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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纪律淡薄的会党人物,学堂的约束一松,他们就放纵起来,喝酒闹事,打架斗殴,有时甚至打出校门,在社会上混闹。弄得绍兴城的士绅们眉头大皱,便在暗地里称大通为“强盗学堂”。秋瑾到任时,学堂外面墙上竟然出现了揭帖,痛骂大通学堂为匪巢,秋瑾见了,恼火异常,又伤心不已。
王金发大怒,猜测揭帖是劣绅宗阿八所为,便提了两个大拳头,要去找宗阿八理论,秋瑾拦住,说:“不忙,你我先整顿学堂内部纪律。”
秋瑾于是着力整顿校风学风,训导严厉、惩戒无情。军训时,学员的动作散漫不到位,秋瑾便用倭刀背砸了过去;野外训练,该卧倒不卧倒的,该下水不下水的,秋瑾便手脚并用,强行推到,或者提脚踢入水中。学员们惊悚畏惧之余,一个个认真训练,哪敢怠慢,以前的无拘无束吊儿郎当,一下子荡然无存,见秋瑾如此认真,其他教员也人人敬服,兢兢业业,各司其职,不敢再懈怠荒嘻了。
秋瑾又将学堂内熄灯及起床时间作了严格规定,凡起床、熄灯、上下课之时,皆吹军号,将学员的生活、学习,全按军事化程式进行管理,纪律严明,措施强硬,学员们见秋瑾自己首先身体力行、一丝不苟,也便一齐凛遵、莫敢有违。
到新学员进校,老学员毕业的时候,大通学堂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引得绍兴城的人刮目相看、赞叹夸奖。王金发及其他教员没口子夸秋瑾能干,王金发高兴之余,又请示秋瑾学员的毕业及新学员入学的典礼该如何安排。
秋瑾说:“你备下几桌酒席,我来邀请绍兴的头面人物前来捧场,这样就无劣绅敢对学堂指手画脚了。”
王金发连竖大拇指,说:“好主意,高明,高明!” 典礼那天,大通学堂内鞭炮齐鸣,喜气洋溢,鼓乐声中,绍兴知府贵福与山阴、会稽两县的县令以及本地有名的士绅鱼贯而入,前来恭贺。秋瑾脸带微笑,拱手将知府县令士绅们迎到贵宾位置坐了,然后一挥手,鼓乐立停,人声寂静。学员们列成方阵,各教员肃立于方阵之前,均屏声静气,耸立如松。
秋瑾先向贵福点头致意,贵福亦点头应答,秋瑾便大声宣布结业暨开业典礼开始。典礼第一项,乃是毕业学员的军操表演,本来排成方阵的学员们,随着王金发的口令,忽而变成竖列的两行,接着表演正步行走,只听脚步嚓嚓,衣袖唰唰,动作如线划过一般整齐,而人人表情恭谨严肃,甩手跨步之间,英气扑面而来。接着是持枪表演卧倒、匍匐等项,项项精彩,表演完毕后学员们一齐向主席台上行礼,嘉宾如贵福等人使劲地鼓掌,对学员的表演尽皆赞赏不已。
典礼一项一项的进行,井井有条,隆重而庄严。知府贵福看得心中佩服,悄声对两个县令说:“秋瑾虽是女士,可看她如此干练威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山阴县令李钟岳说:“她的字叫‘竞雄’,就是要和男子争雄的意思,绍兴有这样的人才,也是知府大人的福分呀。”
贵福呵呵而笑,满脸喜意。
典礼的最后一项是知府大人致训词,秋瑾宣布之后,王金发即引导师生大力鼓掌,气氛热烈,给足了贵福面子。贵福站了起来,笑吟吟走向主讲位置,然后开讲,将大通学堂纪律严明、作风正派大大的夸赞了一番,说大通的校风学风堪为办学的楷模,说着说着,贵福话题一转,将大通的成绩都归于秋瑾名下,说她训导有方、措施严厉,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奇女子。
讲到这儿,学员们又鼓起掌来,贵福一激动,就宣布自己代表绍兴府衙,送给大通学堂一副对联。他将秋瑾的字“竞雄”拆了开来,凑成“竞争世界,雄冠全球”一联,大声念了出来,这八个字嵌上了秋瑾的字,又将教育兴国的意思寓含在内,对秋瑾及大通学堂都算捧了个十足,秋瑾就带头鼓起掌来,两个县令一众绅士及众师生也全“哗哗”鼓掌,贵福在掌声中结束了训词,满面笑容的就座。
秋瑾此时宣布典礼结束,然后引知府县令和众绅士赴宴。宴会上,觥筹交错,气氛融洽,秋瑾的酒量又好,口才又高,举止也干练潇洒,哄得贵福等人眉开眼笑,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就纷纷表态支持秋瑾的工作,要秋瑾再接再厉,将大通学堂办成绍兴的骄傲。
此后经贵福等人宣扬推崇,秋瑾名声大噪,办学有方的声誉到处传了开来,劣绅之流是不敢再捣乱挑衅了,反惹得绍兴一带的学堂艳羡不已,络绎派人来邀请秋瑾前往讲学传经,而以位于西郭门外十五里东浦镇的热诚小学堂与位于浔溪镇秋瑾好友徐自华办的浔溪女校的邀请最为诚恳。王金发好生高兴,说:“秋大姐,人家邀请你,咱们大通好有面子,你去外面讲学,还可多发展些同志。”
秋瑾说:“我只怕到大通来得少了,这儿的纪律又松弛散漫,大通是浙江光复军的大本营,可不能乱了。”
王金发笑道:“大姐放心去吧,你的治学办法,我也学到了不少,你只需要每早来学堂巡视一圈,叮咛一番,大通就无人敢散漫懈怠了。”
秋瑾考虑了一番,就兼了热诚小学堂与浔溪女校的巡回讲学。 秋瑾家住绍兴塔山南麓的和畅堂。每日一早,秋瑾坐船从家里赶到大通桥下,上岸后进大通学堂处理完校务,然后牵出一匹白马,策马扬鞭赶往热诚小学堂或浔溪女校讲学。
她乘的船都是家中的仆人阿金摇橹,阿金小心翼翼在晨雾里摇船顺运河而来,秋瑾穿横排一字襟男装,有时也穿西装,戴着鸭舌帽,稳稳坐于小舟之上,膝上横放着在日本时买来的倭刀,面前放一壶酒、一碗虾。晨风习习,鸟语清脆,船头激起细浪,波波而响,秋瑾就喝一口酒,吟一句诗。到了大通桥下上岸时,岸上往往聚拢着一群小孩子,小孩子对秋瑾的男装既惊奇又羡慕,眼睛骨碌碌转动,围着秋瑾上下细看,却怯生生不敢说话。秋瑾就笑一笑,伸出手来摸摸离她最近的孩子的脸蛋,被她摸过的孩子受宠若惊,其它孩子则又是嫉妒又是渴慕。有时聚拢的孩子太多,秋瑾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性急的王金发便从学堂大门冲出来,一声大吼,将众孩童吓得四散奔逃。
致过早操后的训示,处理完该她决定的一些事务,学堂的杂役就将马牵出来了。秋瑾手持紫红色马鞭,昂然上马,扬鞭驰骋,或往热诚、浔溪去讲课,或往杭州、海宁一带去联络新军。不长时间、浔溪女校的校长徐自华及部分教员学生、浙江新军的管带朱瑞等人都在秋瑾的联络引介下,加入了同盟会。
这时候徐锡麟在安徽安庆陆军小学堂会办任上,工作也是异常辛苦勤谨,总办因病未到任,他这个会办实际上主持着校务。徐锡麟为了实施“捣穴覆巢”计划,极力要将官做大,不阐劳苦,以会办身份,亲自给学生们上课,每日的军操及每周的野外训练,他也次次亲临,严加督导,当时正是初夏时间,安庆城内烈日当头、酷暑难当,徐锡麟观操或是督导训练,却从不张伞,任烈日曝晒、汗出如浆,和师生们同甘共苦。
有一天学堂组织在安庆城外龙珠山举行野外军训,忽阴云密布,雷声震耳,暴雨即将来到。军训的师生惶恐四顾,野山上却哪有避雨之处,大家又都没带雨具,遂央求徐锡麟要速速返校。
徐锡麟大怒起来,厉声说:“军训时连淋雨都怕,打仗时怎能舍生忘死?继续训练,雨再大也不许中止!”话未说完,暴雨挟着狂风便呼啸而至。徐锡麟呼喝指挥,领着众师生硬是在雨中完成了所有科目的训练,这时候,大家一个个都是落汤鸡了。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徐锡麟领着师生返回学堂时,天上早云开雨停了。安庆街上,走着一队湿淋淋的军校师生,引得市人指指点点,啧啧赞叹。学生们也以冒雨训练为荣,这时候分外卖弄精神,昂首阔步,走步甩手均铿锵有力,俨然训练有素的精兵。
徐锡麟督导严厉、办事认真的名声渐渐传到安徽巡抚恩铭的耳中,恩铭喜道:“人才难得啊,在陆军小学堂做事,将徐锡麟大材小用了。”于是升他为安徽巡警处会办、巡警学堂会办,这两处地方的督办均因故不能到职,因此徐锡麟仍是以会办身份主持工作。
巡警处为安徽一省巡警的主管机关,是个举足轻重的要害衙门,徐锡麟以会办而领衔,权高职重,巡警学堂则是培养巡警的正规学校。徐锡麟这一升迁,引得安徽的官场人物纷纷侧目,私下议论说:“徐锡麟怎如此得巡抚青目,一下子就跃进了这么要害的部门?”
徐锡麟装出对恩铭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样子,干事情也更加卖力,事事以身作则,雷厉风行,将巡警处的工作抓得井井有条,巡警学堂也办得轰轰烈烈,喜得恩铭连称自己慧眼识才。这时候,光复会员陈伯平、马宗汉已由日本的警监学校毕业,徐锡麟便写信请他二人来安庆,安排他们在巡警学堂任教,佐助自己。
同在长江边上的芜湖,与安庆同属安徽省重镇。徐锡麟在安庆官场混得春风得意之时,陶成章、陈独秀、刘师培三个人正在芜湖悄悄的宣传革命、联络同志。陈独秀当时组织的公王会,会员已达五百多人,在安庆建有分会,安庆新军内各个兵种里都有岳王会的人,实力相当雄厚。刘师培则以光复会的名义秘密活动,发展了一批学界人物为会员。陶成章这时已加入了同盟会,他是以同盟会的名义,在芜湖联络军界人物,同时也在会党中发展组织。
徐锡麟打听到芜湖的情况,自己不好出面,就派了目标较小的陈伯平到芜湖,欲和陶成章等商量秘结力量,共谋暴动。陶成章听说陈伯平来了,立刻转移住处,避不见面,同时告诉陈独秀、刘师培,不能见陈伯平。
陈独秀、刘师培惊问:“陈伯平是徐锡麟派来的人啊,难道徐锡麟叛变革命了?” 陶成章摇摇头,说:“他已入清廷的官场,富贵名利皆可改变人的信仰,我等不可不防,还是谨慎为好。”
徐锡麟是陶成章当年介绍入光复会的,他二人的来往也比较多,如今陶成章这样说话,自然有其道理,陈独秀、刘师培遂也和陈伯平避不见面,以免生出意外。
原来蔡元培、陶成章等相继入同盟会后,光复会的许多会员也纷纷参加了同盟会。这时陶成章曾赴安庆动员徐锡麟入同盟会,徐锡麟却坚决不入,板着脸说:“我与孙文宗旨不同,同盟会不入也罢!”
陶成章心下不喜,将同盟会的宗旨章程讲了一番,称两会章程并无大异之处,力劝徐锡麟与同盟会合力共谋革命。徐锡麟却仍然摇头,瞪眼说:“我素鄙孙文的为人,怎能入他的会,孙文党羽虽众,却只知胡闹,连累无辜死伤枕籍,我决不受他节制。”
陶成章废然而退,后来听说徐锡麟在恩铭恩宠之下,样样事情皆干得十分卖力,平日与安徽的高官交往频繁,称兄道弟,行迹可疑之处甚多,遂对他戒备起来,恐芜湖党人情况被他知道,他若一朝真的心贪富贵、变节降清,则党人命运不堪设想,因此才联络陈独秀、刘师培拒不与陈伯平见面。
陈伯平无功而返,将陶成章等拒不见面之事告诉徐锡麟。徐锡麟大怒道:“没有你等的配合,我难道便不能独举义旗吗?”于是写信,请秋瑾速来安庆相见,商讨要事,不再理会陶成章等人。
秋瑾接到徐锡麟信后,先乘火车赶往上海,再乘轮船沿长江上溯安庆,见到徐锡麟时,秋瑾却不由大大的一怔。
如今的徐锡麟一身警官装束,威风八面,顾盼间颇具势派,和初办大通学堂时的形象是截然不同了。秋瑾不禁笑了起来,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徐兄如今在官场混得如此得意,还能狠得下心来反满?”
徐锡麟脸色攸变,恼了起来,恨道:“连你也这样看我,徐某光复河山之心,日月可鉴,别说做这小小的道员,就是清廷将总督巡抚给我做了,我也宗旨不变,一朝乘时而起,即为我汉种复仇,杀尽天下满人!”
秋瑾笑道:“小妹开个玩笑,你就沉不住气了,看来徐兄的修炼功夫还要再上层楼才对,否则稍稍露出些苗头,你就难得恩铭信任了。”
徐锡麟摇了摇头,肃容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我说正事要紧。我欲在安庆发动起义,需你在浙江响应,请你来,正为协商此事。”
秋瑾敛了笑容,拱手郑重说道:“愿闻徐兄的计划。” 徐锡麟说:“七月八日,是巡警学堂甲班毕业的日子。毕业典礼,旧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