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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打出去没多久,宋佑珉亲自登门造访,阮富山把人带进了书房,二人关门密谈。
宋佑珉显然有备而来,振振有词:“静雅已经嫁到你们阮家,于情于理,出了事阮家就得担待着。阮兄,你别说什么不守妇道,静雅有今日,还不是你家陌臣逼出来的么。”
阮富山眉头紧锁,言语里满含怒意:“我早说过她要改嫁都随她去,我们阮家绝不会拖着她不放的,当初是你们宋家硬要留下来!”
宋佑珉嗤笑一声:“这不是还没改嫁的么…阮兄,这事儿你就是搬出谁也不成,闹到胡司令那里,你还得拿这十万大洋,我们可不怕丑事外扬,丢的是你们阮家的脸面。”
阮富山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宋佑珉!宋家有今日,可是依靠着我阮富山爬上来的,如今你翅膀硬了,反了不成!”
宋佑珉悠悠的望了阮富山一眼,丝毫没有惧意:“阮兄,我宋佑珉靠着你的提拔做大了生意,这确实不假。可话又说回来,当初富山工厂重建,我宋佑珉也出了不少力吧,你阮老板东风再起,盘算仔细了咱们谁帮衬了谁还不一定呢。如今你儿媳妇出了事,钱自然要你这个公公来拿,跟我们之间的生意是两码事。阮兄,我宋某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跟我们宋家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你若死死咬住不放,休怪我宋佑珉撤资!”
说罢他便一甩手走了:“天色已晚,恕不奉陪!”
阮富山眼前一黑,跌在了地板上。
再醒来之时,天已经亮了,儿子女儿聚在床前,他老泪纵横,哀叹自己这后半生的苦楚。
阮陌寻实在气不过:“爸爸,还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去找胡司令,就说有人欺负到咱们家头上来了,咱们给胡司令赚了那么多钱,我不信他不管!”
阮富山摇了摇头:“不能说,不能说啊…要让人知道你大嫂在外面偷人…阮家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阮陌寻恨得咬牙切齿:“死要面子活受罪!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骗钱不成!”
而后他一把抓住了江韶矽:“五弟,你去找你亲哥啊,他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会带人把那几个外地商人给毙了!”
江韶矽低下头,默然不语。阮陌杨推开了阮陌寻:“你说的什么昏话,韶矽和那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添什么乱啊。”
阮富山伸出手来虚弱的摆了摆:“你们哥儿几个不要吵了…这个柳燕燕至今下落不明,她一定是利用这个机会敲诈一笔然后远走高飞,总归是我看错了她。你们大嫂说的对,息事宁人,十万大洋咱们家还是拿得起的,我不愿再陪她丢这个人了,让她把钱交给债主,事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阮陌婷睁大了眼睛:“爸爸,大嫂做了这样的丑事,你还要留她?”
阮富山禁不住湿了眼眶:“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听戏打牌,这么大个家业我连一个可托付的人都找不到,你大哥走了,我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若把人赶出去,宋家一旦撤资,工厂就要被掏空大半,我还有什么精力去把生意撑起来。生意若是败了…谁来养活你们的后半生…”
少爷小姐们默不作声,许久,江韶矽握住了阮富山的手:“父亲,您好好休息,有些事情,我们都能想明白的。”
阮富山的眼泪哗啦啦止不住的流:“韶矽,你心里明白,你的哥哥们可未必看得清楚。爸爸养你这么些年,纵使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恩总大于过,你…你劝劝你二哥…”
这话说得太过明白,阮陌杨怕江韶矽颜面上难堪,禁不住叫道:“爸爸。”
江韶矽抬手打断了阮陌杨,继而又握紧了阮富山的手:“父亲,您放心,阮家给过我什么,我就还给阮家什么。”
一席话说得轻柔而充满诚意,阮富山费力的坐了起来,搂住了江韶矽:“好孩子,好孩子。”
江韶矽反手拥住了阮富山,脸颊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内心似有一片荒芜,是啊,你给过我什么,我一定尽数奉还。
事态平息后的一晚,一处废旧的宅子里,小赵守在院外,江韶矽寻着微弱的光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杜靖棠坐在简陋的桌椅旁对他淡然一笑:“韶矽,别来无恙。”
江韶矽默然点了个头,杜靖棠让人打开一只小箱子,顺着光线可看到那白花花的钱币。
“阮富山的钱,十万,一分不少。”
江韶矽俯□去手指抚过钱币,喃喃自语:“父亲,我可一点都不贪心,你利用我赚到这么多钱,我一分都不多要…”
杜靖棠轻轻笑了:“这世上没人敢占你五少爷的便宜。”
江韶矽倏然攥紧了拳头:“我只是恨旁人利用我,他给过我什么我就还给他什么,他对我好,我就讨他欢心;他若是利用我的感情来赚钱,我定然一分不少的讨回来。”
杜靖棠扫了一眼房内的一扇门:“那女的就在里面,你要怎么处理。”
江韶矽推门而入,柳燕燕抱着双膝正坐在床头,一瞧见是他,泪眼汪汪冲了上来:“五少爷!我等你好多天了!那天早上我照着你的话跑了出来,结果被这些人带到了这里,他们说是你让我在这儿等着的…都这么些天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韶矽伸手为柳燕燕抹去眼泪:“女人哭起来真是好看。柳小姐,辛苦你了。”
而后他退了出去,对等在门口的打手说道:“随你们怎么高兴吧,事后处理干净。”
不消片刻,隔着半掩的门板,传来了男人的笑声与喘息声以及女人的凄厉哭喊,江韶矽和杜靖棠坐在一起饮茶,茶水流入杯中,冲散了茶叶,放在鼻尖之下闻了闻,茶香扑鼻,江韶矽很是满意:“好茶。”
杜靖棠陪着喝了一口:“我倒是头一次为别人斟茶。”
江韶矽笑了:“荣幸。”
杜靖棠瞥了对方一眼:“别拿这种客气面孔对我。”
女人的哭声减弱,一个男人边系裤带边走了出来:“杜爷,完事儿了,就在这里弄死么。”
杜靖棠没有吱声,抬手挥了挥。男人心领神会,持刀走进了房,顺便带上了门。
耳边骤然响起女人惊恐的尖叫,里面似乎在玩猫捉耗子的把戏,男人们的笑声此起彼伏。
杜靖棠在江韶矽的手背上拍了拍:“不喜欢的话,我带你离开,这地方不干净。”
江韶矽缩回手来,起身推门而入,柳燕燕赤身裸体满身污秽,披头散发四处逃窜,打手们玩闹似的拦她,把她逼至墙角,她瞧见江韶矽进来,跪在地上且哭且爬:“五少爷,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江韶矽从旁人手里拿过刀,默不作声走到柳燕燕面前缓缓蹲下,柳燕燕浑身颤抖,惊恐万分的要往后缩,被江韶矽一把掐住了脖颈,还未来得及张嘴,肚腹一痛,利刃穿过了皮肉。
刀子一下接一下缓慢而钝重的捅在女人的腹中,粘稠的血液沾了满手,柳燕燕几乎爆凸而出的眼珠正瞪着他,血丝布了眼。他愈发用了力,搅动着肚腹之中的柔软,顺着裂口一点一点的流了出来,肠子在地上拖了很远。
他把柳燕燕拽到了墙壁上,女人张着嘴已经发不出声了,只是还存着一口气。他忽然想起年少时第一次杀人,那是如何的激荡与不安,事后胸中曾充分了懊悔与恐惧。时隔多年,他再也找不到那样的感觉了,手中之人如同一只轻易捏碎的蚂蚁,他心中涌起的,只剩下杀意四起之后的快感。
最后一刀刺进女人的喉间,自上而下剖开了一道血口,温热的血液溅了出来,江韶矽松开刀刃,后退一步,只见柳燕燕从墙壁上颓然滑了下去,手指怒张,颇为恐怖。江韶矽脱下血染的外衣,白衬衫上也透着红。他接过打手递来的帕子,抹了一把手,心中却是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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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声 东 击 西 】 。。。
在戏园子后院的厢房里,杜靖棠叫人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裳,江韶矽倒也不避人,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又利利索索穿上了新衣。
杜靖棠眯起眼睛从头看到尾,恨不得要把江韶矽吞到肚子里去。江韶矽瞧见他那模样,不怒反喜:“你都一把年纪了,省省吧。”
杜靖棠一怔:“我老么。”
江韶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杜靖棠斟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比起我,你老多啦。”
四十五岁的男人,十八岁的少年,自然没得比。杜靖棠也不争辩,提起茶壶又为江韶矽斟了一杯茶:“阮家现如今外强中干,阮富山撑不了几年了,你难道没有另谋他处的打算?”
江韶矽微微一笑,抬眼直勾勾的瞧着杜靖棠:“我背靠你杜爷这棵大树好乘凉,可好?”
杜靖棠心里一动,手不由自主便伸了过去:“自然是好,杜某…求之不得。”
江韶矽哈哈大笑,不动声色起身躲开:“我逗你呢,杜先生。阮家的五少爷再落魄委屈,可传出去总是体面好听的,比起杜先生府上那些戏子娈童,我倒是还有着尊严的。”
翌日,阮家上下被门房惊慌失措的通报吓得冷汗直流,阮富山拄着手杖一步一颤挪到了大门口,只见门外扔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
旁人兜着胆子伸手拨开了女人散乱的头发,顿时惊得满地滚爬:“老爷…柳…柳…”
阮富山一步上前瞧了个仔细,女人怒张着嘴巴和双眼,浑身上下凝着血痂,肚腹被剖开,喉间插着一把刀刃,十分可怖,可他确实分辨得出此人就是柳燕燕。
他身体初愈不久,才刚下床没几天,又碰上一桩闹心的事,瞬时便站不牢固了,周佟赶忙来扶着他:“老爷,别看了,小心污了眼。”
家里几个孩子闻讯赶来,阮陌婷吓得惊声尖叫,被阮陌杨抱在怀中。阮陌寻背过身去,恨恨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儿!”
江韶矽默然不语,他瞧着地上的女尸,这女人昨夜在他的手中挣扎与求生,最后凄凄惨惨送了命,他甚至还能记得血液的温度。此刻,他竟觉得指尖仍在发烫,霎时握紧了拳头,他偏过头去,嘴唇隐隐发抖。
警察很快赶到,对着门房不住的盘问,门房也不敢多说,草草应道:“五点多钟吧,我起来就瞧见了。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马队长被阮富山请进了书房,以礼相待,客客气气的请上座,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马队长搓着手嘿嘿直乐:“阮老板,不用不用,您不用这么招待我。”
阮富山把备好的信封往前一推:“马队长,阮某有一事相求,我也不绕弯子了,长话短说,这件事你们不必再查下去,替我把尸体处理了。”
马队长登时一怔:“这…”
阮富山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提着精神又说道:“马队长请放心,今日之事我阮某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马队长是个人精,他瞧得出阮富山有苦难言,定是与家事有关,他也不为难对方,爽快的答应了:“好说,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我往后还要阮老板照应着呢。”
阮富山很是满意,把信封塞进了马队长的手中,马队长佯装推拒了几下,最后利利索索收进了怀里。
尸体被装进了麻袋神不知鬼不觉运走,阮富山把人都招进了小厅,再三嘱咐,阮家上下集体封口。
末了,下人鱼贯而出,留得阮家的少爷小姐们听训,宋静雅自从出了事,在家中沉默许多,尤其怕与人接触,阮富山一挥手,她立刻就要溜,却被对方又叫了回来。
阮富山让几个人一一站好,缓缓开了口:“柳燕燕的报应,来得太快,也来得太过蹊跷。这事儿从一开始就不对,有人在害咱们阮家,对方图什么我们不知道,可有一点我们谁都明白,柳燕燕的死是对阮家的一个警告。你们都这么大了,有些事情不必我说的太过明白,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你们和谁打交道,但是有一点你们都给我记住,绝对不能干有害阮家的事情…有一天阮家倒了,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话音落了,宋静雅浑身一抖,禁不住哭出声来。阮陌婷上前推了她一把:“你哭什么哭!我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儿,还不是你害的!”
阮陌杨眼疾手快抱住了妹妹:“陌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