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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军中与袁世凯共过事,深知其为人。此人素有大志,才略过人,兼且做事决断坚毅,实乃国中第一可畏可怖之人,我比袁为虎,盖因此也。引虎自卫,事出无奈,倒也无可厚责,可是如今猛虎在侧,凶性尚自收敛未发,却有人要玩虎逗虎,激发其凶暴之性!”说到这儿,徐世昌目视良弼等人,从容说道:“袁世凯如今羽翼早丰,内有文才武将供其驱使,外有南方各派力量欲尊其为首脑,一切均靠他收拾残局,要杀他难比登天。即使杀了他,民军北伐,北洋军溃散,那时候何人可以主持大局,扭转乾坤?”良弼等一惊,错愕间沉思不语。隆裕战兢兢问:“袁世凯既是只猛虎,如今朝廷可怎么办呢,他这只猛虎真要一口吃掉大清吗?”
徐世昌说:“袁宫保审时度势,知大势已去,因而无奈,违心要以民主共和避免内战。但对于朝廷,量他也不敢无礼,优待皇室的一切条款袁世凯若有半点马虎之处,我徐世昌首先便与他过不去。”隆裕感激地点点头,却又问:“那你是赞成退位了?”徐世昌说:“臣是据实而言当今的形势,至于皇室是否退位,臣世受国恩,哪敢出此悖逆不道的言语,一切俱由太后明断便是。”隆裕叹息道:“你们都不拿主意,却要我明断,我心中又苦又酸,神思早乱,怎能拿了这么大的主意。”良弼此时抬起了头,正色说道:“太后,奴才想了,退位之事此刻尚言之过早。我大清精兵还有十多万,若加上蒙藏等处王公的兵力,与南方党人完全有把握一战。请太后暂罢退位之议,只冷眼看袁世凯如何演完这出戏。”善耆、载泽、铁良、载涛、溥伟等人齐声附和,请隆裕罢议。隆裕太后本没有主意,至此只好宣布散会,说择日再行商议。众人退殿出宫之后,载涛拉良弼到一旁密语道:“太后优柔寡断,我等不如联络各王公,以禁卫军中满族子弟为骨干起事,尽杀北京城中汉人汉官,以振我大清皇威。”良弼大惊道:“此举万万不可,若激起全国公愤,不但促大清速亡,且将使我满族惨遭大祸,童稚全灭,难有遗存。”载涛遂止。御前会议无果而终,袁世凯焦虑不安。赵秉钧、胡惟德往见,提议说:“兵权在宫保手中,他们既冥顽不化,驱兵入宫就是。清亡已成定局,宫保还忧虑什么?”袁世凯满面愁容,说:“我将要当大总统,富贵至此已是极致,可若被后人说我是奸臣逆贼,强夺了大清孤儿寡妇的江山,落下千古的骂名,那怎么行呢!你们还有其他好办法没有?”赵秉钧、胡惟德一个劲儿摇头。这时候,南京临时政府已将《临时约法》起草完毕,并迅速通过了参议院的审议,这是部具有宪法性质的大法,除对中国的领土、人民的权利义务等有详尽的规定外,还仿欧美之制,将立法、司法与行政三权分立的雏形也描述了出来,甚至对弹劾总统、审判总统也有专门条款。《临时约法》全文五十六条,虽然简陋粗疏,但将国家的大致形貌勾勒了出来。《临时约法》审议通过后,孙文等便催促留在上海的唐绍仪,要他通知袁世凯尽快迫清廷退位。袁世凯心里急得上火,但隆裕死活拿不定主意,弄得他也大是恼怒,但紧接着孙文发电给袁世凯,2月15日清廷若还不自动退位,则南北双方以前所议定的优待清室的所有条款全部作废。袁世凯接电后坐不住了,他还真对这封最后通牒式的电报感到害怕,若没有了优待条件,要清廷自动退位那可更是难上加难了,但是,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隆裕哭哭啼啼,就是下不了退位的决心,这可怎么办?袁世凯背着手在府内来回踱步,苦思良策。此时忽然张謇发来密电,称自己将秘密赴鄂,策动段祺瑞等将领支持共和,要他们电请朝廷退位。袁世凯见电,猛然心中一亮,立即狠下心来,随即通知段祺瑞等人,要他们通电逼朝廷早下退位决心2月1日,清军将领段祺瑞、王士珍、姜桂题、倪嗣冲、李纯、曹锟等六十四人一齐通电,将矛头指向反对皇室退位的亲贵,杀气腾腾威逼清廷,说:“三年以来,皇族之败坏大局,罪实难数。事至今日,皇太后皇上欲求以安富尊荣之典,四万万百姓欲求以生活之路而不见许,祖宗有知,能不痛乎?国体一日不决,则百姓之因兵燹冻馁死于非命者何啻数万!有鉴于此,吾等谨率全军将士即日入京,与王公贵胄剖陈利害。挥泪登车,昧死上达。”清军将领通电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宫中,隆裕听说北洋军齐反,威胁说要进京城来与皇族论理,这下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禁不住悲从中来,放声痛哭。良弼此刻也是忧心忡忡,但他推测这些将官通电一定是袁世凯授意的,于是一面派出宗社党成员南下汉口等处找这些将领融通,希图以皇恩大义说服大家放弃逼宫,同时孤身进宫安慰隆裕太后,叫她不要害怕袁世凯的虚声恐吓。隆裕双泪长流,问良弼说:
“你说这局面还有挽回的余地?”良弼说:“奴才已派人做军官将领的疏通工作,尽力而为,保大清的宗庙社稷,想历代先皇英灵庇佑,臣一定能劝说得各将领回心转意,脱出袁逆的掌握。”隆裕可怜巴巴地点头,慰勉良弼使尽全力,以收奇功。良弼表了一番决心,然后叩头告退。良弼告退之后不久,袁世凯派了赵秉钧、胡惟德两位入宫晋见太后,要挟隆裕早定退位大计,免得军兵作乱为祸,但隆裕刚得了良弼的话,心下稍安,仍旧不肯表态。赵、胡无奈回报袁世凯。袁世凯听了,恼怒烦躁,大发脾气,骂道:“一定是该死的良弼坏我大事,此人不除,我的图谋难以如愿!”赵秉钧咬牙说:“不如派人干了良弼,良弼一去,太后自然心惊胆裂,乖乖地退位。”袁世凯摇头说:“良弼该死,杀他的却不能是我。唉,再等几天吧。可是我的心里急出了火,这几天好难挨呀。”其实这个时候正有人紧锣密鼓的谋划杀死良弼,这人却不是袁世凯的人,他是正宗的革命党,京津同盟会的军事部长彭家珍。彭家珍,四川人,于四川武备学堂毕业后,便一直在新军之中任职,数年前在日本考察军事时经人介绍加入了同盟会,后来他辗转直隶、奉天等地军中任职,与党人吴禄贞交好而成挚友,情义深重。吴禄贞之死,当时一般传言或认为是袁世凯派人所为,或认为是良弼派人所为,吴禄贞之死,使革命党痛失一举倾覆清朝的机会,因而彭家珍对良弼、袁世凯二人恨之入骨。
张光培、黄之萌刺袁失败后,袁世凯深匿不出,府第内外的警卫也成倍地加强,彭家珍于是决定孤身刺杀良弼,以助共和尽快成功。彭家珍在奉天军中时,曾与良弼的学生崇绮来往密切,故对良弼的情况知之甚熟,暗杀计划定下来后,彭家珍在腊八节的傍晚,穿上军官装束,口袋里装上崇绮的名片,怀揣炸弹,乘马车入良弼府第以崇绮之名求见,哪知良弼却不在家,仆役们请他在客堂内等候。良弼家的客堂优雅洁净,茶炉轻响,洋钟叮当,一片祥和安宁。
坐在这儿的彭家珍怀中揣着炸弹,心急如火,哪能坐得安稳,硬着头皮坐到晚上十点,仍然不见良弼回家。彭家珍便告辞出门,要到外面去寻找。彭家珍跨出良弼的府门,黑洞洞的天上却稀稀落落飘起雪花来了,冷风刺骨。彭家珍驱车刚出胡同,就见外面的大街上一辆马车隆隆驶来,车棚前方高挂着一盏大红灯笼,上写“军谘府”三个字。彭家珍的心情骤然紧张起来,良弼终于回来了。良弼是找禁卫军统领冯国璋商量大事去了,两人过去关系一直处得不错。冯国璋在汉口汉阳大展神威,欲继续进兵武昌时被袁世凯强行调回京师,此后便与袁世凯极少来往,良弼认定二人心生嫌隙,因而暗暗高兴。如今局势复杂,良弼必须找到足够多的盟友,才可以和袁世凯相抗,于是便频频和冯国璋联系,苦心孤诣,要挽救大清。冯国璋谨遵袁世凯的号令,与良弼虚与委蛇着,良弼信以为真,于是在这晚入宫领了腊八粥的赏赐后,便到冯府谈天,讨论时局。冯国璋将良弼接入客堂,殷勤奉茶,见良弼虽然两眼炯炯有神,但两蝆如削,颇有疲倦之色。两人说了一会儿时事政局,良弼便要求冯国璋与自己合作,共保大清。冯国璋唯唯诺诺,心中知良弼要保的是一个即将灭亡的王朝,它虽然还没有宣布死亡,但实际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可精明能干的良弼,殚精竭虑,孜孜以求,不惜冒绝大风险与袁世凯对抗,其想法心志可敬亦复可怜。冯国璋对良弼之才还是爱惜的,肚内明白他的所谋难免一场空,因此在分别时忍不住告诫说:“北京城这些日子越来越乱了,良大人一切还请多多留神。”良弼苦笑一声,然后挺胸昂头,说:“谁想杀我就杀吧,其实一死,我倒是放下了所有的担子,大清的存与亡,就不用再挂怀了。”两人在门前拱手作别,雪花飘飘中,良弼登车回府。将及到家时,却见黑暗的巷子口处停着另一辆马车,半堵着路。良弼一愣。这时随从掀帘递进来一张名片,说有人求见。良弼就着灯笼的微光看见了“崇绮”两个字,连忙下车。崇绮是良弼在奉天讲武学堂讲学时的得意门生,今多事之秋,他雪夜来访,良弼感觉心中热乎乎的。下了车,看那辆车旁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快步走来,口中说:
“崇绮有要事密报老师。”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良弼恍惚间觉此人和崇绮的身形不大一样,正自疑惑,那人已将炸弹捧到了手上。良弼蓦然惊道:“刺客终于来了!”良弼惊慌中急奔家门方向而走,口中高叫道:“有刺客,卫兵快来。”彭家珍纵身赶上,大笑说道:
“为了民主共和,我不惜一命而来,你又何必吝惜区区一条命呢!”说着奋力投出炸弹。“轰隆”一声巨响,良弼倒地,一条腿被当场炸断。而乱飞的弹片旋转过来,击中彭家珍的头部,彭家珍倒地身亡。良弼被赶来的卫士抬入家中,急招大夫施救。第二天,良弼醒了过来,这才知自己未死。随即赵秉钧满脸惶恐地也来探视,安慰良弼一番,又大骂革命党惯于暗杀。
良弼疼得皱眉咧嘴,赵秉钧当下就荐了一位中医大夫,说他以中药止疼灵验非常。良弼的家人马上打发人去请,良弼服了止疼的中药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心跳气短,神昏脉弱,眼看着即将毙命。家属子女齐集堂上,慌乱一团。良弼忽回光返照,睁眼对众人说:“我死,大清亦亡,二百余年的赫赫皇朝,怎能没有一个殉葬之人呢。”家属子女齐声大哭起来。良弼说:
“你等哭什么,我是军人,死何足惜,大清将亡,我又岂能独存,刺我者,乃是我真正的知己。”良弼说完话,闭目而亡。良弼挨炸后,京师之地的皇族人人自危,风雨满城,满清的王公贵族闻风丧胆,草木皆兵。良弼的死讯传出后,宗社党的党徒哗然而散,大家都怕炸弹会落到自己头上,于是惊慌失措,纷纷夺路而走,或逃往天津租界,或逃往旅顺租界,北京的保清骨干一下子几乎全跑光了,只剩下了肃亲王善耆。善耆坚决不走,他要看大清到底亡于何人之手。隆裕太后吓得夜不能寐,良弼之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环顾朝中,如今大半成了袁世凯的人,而载沣等早默认了民主共和,对大清朝心灰意懒,不愿和袁世凯对抗了。在军政各界,袁世凯可说再无抗手。善耆虽然表示永保大清,但他没有什么势力,孤身一人又能怎么样呢!隆裕此刻才确知大清朝无法维持了,无奈决定尽快退位,在良弼死后的第三天,隆裕下令召集王公大臣商议退位大事。可是很多王公离京出走了,在京的许多王公大臣也因担心安全问题而不敢出门,最后,只载沣,善耆、诒、赵秉钧、胡惟德等寥寥几人应召而来,入宫跪倒向太后请安。隆裕怀抱着溥仪,哭倒在金銮殿上,抹泪说:“梁士诒呀,赵秉钧呀,胡惟德呀,我母子二人的性命,可全在你们三人的手中啊,你三人回去好好对袁世凯说,务要保全我母子的性命啊!”赵秉钧、梁士诒等也伏地而哭,发誓说一定保护太后皇上安全,并竭尽全力为皇室争取到优待条件。隆裕就说:“大清不行了,众人皆不肯说,要我做这个主,我今日只好做这个主了,你们回去告诉袁世凯,让他准备好退位诏书。纵然列祖列宗骂我,但只要能保全皇上的性命,我也无法顾忌这些了。”说完了该说的话,隆裕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赵秉钧、梁士诒、胡惟德等也感心中恻然,就大叩其头,说:“太后圣明,我等一定将太后此意告知袁宫保照办。”袁世凯得赵秉钧、梁士诒报告,知隆裕终于决定退位,长长地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