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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子从M银行的支行出来时,看到对面马路上有一个男子急匆匆地向银行走来。他是总务科长热田,脸稍微有些苍白。
无须推测,热田肯定也是收到了字佐美很客气的威吓信(从字面上看,确实是威吓信),特意赶来的。
“总务科长热田,他把什么秘密向宇佐美披露了呢?”弓子想。
弓子自己的事情是曾同上司有过暧昧关系,这种事情是哪家公司都有的,本没有什么稀奇。
一年前……
弓子迷上了技术部的男子S,不小心怀了孕。弓子一开始就很清楚,S是有妇之夫,不会同自己结婚。可他豪爽而有魅力,是弓子喜欢的那种男性。当时,弓子33岁,还不曾结婚,长得并不怎么漂亮。S引诱弓子所说的话简直粗野极了。深夜两个人在小吃店里喝醉之后,S说:“反正是一所空房,借给别人也不会损失什么,今晚怎么样?”
弓子一听S这句无礼的话反而麻木了。两个人旋即到旅馆去。当S知道弓子怀了孕时,便说:“房钱太贵了。”
于是S给了弓子20万日元人工流产手术费,同时说道:“到此全部结束。”
他就这样退场了……
这以后,弓子带着一种屈辱感躺在非法开设的医院的手术台上。
弓子虽然明白这是自作自受,但心里还是留下了创伤。
不过……
不吃香的老小姐自有老小姐的自尊心。尽管如此,弓子还是把自己对S的怨恨和盘托出,告诉了宇佐美。她觉得自己已将创伤里的脓全部挤出来了。
一封索取钱财的信,若无其事地从宇佐美那里寄来了。
自然是照办。
可是……
对于收到宇佐美那封官样文章的威胁信并都照办了的人,宇佐美的死亡实在是一个冲击。
受到冲击的不仅是横沟、三隅、松下、柴浦……还有总务科长热田,人事科员中西、村山、中岛。
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感到恐怖、愤怒和痛苦。他们推断字往美水太郎是被人害死的。他们想起富有宇佐美特点的、右侧向上倾是很厉害的字体,每一个字就像一匹腾跃起来的马。
他们还有另一个共同点。
这些人都有权相像的地方:他们对自己告诉过字佐美一些什么事,对收到了威胁信,对自己照信上所说的去做了等等都噤若寒蝉。因为稍不留意将这些事漏了出来,自己就会成为重要的嫌疑犯。
五“宇佐美木太郎被害案件侦查总部”暂时解散了。案件发生已经有6个月了。
出事的当时还是冬天,寒风凛冽。而现在,5月也已经要结束了,周围一片新绿。
随着侦查工作的延宕,自杀论在侦查人员中间蔓延,这便成了解散“总部”的理由之一。侦查这项工作也需要热情,而自杀论抬头,就使侦察员们的士气低落了下来。
“是13日星期五发生的事情,而且嫌疑犯有13名,一开始就倒霉,所以我们才钻进了迷宫……”有的便衣警察小声地说起挖苦话来。
在解散之前,侦查一科科长木村、主任光野、署长高桥这三个人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侦查一科科长比较强烈地主张解散。即使他不这么主张,由于近来案件连续发生,侦查人手又少,势必不允许像现在这样,把多数侦查人员投入没有希望破案的侦查中去。
“断为他杀,是估计错误啊!”木材科长带点遗憾的口气说。
光野和高桥却默不作声,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不过,高桥的表情似乎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光野说:“我对解散没有什么意见。再这样继续侦查下去,大概也别指望出现新的情况。不过,这件事是不是先不作了结,而是把侦查规模缩小,这一项任务是不是交给我来办?”
“就是说,你还不死心?”科长说。
“是的。”
“是不服气?”
“不。不是也有‘待机侦查’的做法吗?就是说,在耐心等待时机的过程中,对方会露出破绽来。我想,这件事就属于这种情况。”
“恭候式的侦查?”
“请让柴田和河西两位便衣跟我。”
“好吧。”侦查一科科长木村答应了光野主任的要求。
三荣公司的打字员村做弓子的辞职,是在案件发生之后的第六个月,换言之,也可以说是在案件进入迷宫若干月之后。
“母亲去世了,没人料理家中的事,父亲的年纪又大,所以我现在想回家去……”
这是村濑弓子向上司提出辞职申请的理由。
弓子的母亲去世是事实。还了解到,弓子家的第三个男孩尚在高中二年级念书,住在家中。出现这种家庭情况时,不同意辞职是比较难的。虽然如此,弓子的上司还是不止一次地称赞弓子打字熟练,想尽可能地挽留她。这倒不是上司在恭维弓子,在业务上,弓子确实是既快又正确。
可是弓子执意要辞职,上司无可奈何,只好接受了她的辞呈。
当然,弓子向同事们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这个感觉抑郁的工作场所,自从那个案件发生以来,只要事情没解决,就存在着一种谁都是怀疑对象的气氛。我讨厌这种气氛。”
大概这也是弓子要离开公司的理由。
辞职的那一夭,弓子只带了一只旅行用皮箱,轻装离开了公寓。
弓子把电视机和立体声唱机慷慨地送给了女同事。
她举起手来,招呼一辆出租汽车停下。
“飞机场。”
弓子报出了去处。
要是公司里的人听到弓子这个去处,恐怕要觉得诧异了。因为弓子的家乡在某山沟的农村里,需要先坐三个小时的火车,然后再乘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
一个小时之后,弓子已经是飞机上的乘客了。
飞机起飞后,弓子从机上的小圆窗里俯瞰F市的景色。
“和这个F市分别了。”弓子想,但并没有感伤情绪。
F市是一个地方都市,这里的社会就这样,一有什么动静就相互传播,弓子感到它和家乡一样讨厌,因为那里左邻右舍的眼睛真是烦死人,叫人一天也不想往。
飞机直飞东京。
——一座聚集着1200百万人口的大都会。
——一座人情薄如纸的都会,一座邻舍家的尸体放了一年也没有人来注意的都会。
——一座便于罪犯逃匿的都会。
“罪犯……”想到这里,弓子微微地冷笑了。这微笑是在夸耀自己达到了目的:“作了精心安排,完全没有破绽的犯罪。”
弓子偷偷地用手按了按手头的旅行用皮箱,里面放着这场不露破绽的犯罪的收获。
款子分成四个存折,金额一栏里,实数之后并列着很多“O”。
“这是智慧的胜利。”弓子想。
冒起犯罪的念头,是一年之前的事。当时自己正打算结婚,弓子回忆起当时的事来。
……要是人事科长宇佐美利用我同s交往和流产的事来要挟自己,要我付出保守秘密的代价的话……弓子脑子里闪过这种推理小说似的想法。
弓子认为,如果是这样,尽管宇佐美太不讲理,但自己还是会千方百计弄钱来交给他的。
后来婚事吹了,弓子脑子里那种推理小说似的想法却膨胀起来了。
“对了……”
人事科长宇佐美胸中藏着摇钱树,就是说他藏着众人的秘密,而且多得几乎要溢到喉咙口了。如果宇佐美是个腾达不起来的庸人,不,正因为宇佐美是这样一个庸人,这种来自众人的自白不是可以变为余钱吗?
要是宇佐美不这么干,那么,村濑弓子下了决心.“我来干!”
从那以后,弓子花了一年的时间进行了慎重的犯罪准备。最费事的是模仿宇佐美的笔迹。为了能够惟妙惟肖地写出宇佐美那右侧上倾、像是一匹腾跃起来的马似的字体,弓子整整花了一年工夫。
其次的麻烦事是向谁要钱?要多少万日元?
结果,弓子采取上多下少的办法。这样做,既遵从了社会的公平原则,也符合义盗的道德标准。
而字面以简单为好,不要写废话,暗示一下就可以了。
“需要钱。以12月11日为限,请往S银行的综合户头821-5613账号下存进x万日元。
宇佐美木太郎。“
弓子拿起笔来,在给董事横沟的信上写下“500万”时,刹那间,她侧着头沉思起来——数目是不是过大了?
但弓子旋即摇了摇头,屏住了气。
这是赌博,要赌就得有胆量。弓子虽然对业务不太懂,但对横沟董事最近的所作所为总感到有些可疑。横沟身上有着一种肯定要干出些什么名堂的气氛,可以列在500万这一档上。如果他的秘密是属于经营方面的话,这一点钱,他会拿出来的。
最后,弓子给自己也写了一封威胁信,事情一旦败露,弓子就有了伪装来保护自己。
弓子在纸上写下10万日元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S递给自己的流产手术费20万日元来,这使弓子的心都发痛了。
总计是3217万日元。
12日早上,弓子到银行去打听钱款存入的情况,因为这是弓子用宇佐美木太郎的名义开的户头。吁!加上自己一共十三个,都按照要求的数目把钱存入了。通过现钞自动付出机,取出这些钱来是很容易的。
“然而……”
弓子觉得自己是对不起宇佐美木太郎的,但为了使犯罪不致留下蛛丝马迹,非得让宇佐美死不可。当那次岁末聚餐会进行到觥筹交错、座位不分的时候,弓子一面小心地不让杯子印上自己的指纹,一面把放了氰化钾的酒放到宇佐美面前。
弓子觉得,这种已经过去了的事就不用再去管它了,在自己面前,还有着未来呢。
飞机好像已经到了东京羽田机场的上空。
侦查主任光野通过东京来的业务用专线,听着便衣警察柴田的报告。柴田那口齿清楚的声音传入光野的耳朵里,声音很有生气。
“……汇报一下村濑弓子到东京之后的行动。首先,她向不动产公司联系,租进了中古公寓的一套2DK(指除了厨房和餐室以外还有两个房间的一组公寓住宅)的住房,地点在新宿番象町,离歌舞会町是10分钟的路程。她预付了一年房租,加上押金和谢礼,总共花了50万日元。接着,也就是目前,弓子正在交涉买进公寓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各种家具及零星杂件,再加上出让费,共计1500万日元。而弓子从三荣公司领得的退职金,由于她借款不少,所以实际到手是300万日元。
“正如主任推测的那样,犯人大概没错,就是村濑弓子。这是待机侦查的胜利。但宇佐美木太郎真可怜,他隐私知道得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