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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汹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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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你一定能听出来,这是一位潜艇艇长的妻子或恋人为他写下的作品。”
    沉思了一刻,她又补充道:
    “只有她们才能写出这样对大海和潜艇充满真实的想象与幻觉的作品,也只有她们也敢于或者说极自然地将自己融进了大海和潜艇的搏斗之中,最后甚至不自觉地扑向了大海,扑向自己的恋人或丈夫,与他同生同死。”
    她说得大致是对的。虽然江白觉得刚才这支钢琴曲给他的印象绝不限于这一点点。
    这支曲子还给了他一种惨烈,一种明知无望仍要无所畏惧地走向爱和死亡的决心。所有这些情感都是让人不舒服的,痛苦的。
    由于有了这支曲子,余下的时间内,两个人的情绪一直没有重新轻松起来。
    后来,海韵首先释然了。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不该让你听这么沉重的曲子。……我们换点事情做。这样坐太乏味了。”她说。
    “好吧,咱们去海边转一转。”江白同意。
    从二楼走下来时他们还很自然地拉着手。突然,江白的手松开了。
    楼梯下,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站在门厅里,扭过身子朝上面望。
    “是我老爸。”海韵悄悄地提醒他。
    他们一前一后下到一楼的前厅里。
    老头儿五十几岁,不大高,背也有点儿驼,穿一身潜艇兵的没有肩章符号的旧工作服,一双带泥点的旧解放鞋,手里拿着一把花锄和一顶草帽,看样子正要到院里去莳弄花草。
    海韵首先规规矩矩地站住了,做出一付乖女儿的柔顺样子。
    “爸。……这是江白。”
    老头儿将目光转向小伙子。他有一张饱以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他的目光最初是疲惫的,不在意的,然而陡然间,江白觉得它们变得年轻了而且明亮了,充满了警觉。
    “您好,”江白说。对于一位早衰的、星期天只能在旧宅里弄弄花草的老潜艇兵,他应当表示一些敬意。他想。
    “你好。”老头儿说,声音低沉,目光并没有离开他。
    “爸,我们到海边转一转。”江白身边的乖女儿急忙说,一边挽住了江白的胳膊。
    “去吧。”老头儿慢慢地说。
    “再见。”江白规规矩矩地对他点一下头。
    “再见。”老头儿说。
    两个人出了楼门,没有回头。但江白知道自己背后有着一双苍老的目光。走到栅栏门那儿,他仍然不让自己回头。他觉得,那双苍老而又警觉的目光还在盯着他。
    走出栅栏门,江白站住了。
    “你替我回头看一下,老头一定还在背后盯着我呢。”他压低嗓音说。
    她果然回头一望,吃吃一笑。
    “你应当去当侦察兵。你的直觉没错。但是请原谅,他是我唯一的老爸,我是他仅有的女儿。对于一个陌生的闯入者,他不能不防。”
    他们一直朝前走,走过几座跟海山别墅大同小异的庭园,那个江白曾经来过的渔村又出现在他面前。
    渔村前面,越过树林子郁郁葱葱的梢层,他又看到了那座高耸的、曾让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断崖。
    海韵望着他,突然轻松地、揶揄地笑起来。
    “我知道你笑什么,你在笑我!”江白悟出来味儿来了。
    海韵咯咯笑着跑到前头去,他跟着追上来。
    “小心,我要抓住你了!”他虚张声势地喊。
    不知为什么,离开了海山别墅,两人都明显觉得如释重负。
    他们穿过渔村,一直跑向断崖,不笑了,手拉着手,沿着那条相当陡峭的小路爬了上去。
    大海的涛声又在眼前轰响起来。明亮的阳光下,大海的一望无际动荡不宁的墨蓝色似乎变得浅了。海天线在遥远的地方孤状地浮动着,并不走来,像是谁在这幅气魄宏大的活动的油画上添加了一道雪白的惊人的笔触。
    离开海山别墅后的欢乐一点点消失,像是被崖上的海风吹走了。江白和海韵同时沉默下来。
    想到了刚刚听过的钢琴曲。想到了大海和与大海中博斗的潜艇,以及那个在幻觉中与恋人或丈夫走向死亡的少女。这一切都是沉重的。
    海韵已经将稍显单弱的身子向他靠过来。
    “江白,想什么?”
    “没有什么。”他突然不想对她说出自己的思想了。
    一只花白翅膀的鸥鸟孤独地出现在远方的海面上。它还是那天黄昏出现在断崖边的鸥鸟吗?
    “江白,关于你自己,能让我知道得多一点吗?”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
    江白微微一惊,却没有回头。
    “我倒想问问你。那天我们在这里相遇,你一个人站在崖顶上干什么?”
    “就是看看海呗!”
    他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不那么简单吧?……说实话,那天下了崖,我还担心你有啥想不开呢!”
    她轻轻地笑出声。
    “我要表扬我自己了,瞧我多有眼力。我知道我结识的这个小伙子不错,他至少能为一个偶然邂逅的女孩子担一份心。”
    “我接受这种表扬。”
    “一定要知道我在这里干什么吗?”
    “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
    “我在望一个地方。……不,应当说是一段历史。1938年4月16日,中国海军的一支鱼雷艇部队就在前面不远的洋面上与日本舰队护送的运兵船发生过激烈海战。这是二战期间中国海军除广州虎门海战之外仅有的一场海战。此战我军出动鱼雷艇四艘,击沉日寇运兵船两艘,自己损失鱼雷艇一艘。……日本人从不承认有过这一场失败。遣憾的是,因为日本人不认账,南京政府也不承认这场海战发生过。直到今日,仍然没有人在中国海军史上为这场血战写下一笔。”
    说到最后,她的愤慨溢于言表。
    江白侧过身子,惊讶地望着她。那种感觉又在心里泛滥开来:一不小心,这个图书馆专业的女孩子就能让他走进一部几乎还无人涉足过的、沉重的历史。
    “你是怎么知道它的?”
    “我的外公指挥了这场战斗。他亲自指挥的鱼雷艇被日本人重创后,和艇上最后两名幸存者泅渡回到了岸上。”
    江白忽然想起了海山将军墓园里的另一座墓。原来那里长眠的也是一位海军英雄!
    “你不只是一位图书馆方面的专家,还是一位海战史的专家。”他想缓和一下显得沉重的气氛,用一只手将她搂紧,半开玩笑地说。
    “承蒙夸奖。我只是一个业余的专家。”
    他们在崖顶的巨石上依偎着坐下来。那些巨石经过亿万年风雨冲刷,已被磨去了粗糙的表面。
    海韵无语。面对大海,他觉得她的情绪十分沉郁。
    “你看起来不那么振奋。”他没话找话地说。
    “不错。大海有时令人感伤。”
    “因为它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和脚步?”
    “不完全如此。有时候,好像我们中国人自己也不大相信我们能够守住自己的海洋。”
    她仍旧沉浸在由她考据出的且与她的前辈血亲有关系的海战的氛围里。可是他不想让自己总背负着这样的沉重渡过星期天。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历史课吗?……我不喜欢历史课,是因为它总是让我们莫名其妙地为过去的事情承受压力,而人的尤其是青年的本性却渴望轻松。这就如同对待音乐,我宁愿要舒伯特,也不要贝多芬。”
    “这是你的看法,不要说是什么青年的本性。”她从他的怀抱里坐直了,柔软的躯体变得僵硬。
    她生气了。
    一点不愉快在他心中烟一样升腾弥漫开来。这是个自我为中心的姑娘。江白松开她,站起来。
    “海韵小姐,我可以告辞吗?……下午学校还有一个活动。”
    她扭过头,用怀疑的和气愤的目光严厉地望着他。
    “谢谢你一大早跑来看我。如果你觉得我们在一起让你不快活,以后你可以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一点恶毒在江白的受到破坏的情绪里漫漶开来。
    “谢谢你说出了我想表达的意思。除了别的优点,你还善解人意。”
    她被他气得耳根也红了,镜片后面的眼睛水蒙蒙的。
    “我可以荣幸地跟你说再见吗?”
    “我也想请你给我同样的荣幸。”
    “那么再见!”
    “再见!”
    他想,好啊,我们在这座断崖上相识,又在这里分手。
    可是他没走。他发现她背对着他,瘦弱的双肩一耸一耸的。她在哭泣。
    他伤害了一个过分羸弱的女孩子。江白向他走过去,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肩。
    “海韵,我这个人有时挺混蛋的,不过他大部分时间不那么混蛋。也就是说,他的本质是好的。……你肯原谅他吗?”
    她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却不哭了。她用这种方式接受了他的道歉。
    “虽然课程很多,看来我还得再学习一门功课。我得学会怎么给爱哭的女孩子擦眼泪。……我没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我就用军装的袖子擦好了。”
    他做出了一付为她擦眼泪样子。她“卟哧”一声,破涕为笑。
    “你真没脸。”她轻柔地说。
    她原谅了他,并且平静了。
    “我们下去走走吧。站在这里总让人触景生情。”她说。
    两人手拉着手走下断崖。没有沿原路返回去,却顺着海岸线向前走去。江白想起来了,断崖中断了他对城市边缘的漫游,现在他们俩正从他中断的地方继续前行。
    海面上闪动着白亮的光片。海水一波波涌上沙滩,又一波波退下去。海韵索性脱掉鞋子,光着脚追逐沙滩上的浪花。她在这种简单的游戏里竟获得了那么多的欢乐,让江白心里一时间涌满了柔情。
    “江白,快脱了鞋过来!”她嘻嘻哈哈地跑着,跳着,在平展展的沙滩上留下一串弯曲的脚印,一边回头喊道。
    江白朝她挥挥手。即使他还不是正式的海军中尉,他也不想脱下鞋,像一个顽皮的小姑娘那样到海边去玩浪。
    “她表面上看来像个历史学博士,可她是柔弱的。……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柔弱的?”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同时意识到自己更爱她了。
    “你尽情地疯好了,我做一个欣赏者!”他对她大声喊道。
    后来她玩累了,回到小路上来,穿上鞋。他注意到她的脸颊发红,气喘吁吁,由衷地说:
    “今天真好,我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城市越来越远。他们顺着弯曲的海岸线,走向一个荒凉的岬角,走进一座被废弃的灯塔。
    她引他走进了灯塔。
    灯塔有三层。里面空荡荡的,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外文字。
    “这就是著名的Y城灯塔,世界上每一张二十年代以前出的旧海图上都标着它的位置。它原是德国人建的,后来日本人毁了它,又在对面的岸岬自己建了一座。”
    他意识到自己又随她走进了历史。
    “我们是不是可以讲点别的?”
    她吃了一惊,回过头,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着说:
    “对不起,我又走神了,忘了你不喜欢历史课。”
    “你错了,小姐,我喜欢历史课,可我不喜欢一天到晚全是历史课。不喜欢历史课无空不入。”
    她的脸红红的。他看出了她的不安,于是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他。
    他们在这个空旷阒寂、只有海鸥飞进飞出的破灯塔里接吻。他感觉到自己被解放了一样,勇敢起来,热烈地、动情地亲吻着这个瘦弱的、令他越来越多地生出怜悯和爱的姑娘。她响应了他的热烈,闭上眼睛。开始她还是被动的,慢慢地,她完全进入了角色,变得主动和忘我,并轻轻地呻吟起来。
    他内心中升起了一种痛苦之情。他望着她时,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这种痛苦和对另一件事情的渴望。
    “江白……”
    “海韵……”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咱们真要那样吗?……我们已经长大了吗?”
    他的手停止了。他像是进了炭窖,又像掉进了冰窟,又热又冷。
    她迎着他将身体更紧地靠过来,他感觉到一种挤压,她似乎要把自己的躯体挤进他的躯体。他更真实地感觉了她的存在,一个瘦弱的姑娘的发烫的肉体的存在,这个躯体此刻成了一声召唤,一声叹息。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
    “江白。”
    “海韵。”
    “我们还太小。”
    那种由怜悯引起的锥心一般的苦痛突然在他心里苏醒过来。
    “你说得不错。”

“……。”
    “我们离开这里。”
    她从他的怀抱里脱出来,站直了。回头望一望西斜的太阳。
    “我们还没有吃午饭呢。”她突然说。
    他不解地望着她。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会为她这种突然转换话题的能力感到吃惊和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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