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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全传(三本合集)-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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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笔钱你要送给哪个,告诉我,明天一早,我替你去送。“

    “这样太好了。”罗四姐绽开樱唇,高兴地笑着,“你替我赔脚步,我不晓得拿啥谢你?”

    “先请我吃杯凉茶。”

    “有,有!”

    原来是借着插在地上的蜡烛光,在天井中说话,要喝茶,便需延入堂屋。

    她倒了茶来,胡雪岩一饮而尽,抹抹嘴问道:“你说你不晓得拿啥谢我?”

    “是啊!你自己说,只要我有。”

    “你有,而且现成。”胡雪岩涎着脸,“罗四姐,你给我亲个嘴。”

    “要死!”罗四姐满脸绯红,“你真下作!”

    如果罗四姐板起脸叫他出去,事便不谐,这样薄怒薄嗔,就霸王硬上弓,亦不过让她捏起粉拳,在他背上乱插一通而已。

    主意打定,一个猛虎扑羊势,搂住了罗四姐,她挣扎着说:“不要,不要!我的头发。”

    一听这话,胡雪岩知道不必用强,略略松开手说道:“不会,不会。不会把你的头发弄乱。”

    说着,手在她腰上紧一紧,将嘴唇凑了上去。哪知就在这时候,门外有

    人大喊:“罗四姐,罗四姐!”

    罗四姐赶紧将他一推,自己退后两步,抹一抹衣衫,答应一声:“来了!”

    同时奴一奴嘴,示意胡雪岩躲到一旁。

    来的是邻居,来问一件小事,罗四姐三言两语,在门外把他打发走了。

    等回进来时,站得远远地,胡雪岩再要扑上来时,她一闪闪到方桌对面。

    “你好走了。刚刚那个冒失鬼一叫,我吓得魂灵都要出窍了。”罗四姐又说:“快,快,快点走。”

    俩人都回忆着十年前的这一件往事,而且嘴角亦都出现了不自觉的笑意,只是罗四姐的笑意中,带着明显可见的帐惆与落寞。

    “这句话有十年了吧?”

    “十一年。”罗四姐答说:“那年我十六岁。”

    “那么,欠了十一年的债好还了。”胡雪岩笑道:“罗四姐你欠我的啥,记得记不得?”

    “不记得了。”罗四姐又说:“就记得也不想还。”

    “你想赖掉了?”

    “也不是想懒。”罗四姐说,“是还不到还的时候。”

    “要到啥时候呢?”

    “我不晓得。”罗四姐忽然问道:“你看我的本事,就只配开一家绣庄?”

    问到这句话,胡雪岩的绮念一收,“我们好好来谈一谈。”他说,“你的本事,十几岁我就晓得了,那时候‘摇会’,盘利息,哪个都没有你精明。

    说一句实话,你如果是男的,我要请你管钱庄。“

    “卖高帽子不要本钱的。”罗四姐笑道:“不管你说一定要男的才好管钱庄,这话我倒不大服气。”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本事不如男的,是女人家不大方便,尤其是你这样子漂亮,下面的伙计为了你争风吃醋,我的钱庄就要倒灶了。”

    “要死!”罗四姐的一双脚虽非三寸金莲,但也是所谓“前面卖生姜,后面卖鸭蛋”裹了又放的半大脚,笑得有些立足不稳,伸出一只手去想扶桌沿,却让胡雪岩一把抄住了。

    “不要说伙计,”胡雪岩笑道,“就是我,只怕也没心思在生意上头了,一天到晚担心,哪个客人会把你讨了去。”

    杭州人叫“娶亲”为“讨亲”,这最后一句话,又勾起罗四姐的心事,“不要说了!”她夺回了手,坐到一旁,幽幽地说:“总怪我自己命苦。”

    “我也难过啊!”胡雪岩以同感表示安慰,“我迟两年讨老婆就好了。”

    “哼!”罗四姐微微冷笑,“你嘴里说得好听。”

    “好听不好听,你等着看将来。”胡雪岩说道:“言归正传,你说你的本事不止于开一爿绣庄,那么,还有啥大生意好做?你说来我听听看。”

    罗四姐不作声,低着头看桌面,睫毛不住眨动,盘算得好象出神了。

    “明天再说。”罗四姐抬眼说道:“你明天来吃便饭好不好?”

    “怎么不好?我明天下半天早一点来,好多谈谈。”

    “不!你明天来吃中饭,下半天早一点走。晚上总不方便。”

    胡雪岩想了一下说:“明天中午我有两个饭局,有一个是要谈公事,不能不到。这倒麻烦了。”

    “那么后天呢?”

    后天中午已有应酬,不过可以推掉的。“

    “那就后天。”

    胡雪岩无奈,只好答说:“后天就后天。”

    “后天我弄两个杭州菜给你吃。”罗四姐又说:“现在我代七姑奶奶做主人,请你吃消夜。”

    胡雪岩胃口不太好,本不想吃,但想到第二夭不能会面,便有些不舍之意,惜吃消夜盘桓一会也好,便点点头:“不必费事!”

    “现在的东西。”罗四姐说,“到楼下去吃好不好?”

    原要在楼上小酌才够味,但那一来比较费事,变成言行不符,只好站起身来,跟着罗四姐下楼。“你吃什么酒?”

    “随便。”胡雪岩说:“我又不会吃酒,完全陪你。”

    “谢谢。既然你陪我,就陪我吃我自己泡的药酒。”

    “喔,我倒想起来了……”

    “慢点!”罗四姐说:“等我把桌子摆好了再说。”

    桌子上摆出来四个碟子,火腿、脆鳝、素鸡糟白鲞是七姑奶奶送的。罗四姐另外捧来一个白瓷坛,倒出来的药酒,颜色不佳,但香味扑鼻,发人酒兴。

    “你这酒看样子不坏,有没有方子?”

    “有。名叫周公百岁酒。你要,我抄一个给你。”

    “有这种方子,越多越好。”胡雪岩说,“我想开一家药店,将来要卖药酒。”

    罗四诅不由得诧异,“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开药店?”她问。

    “其中有好些缘故。有个缘故是有人要我办各样成药,数量很大,我心里在想,不如自己开一家药店,既方便,又道地。”

    “这个人是哪个?要那许多成药,做啥用场?”

    原来左宗棠的西征将士,已发现有水土不服的现象,寄信到上海转运局,要采办大批丸散膏丹,因而触发了胡雪岩自己设一座大规模的药铺的构想。

    目前已请了一道陕甘总督衙门所发、请予免税的公文,派人到生药最大的集散地,直隶安国县采办道地药材去了。

    对于这个计划,胡雪岩最感兴趣,认为是救世济民、鼓励士气最切实的一件事,一谈起来,滔滔不绝。罗四姐很用心地倾听着,遇有他说得欠明白之处,会要言不烦地提出疑问。这表示她不但能够领会他的计划,而且也关心他的事业,胡雪岩便越加兴奋了。

    一谈谈到三更天,胡雪岩发现左右邻居看她家半夜里灯火辉煌,门前轿班高声谈笑,都好奇地在张望,不免抱愧,也不好意思再作流连。

    “好了,后天中午再来。”胡雪岩站起身来说:“再谈下去,邻居要骂人了。”

    到得第三天上午,胡雪岩照例先到阜康钱庄办事,有人告诉他说,“维记”来提了九千两银子,开出数目大小不等的十七张庄票。胡雪岩记在心里,并未多问。

    由于那天到罗四姐家,自觉太招摇了,这天只带了一个跟班,亦未乘轿,而且坐了一辆“亨斯美”马车,在罗家弄口下车,将马车打发回去,步行赴约。本未过午,罗家客厅里还坐着七、八个客户在等候发落。

    “胡大先生请坐。”罗四姐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说:“我马上就好了。”

    “不忙,不忙!你尽管请治公。”

    胡雪岩捧着一杯茶,悄悄坐在一边,看罗四姐处事,口讲指画,十分明快。她的客户似乎也服她,说如何便如何,绝无争执,所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都打发走了。

    “佩服,佩服。”胡雪岩笑道:“实在能干。”

    “能干不能干还不晓得。等我替你买的地皮涨了价,你再恭维我。”

    胡雪岩摸不着头脑,“罗四姐,”他问:“你在说啥?”

    “等等吃饭的时候再同你讲。你请坐一坐,我要下厨房了。”

    厨房里菜都预备得差不多了,炉子上炖着鱼头豆腐,“件儿肉”在蒸宠里,凉菜盐水虾、葱焖鲫鱼和素鸡,是早做好了的,起油锅炸个“响铃儿”,再炒一个荠菜春笋,就可以开饭了。

    “没有啥好东西请你。”罗四姐说:“不过我想,你天天鱼翅海参,大概也吃腻了,倒不如清清爽爽几样家常菜,或许反例可以多吃一碗饭。”

    “一点不错。”胡雪岩欣然落座,“本来没有啥胃口,现在倒真有点饿了。”

    罗四姐笑笑不作声,只替他斟了一杯药酒,然后布菜。胡雪岩吃得很起劲,罗四姐当然也很高兴。

    “你刚才说什么地皮不地皮,我没有听懂。请你再说一遍。”

    罗四姐点点头,“你给我的折子,我昨天去提了九千两银子。”她问,“你晓得不晓得?”

    “他们告诉我了。”

    “从前年英租界改路名的辰光,我就看出来了,外国人办事按部就班,有把握的,马路修到哪里,地价涨到哪里,可惜我没有闲钱来买地皮。前两个月还有人来兜我,说山东路……”

    “慢点!”胡雪岩问道:“山东路在啥地方?”

    “就是庙街。”

    原来英租街新造的马路,最初方便他们自己,起的是英文名字,例如领事馆集中之处,名为Consulate Road,江海关所在地名为Customs Road。上海在战国时,原为楚国春申君黄歇的封邑,当时为了松江水患,要导流入海,春申君开了一条浦江,用好的姓,称为黄浦江,或称黄歇浦,此外春申浦、春申江、申江,种种上海的别称,都由此而来。后人为了崇功报德,曾建了一座春申侯词,又称春申君庙,但年深月久,遗址无处可寻。

    相传建于明朝、地在三茅阁桥、供奉“三茅真君”的延真观,原来就是春申君庙,英国人便将开在那里的一条马路,称为Temple Street,译成中文便是“庙街”。

    英租界的地名很乱,工部局早就想反它统一起来,将界内的马路,分为两类,横的一类从东到西,用中国主要的城市命名,纵的自南至北,以中国的省名命名,因此领事馆路改名北京路,而第二个大城市是南京。便将外滩公园向西延伸的马路,改名南京路。

    庙街是南北向,改名山东路。那是前两年的事,胡雪岩未尝留意于此,所以罗四姐提起这个新地名,他茫然莫辨。

    庙街他是知道的,“呃,”他问:“有人兜你买庙街的地皮?”

    “庙街现在是往南在造马路,那里的地皮,一定会涨价,所以我提了九千两银子出来,买了二十多亩地皮,已经成交了。”

    胡雪岩大为诧异,求田问舍,往往经年累月,不能定局,她居然一天工

    夫就定局了,莫非受入哄骗不成?

    罗四姐看他的脸色,猜到他的心里,“你不相信?”她问。

    “不是我不相信,只觉得太快了。”胡雪岩问,“你买的地皮,有没有啥凭证?”

    “怎么没有”,我有‘道契’,还有‘权柄单’。

    胡雪岩更为惊异,“你连‘小过户’都弄好了?”他说:“你的本事真大。”

    “你不相信,我拿东西给你看。”

    于是罗四姐去取了三张“道契”来。原来鸦片战争失败,道光二十二年签订《南京条约》,开五口通商,洋人纷纷东来,但定居却成了疑问。“普天之下,莫非玉土”,中国的土地是不能卖给洋人的,这就不能不想个变通办法了。

    于是道光二十五年由英国领事跟上海道签订了一份“地皮,章程”,规定了一种“永租”的办法。洋人跟土地业主接头,年纳租金若干,租得地皮,起造房屋,另外付给业主约相当于年租十倍的金额,称为“押手”,实际上就是地价。

    租约成立后须通知邻近的地方,由地保带领,会同上海道及领事馆所派人员,会同丈量,确定四至界限,在契纸上附图写明白,由领事转送上海道查核。如果查明无误,即由上海道在“出租地契”加盖印信,交承祖人收执,这就是所谓“道契”。

    这种“道契”,产权清楚,责任确实,倘有纠葛,打起官司,是非分明,比中国旧式的地契,含糊不清,一生纠葛,涉讼经年,真是“有钱不置懊恼产”,海不当初。因此就有人想出一个办法,请洋人出面代领道契,这原是假买假卖的花样,所以在谈妥条件,付给酾劳以后,洋人要签发一张代管产业,业主随时可以自由处置凭证,名为“权柄单”。而这种做法,称之为“挂号”,上海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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