱’,就是‘弃’!”
于是,在鳞光闪烁的桃花溪畔,在月色朦胧的江南小城,出现了一对新的爱侣,他们手挽手地走路,桌对桌地吃喝,脸对脸的谈话,嗅着彼此的气息,臭味相投得不得了!时不时地,他们还要拥抱和接吻!于是,一段关于中央银行大处长与江南小城小职员谈情说爱的故事,尤其是这一对新人未婚性爱的段子,就在这个人口稀少、观念传统的小城编排并流传开来,而且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老康幻觉出的风流往事是被一阵手机声打断的。打他手机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自称要换个玩法因而好久没了音讯的陌生人!
“你又要玩啥?我现在真烦着呢!”老康恨不得一接电话立刻关机。
“您烦啥子?”今天的陌生人不但情绪稳定,而且说话很客气,他跟老康说话没用“你”,改用“您”了。
“我老婆出了一点儿事儿!弄不好就……”老康格外焦急,但终于没说出那个“死”字。
陌生人没说话,却突然“呵呵”地笑了!
老康急不可耐地骂道:“你笑个屁!”
“俺笑你消息太不灵通了!”
“我老婆现在在哪儿?你知道?”老康依然担心那个“死”字。
“到阮大头的寡妇娘那里去了!全须全尾的!”
“到那儿干啥?还拉存款?” 老康听说老婆没啥事儿,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老寡妇对拉存款,早就没用啦!”
“那她们还想干啥?”
“学雷锋,做好事呗!”陌生人竟然有心思调侃了。
老康又开始大惑不解了:“她?怎么立地成佛啦?!”
陌生人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改变了话题:“康总,咱们今儿能不能见个面呀?”
“我?和你见面?”老康实在没想到阴魂还敢见天日,“有这个必要吗?”
陌生人又沉默了。老康听到自己的手机里,除了对面街道的嘈杂之声,就只有陌生人的呼吸声了。等老康又“喂喂”了两声之后,陌生人才暗哑着嗓子,像是乞求,又像是命令一般地重新开了口:“你!把钱给俺!”
老康没有惊诧,反而感觉这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儿。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嘛!这个神经病一般的陌生人,一直对自己神出鬼没、纠缠不舍的狼子野心,现在终于昭然若揭了!而且,没有一点儿浪漫,也没有一点儿脱俗,完全是俗不可耐的伎俩,玩来玩去说到底,还就是一个字:“钱”!
“要多少?”老康问得心平气和,他本来就欠了陌生人的,尤其是通过陌生人的消息在五一支行获得的那单保险业务。
陌生人突然呜呜咽咽地哭了。那哭泣之声,通过话筒传过来,依然悲悲切切,十分撩人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