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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不如干我们这一行的,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从来都是要让顾客满意的,最后往往把自己弄得一身都是毛病。
我说,小姐,我介绍给你的这个医生还是讲职业道德的,在他那里治病的可多了。这样吧,他要是不治好你的病,我就让他不收你的钱,这总可以了吧!
小姐似乎还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小姐才说,先生,你既然把这个游医说得这么好,好像我们这些女人身上的病,他都能够医治好,那我就跟你去试试吧。
这是游医让我出来拉客获得的第一单生意。我一定要让游医拿出真功夫来给这个小姐治病。在和小姐往游医开的诊所走的时候,我都能够感觉得到小姐肚脐眼儿上掉的坠子,这会还在亮闪闪地照人眼目。
五
严冬生出事了。就在我最担心会出事的时候出事了。
这几天,我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可能会出点事,因为我的眼皮一直都在跳个不停。我甚至在右眼皮上贴了一小块红纸来避邪,不过效果却并不好。我想到过我可能会出事,因为我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帮游医贴广告,弄不好就会让城管捉住了。我也想到过华仔可能会出事,华仔因为被骗去了一千块钱,人差不多都快要急疯了,他说他不弄回来这一千块钱,就绝不会罢休,因为在这一千块钱里,还有我、严冬生和齐巧儿的一部分。华仔可不像其他被套进去搞传销的人那样,急疯了就想到要向亲戚朋友下手。他说天底下肯定不会只有他一个倒霉蛋,他要像那些套他的人一样也去套几个倒霉蛋,把自己被骗去的钱弄回来就算了。这毕竟已经涉嫌诈骗,我想肯定会有太大的风险。我也想到过齐巧儿会出事,说句大实话,我对齐巧儿离开我们,一个人去做保姆帮助一个男人带孩子,最不放心了。说不定齐巧儿哪天就出事了,而且一出事就有可能是大事,可这又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尽管我和齐巧儿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是我知道齐巧儿还是喜欢我的,因此每当想起齐巧儿,我就会感觉到一阵阵的心疼。
我真的就没有想到过严冬生会出事。他帮城市人搬运东西,靠自己的一身劳力去挣苦力钱,这又能够出什么事呢?可是这严冬生还真的就出事了。
我像往常一样,差不多到了深夜十二点钟才贴完了一百张广告。现在给游医贴广告比当初要难多了。可能是上头的看到他们花了那么多钱请人来清理,却并没有看见有多大效果,于是便给城管的打招呼,要他们加强城市巡逻,特别是对一些清理了又很快出现的地方,更是要盯紧了。这给我贴广告增加了不小的难度。但是,我为了要挣到钱,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否则怎么会有铤而走险这个词呢!不过为了尽量不出现麻烦,我在刷糨糊和贴广告之前,进行东张西望的次数明显比以往多了,这样我要贴完一百张广告用的时间就会更多了。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我们租住的这套房子里。我原以为严冬生这会儿早已经做好晚饭等着我了。自从齐巧儿搬出去当保姆给人看了孩子以后,跟着华仔也搬出去了,华仔说,为了弄到钱,他必须搬过去住,因此他们都很少回来。这样这套房子就只有我和严冬生在住了。每天晚上都是严冬生回来把饭做好,然后就静静地等着我回来一道吃饭。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会感觉到气氛非常压抑,除了感觉到很饿需要吃饱饭以外,我们都感觉不到这饭菜还会有香味。我给严冬生说,你就不要等我了,我在外面的时间长,你等不得的。严冬生说,艾春望,你在说些什么呀,你要是不回来,那这饭我也不会吃了。如今齐巧儿出去了,华仔也出去了,我们要再不在一起吃饭,这还叫什么事啊!于是每天每天,严冬生在做好晚饭以后,就都要等着我回来一道吃饭。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哪?不仅没有做好饭菜,而且严冬生也不在房子里。莫非他也去给人贴广告了,可是并没有听他说起过啊!而且即使就是去帮人贴广告了,这会也应该回来了呀。我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我想,这严冬生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要是出点事,这就要命了。我们在这样的一个城市里,举目无亲,要是出了事,那我们就只会束手无策。我感觉到很饿,我于是过去把锅里烧上了开水,然后煮了点面条吃了。这时候严冬生还没有回来。我的肚子不饿了,可是我的瞌睡却来了。我想,我就睡到床上去等严冬生吧,但愿他不会出什么事。我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天亮了,我从睡梦中醒来。我发现严冬生昨晚上还真是一夜没回。这时,我才真的有些慌了。茫茫人海,我又到哪里去找严冬生啊。我打算草草做点饭菜来吃了,然后就先到立交桥下去看看,看看严冬生是不是在那里。如果在那里,那我就要问问他,昨晚上怎么不回来住。要是严冬生不在,那我就要问问在立交桥下等活儿的人,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严冬生去哪儿了。可是正当我放下碗筷,有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来了。这个人进门就说,你就是艾春望吧?
我说,你是谁?我就是艾春望。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呀,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人说,你不认识我,可严冬生认识你呀!
我听这个人说到严冬生,我的心就一紧。我说,你快讲,严冬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个人说,就是。严冬生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他确实出了事,现在就住在一家个体医院里,正等着做手术。
我说,严冬生要做手术,这都是为什么?
这个人说,你跟我走吧,一会儿你就会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昨天,严冬生好不容易才等来了一趟活儿。是一个男人跑来让他帮助搬一个冰箱。这个男人要搬家,从一幢楼的二楼搬到另一幢楼的六楼。小件他和他老婆都搬得差不多了,可能是搬家搬得太累了,也可能是这冰箱太重了,他们没有再搬,就跑到这里来找人帮助搬。本来他是要找两个人的,但是严冬生想了一下,就说我一个人搬就行了。于是他就跟着这个人去搬冰箱了。
严冬生尾随着这个人来到他家,看见这家人早把一个家搬得七零八落,满地的废弃物,纸屑和破旧鞋袜,被扔得遍地都是。在饭厅一角,放着一个很大的冰箱,这个冰箱看上去还非常新,可能是最近才买的。严冬生试着去搬动了一下这个冰箱,发现它确实很沉,但是好像还能够搬动它。于是他就拿出他带来的绳索,像捆犯人一样地把这个冰箱捆背上了,然后他就开始背着这个冰箱下楼。严冬生感觉到这个冰箱非常重,比他以前帮助搬运过的冰箱重多了。这冰箱一压上他的肩背,他就感觉到他的骨头就好像是要散架了。他从二楼下到一楼,就感觉到已经是汗流浃背了。然后他又从一楼开始向另外一幢大楼走去,他走啊走啊,终于来到了这幢大楼下面,他长长地歇了一回气,然后就开始向六楼爬去。这回,他可真的就是在爬,他把一双手紧紧地抓了楼梯扶手,腰弯下来就像是一个大虾米。他只感觉到他的手心在出汗,他的双腿在打战。这背上的冰箱就像是一具僵尸,当然也可能就是一座大山,压得他都要趴下去了。他想一定要坚持住。有一段时间,他在心里埋怨这家人,你要换房就应该换高层公寓,这样搬这冰箱什么的,就可以乘坐电梯,就不会遭这样的大罪了。要不就买一楼、或者二楼,这样也同样不会受这样大的罪。不过,严冬生自己都感觉到这很好笑,买二楼,他刚才不就是从二楼把这冰箱搬出来要搬上六楼的吗,从二楼再搬到二楼,亏你能够想得出来。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不想遭这个罪,莫非还要让这些城市人来遭这个罪么?自己从东山跑出来,不就是要出来遭这个罪的么,不遭这个罪又怎么能够挣到钱呢!严冬生的汗淌成一路,从一楼一直淌到了六楼。当他把冰箱背到六楼这户人家,他就笑了。不过这笑看上去倒更像是哭。他刚要把冰箱放下来,却一屁股就坐下去了。他听到咔嚓一声响,脚踝处发出一阵锐痛,他知道这是冰箱把他的脚踝压断了。他想,自己的脚踝压断了不要紧,这冰箱可千万不能够出什么大事啊。
还好,这冰箱只是被擦着了一点漆。主人跑过来正准备骂他几句,见他的脚被压断了,就不骂了。主人说,压着腿了?
严冬生说,我不知道,可我怎么会起不来了呢。
严冬生这会之所以会起不来,一是由于他的脚踝被压断了,二是他确实感觉到太累了,因此就起不来了。
这家搬运冰箱的主人有些慌了,就赶紧跑到立交桥下,来找平时和严冬生在一起等活儿的人,把他送到附近的一家个体医院。待把严冬生送到医院,这家主人就悄悄地溜出来跑了。几个和他一起等活儿的人,要去找这家人算账。严冬生说,算了,还能够把人家咋样呢?脚是我自己弄伤的,我还把人家的冰箱,都弄掉了好大的一块漆呢,人家没有让我赔偿,这我就觉得很幸运了。况且,在这样的城市,我们算得过人家吗?我想请你们明天去告诉艾春望一声,免得让他为我担心,我们可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严冬生和这几个人身上差不多都没有钱,好说歹说,才总算让严冬生住下来了,至于要给严冬生接骨,那就只有等到交了钱以后才可以做了。
我和这个人来到医院,见严冬生这会就躺在一张病床上。这张病床看上去脏兮兮的,就像是我帮助贴广告的游医使用的病床。我很怀疑这家个体医院,是不是真的能够治好严冬生的脚踝。这时一个护士模样的女子过来说,要去大医院也可以呀,不过不收你们千儿八百块的那才怪。我们这里接一次骨,才收三百块钱,这已经很便宜你们这些人了。我知道严冬生身上并没有什么钱,所以他才会在这里整整挨了一夜,而没有人愿意出来为他接骨。我于是很快就过去交了三百块钱。
医生在给严冬生接骨的时候,严冬生一声也没有吭。可是我看见在他的眼睛里,这会却分明有泪水在往外流。我说,严冬生,你是不是很疼?要是很疼,你就喊就叫吧。反正我们是交了钱的,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严冬生说,我没有感觉到疼,我只是感觉到难受。
严冬生这么说话,让我也隐隐感觉到了难受。
六
我在最不应该看见齐巧儿的地方看到了齐巧儿。
我发现这城市的街道永远都不会有黑夜,最多也就只有黄昏。我就是在这黄昏般的黑夜里开始出来为游医贴广告。我又来到了这条街道,这条有很多发廊和洗头房的街道。我第一次出来贴广告,就是在这条街道上,现在我又来到了这条街道。我对来这条街道好像都有了瘾。有时候,游医并没有让我来这条街道贴广告,可是我在不知不觉中就来了,这使得游医都非常不高兴。可今天却是游医要我来这里贴广告的。游医说,我今天去那条街,看见墙壁上的广告都被清理干净了,我们必须得再贴一些上去了。你今晚就去,怎么样?我说,又还能够怎么样,我今晚去贴就是了。
我于是一只手里抱了一捆广告,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灰色塑料桶,就出来了。我现在才真正弄明白,游医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提灰色塑料桶,这是因为它的颜色更接近于这个城市的夜色,这更有利于我出来贴广告。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城市在创甲级卫生城市,因此城管出动越来越频繁,我出来贴广告已是越来越危险。风声最紧的那几天,我有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出来贴广告,倒不是我不想出来,是游医不让我出来,他怕暴露。这样,我就只有利用白天出来帮游医拉客了。可是游医说,这几天创卫工作已经结束,城管的又管得松了,因此就又要我出来贴广告了。游医说,现在必须抓紧贴一些广告出去,这能够表明我们的存在。现在一些专科医院已开始在报纸和电视上做广告,我们要是再不贴广告出去,让那些不好意思去专科医院的人来我们这里治疗,那我们就真的要完蛋了。
我在一棵树下站了很久。我这会儿又开始东张西望,当我确信在附近没有城管时,我就开始在一处灯光很暗的墙壁上刷糨糊,我把糨糊刷得非常多,这样当广告贴上去以后,就不会让风吹下来了,更重要的是就不容易让人揭下来了。我知道这个游医对我贴广告是非常认真的,要是有空,第二天他通常都会出来检查,发现少贴了一张,他都会扣我工钱的。我不知道他对我为什么会这么凶。不过好在我这人做事从来都很认真,我才不怕你检查呢。或许就因为我做事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