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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床的是吉西帕斯。
不料正当第图斯和莎孚朗尼哑新婚之际,第图斯的父亲帕白列斯一病长逝,家里写信来
催他赶快回罗马去料理丧事。因此他就和吉西帕斯商量,准备带着莎孚朗尼亚一同去,可是
若不把其中的经过向她说明白,事情是万难办到的。于是有一天,他们把新娘请到一间房
里,把真情实况向她详详细细地说明白了,第图斯又把他们两人所说的许多私话说出来作
证。莎孚朗尼亚用轻蔑的目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接着就号啕大哭起来,埋怨吉帕斯不
该用手段欺骗她。她也不对他们多说什么,就回到娘家去,把吉西帕斯对她和她家里人耍的
欺骗手段说给她父母听,说是她现在实际上是嫁给了第图斯,而并不是象她父母所想象的那
样嫁给了吉西帕斯。
她父亲听了这话,气愤到极点,赶到他的亲属和吉西帕斯的亲属那儿去哭诉,这件事因
此闹大了。吉西帕斯不仅叫自己家里人愤怒,还受到莎孚朗尼亚家里人的憎恨;人人都说,
他不光是应该受到责备,还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可是他自己却认为做了一件很体面的事,
莎孚朗尼亚家里的人应该谢谢他为他们的女儿找到一个更好的夫婿呢。
再说第图斯这方面,他听到这些情形,万分苦恼。他懂得希腊人的脾气:你越是软弱,
他们就越是要向你叫嚣,摆威风,等到他们发觉了对方也不是好惹的,那时他们不光对你谦
卑,而且对你驯服,于是他决定再也不能任他们叫嚣下去而不加答复了。
他具有罗马人的气魄,雅典人的智慧,便设下一条巧计,把吉西帕斯和莎孚朗尼亚双方
的家属,请到一个庙里来。他自己和吉西帕斯两人一块儿走进去,向那些等待着的人这样说
道:
“许多哲学家都认为,凡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取决永生的神明的意志和预见;因此
有人就说:不论是已然或未然的事,都产生于必然,虽然也有些人认为只有已然的事才是产
生于必然。我们只消把这些意见仔细研究一下,就会很显明地看出,你若是想要去打消一件
既成事实,那就无异于不自量力,和神明比高下。我们总不能不相信神是以颠扑不破的智
慧、毫无差错地摆布和主宰着我们凡人俗事吧。
“这样说来,你们总不难看出:如果我们拿神明的行径来吹毛求疵,那是多么的盲目和
狂妄;如果有人当真痴心妄想,一定要这样做,那就活该自讨苦吃。我听见你们一直都在
说,莎孚朗尼亚原是许配给吉西帕斯的,现在怎么竟成了我的妻子,如果这些话我没有听
错,那你们就统统是这一类的人了。你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神自始至终注定了她应该归于
我,而不应该归于吉西帕斯,现在事实证明果然是这样。
“但是,说起神明的奥妙的安排和意旨,多少人都认为那是一桩难于理解的事件,那么
我就姑且假定神明不干预俗人的事情,而依据世俗的见解来谈一谈——说到这里,我不得不
违背了我自己的习惯去做两件事情:一件是赞美我自己,另一件就是适度地去批评和责备别
人。可是,在这两件事情上,我无论做哪一件,都是因为目前这件事要求我非这样做不可,
都是因为我不愿意脱离事实。
“你们凭着一时的气愤,也不顾理智,就那样责备和谩骂吉西帕斯,不光是低声嘀咕,
而且在叫嚣,你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你们好心许配了一个姑娘给他,而他却甘愿把她让
给了我;可是我认为他这种做法是值得赞美的。我这样说有两点理由:第一,他尽了一个朋
友的情谊;第二,他在这件事情上比你们处理得妥善。
“我现在不打算跟你们讲什么朋友之道有多么神圣,该怎样推心置腹,互相帮助;我只
想提醒你们一点,那就是说,朋友的情谊胜过骨肉的关系,因为朋友是我们自己结交的,而
父母兄弟是命里注定的。这样看来,如果吉西帕斯把我的生命看得比你们的情谊还重,那你
们也不必诧异,因为他是我的朋友。现在再谈第二个理由,这一点我更是非讲给你们听不可
了——这就是说,他比你们都聪明,因为我觉得你们既不懂得神明的意旨,更不懂得友谊有
多大的力量:——我说,你们经过了再三的斟酌和周详的考虑,把莎孚朗尼亚许配于吉西帕
斯——一个年青人,又是个哲学家。吉西帕斯又自愿把她让给另一个青年哲学家。你们的意
思是要把她许配给一个雅典人,而吉西帕斯却把她让给一个罗马人。你们把她许配于一个身
分高贵的后生,而他却把她让给一个更高贵的人。你们为她选的夫婿是个富家子弟,他为她
选的夫婿更富有。你们给她选的那个青年非但并不爱她,几乎还不了解她,他给她选的这个
青年,却爱她甚于爱一切的幸福,爱她甚于爱自己的生命。
“为了让你们明白我所说的话都是真话,吉西帕斯的做法胜过你们的做法,且听我来一
一剖白给你们听。我也象吉西帕斯一样,是个年青的哲学家,这也不消我多加表白,你们只
要看看我的风采和学问就会明白。我和他是同样年纪,在一起读书,并肩齐进。不错,他是
个雅典人,而我是个罗马人。如果我们要争论这两个城市哪一个比哪一个光荣,那么我得
说,我是个自由城市里的公民,而他则是一个附庸城市里的公民,我那个城市统辖天下,他
那个城市却属于我那城市的管辖之下;我的城市无论是文才武略,都名闻天下,而他那个城
只不过以文艺见称。虽然在你们眼里看来,我不过是个微贱的书生,我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
的罗马人家的子弟。我自己家里和罗马的许多公共场所都供满了我家祖先的雕像,罗马的史
册上载满了第图斯家族对罗马神殿的丰功伟绩。我们的家声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消逝而衰微,
到如今还是蒸蒸日上呢。我实在不好意思提起我的豪富的家赀,因为我始终记着:高贵的罗
马公民自古以来都认为贫残不能移乃是最大的财富。纵使凡夫俗子认为我这话是胡说,只有
财富才值得赞扬,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们,我非常富有,而且我的财富不是巧取豪夺来的,而
是命运之神给我的。我知道你们一向乐意在雅典当地跟吉西帕斯攀亲,到现在还是属意于
他,可是你们无论如何不应该小看我这个罗马人,因为我在罗马也是个身分高贵的人,无论
在公事或私事方面,我的勤奋、能干、魄力,都不见得比人逊色。
“现在且请大家不要意气用事,而要心平气和地想一想:谁会认为你们的意见比我的朋
友吉西帕斯的意见高明?没有人会这样想。那么,莎罕朗尼亚嫁给了一个富贵世家的罗马子
弟第图斯,又是吉西帕斯的朋友,这真是门当户对。如果有人为这件事抱怨或是感到遗憾,
那实在太不应当,也足见他不明事理。也许有人会说,他们并不非难第图斯娶了莎孚朗尼
亚,他们只恨他娶妻不择手段,偷偷摸摸把女方的亲友蒙在鼓里。这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
何足为怪?
“天下女子多的是违背父母之命和人家私订终身,或是与人私奔而后结为夫妇。还有些
女人跟男人先通情,肚子大了,快要生孩子了,才和人家结婚,而不是人家循规蹈矩来求婚
的,她们的家属迫不得已,只好承认,这些情形我也不必谈了,而莎孚朗尼亚却没有碰到过
任何这一类的情形。吉西帕斯把她让给第图斯,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正当的手续、体体面
面的方式的。也许还有人会说,吉西帕斯不应当把她让给这样的一个人。这都是些娘儿腔的
胡涂想法,完全由于他们缺乏见识。命运之神为了要完成她早已安排好的事情,因而采用种
种新颖的手段、奇妙的方法,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譬如说,我有件事情要办理,而来给我办
这件事的并不是个哲学家,而只是个鞋匠,那么只要他能够胜任,我就不管他公开办理也
好,秘密办理也好,我又何必计较呢?如果这个鞋匠办事不力,那么,这一次我谢谢他,下
一次我再也不请教他就是了。如果吉西帕斯这一次办理莎孚朗尼亚的婚事办理得还不错,那
么,你们责备他不择手段,那就未免多此一举,迹近愚蠢了。如果你们信不过他,那么你们
这一次谢谢他,以后再也不要让他转手嫁你们的女儿就是了。
“不过我应当跟你们说明白,我并没有在莎孚朗尼亚身上使用任何诡诈或欺骗的手段,
辱没你们的阀阅家声;我虽然是悄悄地娶她为妻,可是我并没有以粗暴的手段来破坏她的贞
操,也不象敌人那样不择手段地把她弄到手就算数;我确实是为她的青春美貌,为她的高贵
品质,燃起了爱情的火焰;我知道你们非常爱她,倘若我竟采用了你们认为正当的那种办法
去向她求婚,那可就不能把她娶到手了,因为你们唯恐我把她带到罗马去。
“因此我只有采用秘密的办法,现在也不妨跟你们说个明白。我说服了吉西帕斯代我做
一件他所不愿意做的事。再说,我虽是那样爱她,可并不是以一个情人的身分向她求欢,而
是以一个丈夫的身分向她求欢的。我先用好言好语和婚礼戒指向她求婚。问她愿意不愿意做
我的妻子,她回说愿意,我这才把戒指戴在她手上,这才和她同房的,这一点她自己也能证
明。如果她认为自己受了欺骗,那可不应当怪我,只怪她自己当时没有问一声我是谁。这样
看来,无论是吉西帕斯站在朋友立场来说,或是我自己以一个情人的身分来说,我们最大的
错误和罪过就是不应该私下叫莎孚朗尼亚变成了第图斯·昆第阿斯的妻子。你们所以这样诽
谤他,威胁他,算计他,也就是为了这一点。万一他把这位姑娘让给了一个庄稼汉、流氓、
或是奴隶,那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办?只怕就是搬出了镣铐、打开了牢门、抽紧了绞索还出不
了你们这一口气吧?
“这一层我们姑且不再谈下去,时间局促,我因为家父去世。急于要回到罗马去。我想
带着莎孚朗尼亚一块儿去,所以我本来打算保守秘密的事情,现在也跟你们讲个明白了。如
果你们放得聪明一些,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就此罢休;要知道,我若是存心欺骗你们,污辱你
们,那我大可以把莎孚朗尼亚丢在这儿不管,让她去受人讥笑,可是神不允许一个罗马人存
这种卑鄙的念头!
“所以说,莎孚朗尼亚已经是我的人了,这不光是归功于我的朋友吉西帕斯的妙计和我
自己在情感上的机智伶俐,也凭着神的意旨,履行了人世的法律手续。如果你们竟自以为比
别人聪明,甚至比神明都聪明,你们可以有两个办法来反对这件事,和我为难。第一个办
法:你们把莎孚朗尼亚留下来不让我带走,那你们可没有权利这样做,除非我同意;第二个
办法就是,把吉西帕斯当作一个仇人看待,也不管他给你们出了多大的力。我现在也不打算
进一步给你们指出这样做有多么愚蠢,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分,奉劝你们平下这口气,打
消怨恨,把莎孚朗尼亚还给我,让我和你们结为亲戚,临走的时候,大家和和气气,将来和
你们有来有往。老实说,现在木已成舟,不管你们乐意也好,不乐意也好,如果你们存心为
难,我就把吉西帕斯带走,等我回到罗马,我不管你们怎样阻拦,也要把莎孚朗尼亚夺回
来,因为她是名正言顺属于我的。等我跟你们翻了脸,结了冤仇,你们才会知道罗马人有多
么厉害!”
第图斯说完了这番话,怒容满面,站起身来,手搀着吉西帕斯,走出了庙宇,而且还对
他们摇头示威,表示他们虽然人多,他可毫不在乎。他们一方面被他那番联姻结亲的大道理
说服了,也想和他言归于好。另方面也给他最后那几句话吓唬住了,便一致认为,既是吉西
帕斯不愿意和他们攀亲,那就最好和第图斯结亲,免得既失去了吉西帕斯,又和第图斯结下
了冤仇。于是他们就去找到第图斯,跟他说,他们愿意把莎孚朗尼亚嫁给他,和他攀亲,也
愿意把吉西帕斯当作一个好朋友看待。接着,双方尽了亲友应有的礼数以后,便各各告辞回
家,把莎孚朗尼亚送回到他那儿去。她本是个聪明的女人,眼见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便顺水
推舟,把从前对吉西帕斯的情意,转到了第图斯身上来,跟他一同到罗马去,在那里果然受
到极其体面的接待。
再说吉西帕斯,他留在雅典,几乎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过了不久,有些人存心陷害
他,找了个借口,把他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