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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唤了一声:“韶矽。”
他缓缓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那张脸愈发英气逼人,几个月不见,那人又高了一截…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用眼睛去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凭着身体的直觉飞身而扑:“哥!”
他和他抱在一起,仅仅几个月而已,却仿佛一别经年,彼此的气息,温度,味道,感觉,熟悉又陌生。江韶矽的眼泪流进江韶年的脖颈间,他用力的嗅着,手指紧紧攥进对方的肉里,简直要掐出血来。
他太想他了。
江韶年死死抱住江韶矽的头,用尽全力去亲吻他的头发,额角,眉眼,鼻梁,就在即将覆上那想念已久的唇时,他被江韶矽一把推开。
趔趄着后退几步,他全然不顾身后跟着的士兵与周遭人群的惊讶目光,奋力向前再次抱住江韶矽,狠狠的亲了上去,他太需要确定他的存在了,他长长久久的思念就在眼前,他不能用言语表达,甚至不能用一个恰当的神情来面对,那么就用最原始最本能的方式来感触对方。
唇舌交缠之间泛着血腥的气味,江韶矽咬破了他的舌尖,可他依然不管不顾,以至于带着野蛮的气息侵占了对方的口腔。
尔后他拽着江韶矽走到了医院一处隐蔽的凉亭里,江韶矽死命的摆脱他,又是那一股子小脾气和倔强,熟悉而亲切。
他把江韶矽按在凉亭的柱子上:“跟我走。”
江韶矽的情绪已经恢复,他从最初的悸动到此刻的愤恨,他想起了一切,包括心中汹涌而来的怨恨,他流过眼泪,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江韶年:“当初为什么丢下我。”
江韶年张了张嘴,却忽然答不上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最后的结果确实是他把江韶矽扔在了西郊煤场。他一只手抚上了江韶矽的脸颊:“现在我回来了,你跟我走。”
江韶矽揪起哥哥胸前的衣服,低下头去隐忍着压住哭声:“已经来不及了…”
江韶年一把掐住江韶矽的面颊,神情有些发狠:“你他妈当谁家的少爷不好,非要去阮家不可!”
江韶矽惊惧的睁大眼睛,他不明白哥哥的怒气从哪里而来,他抬手扒开江韶年的腕子,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我在煤场待不下去的时候,不是你来带走我!是阮家!哥,我在你走的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哀求别人给我一口吃的,我面对这些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满怀期待的等着你来接我,我以为只要我爬过那面墙,我们就自由了,就算穷,也穷的很快乐。可是我的哥哥,江韶年,你利用我的手杀了人,开着车弃我而去!你现在安全了,我也有钱了,你就回来叫我跟你走,你拿什么让我跟你走!”
江韶年一拳打向柱子,他把额头抵在拳头上,英俊的眉眼痛苦的皱在一起,声音艰涩:“你可知道姑母…”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司机的喊叫声:“五少爷!”
江韶矽回头望去,猜测着阮富山和阮陌臣已经从病房里出来,这会儿是找不到他,才派司机来寻。
江韶年站直了身体,他一手扳住江韶矽的后颈,声音十分坚定:“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确实迫不得已…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后那晚我在阮家花园外等你,如果你想好了,就出来跟我走。”
说完他在江韶矽的额头上留下一吻,转身便离开了。及至哥哥走远,江韶矽才回过神来发觉对方穿了一身军装,他的心脏还在一刻不停的加速跳动。
十天之后,就是你和我的生日。
坐上了汽车,阮富山拉着江韶矽的手,依然是关怀备注:“韶矽啊,今晚想吃点儿什么,叫厨房给你准备。你看你来阮家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还这么瘦。”
江韶矽心不在焉,他内心乱作一团,觉得方才的一切如同做梦。难道他真的是做了梦,江韶年根本就没来找过他?可是被亲过的地方骗不了人,那感觉还清晰的留在身上,他揉了揉哭过的微红的眼睛。阮富山又握住了他的手:“不要揉,都揉成什么样了,你眼睛痒么。”
阮陌臣坐在副驾驶上,听着阮富山宠溺的言语,又从后视镜里扫了江韶矽一眼,脸上闪过一股寒意。
江韶年来医院可不是为了巧遇江韶矽,他是奉命来看杜靖棠。胡万七摆明了态度要整杜靖棠,不杀,可就是要恶心恶心对方。隔三岔五的派韩苏去医院探望,杜靖棠一见着韩苏就头疼,脑壳子发胀。今日韩苏另有公务,胡万七兴致高,派了江韶年来医院恶心杜靖棠。
江韶年厌恶这位杜爷,所以极不耐烦的踹开了房门,杜靖棠送走了阮富山,刚躺下没多久就被人给惊了起来,脸色实在好不到哪里去,正要发作,一眼瞅见了腰间别着枪的江韶年。
江韶年和江韶矽见马队长时一个德行,找了个地方就把脚蹬了上去,不过杜靖棠毕竟不是马队长,他没有一丝慌乱,只半抬着眼睛看了看江韶年身上的军装:“混到胡司令那里去了啊,你们这兄弟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江韶年不顾护士阻止,点了一根烟,挑衅的抽着:“少他妈废话,七新路上那家赌馆胡司令要了,两天之后我们派人接管,你最好尽快清理人手,否则老子带人砸你的场。”
杜靖棠面露不悦,比起韩苏那种虽然暗里阴你一刀,却明面上懂礼节给人留面子的做法,江韶年显然来得更为直接,如同匪类。
江韶年一眼都不愿瞧见杜靖棠,他匆匆的来匆匆的走,留下杜靖棠靠坐在病床上从内心升起一股肃杀之气。
杜靖棠毕竟是龙门一门之首,是帮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纵使暂时屈于胡万七的淫威,可他总归不是个病猫。手下颤颤巍巍的递来茶杯:“杜爷,您消消气儿。”
杜靖棠把茶杯摔了个粉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口银牙咯吱咯吱作响:“胡万七,欺人太甚。”
在这十天之内,江韶矽如同患了头疼病,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他趴在课桌上用书盖住脑门睡觉。国文课的老师进了办公室之后大吐苦水:“阮老师的弟弟,哎,从来没有哪节课是专心的,今天在我的课上公然睡大觉,你说可气不可气。”
有人就好心建议道:“那你跟小阮说一下这个问题嘛,让他管教管教他弟弟。”
这老师大摇其头:“算了算了,他们这些少爷,说不得说不得。”
这时,阮陌杨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好奇的问道:“谁说不得啊。”
一众老师作鸟兽散,各忙各的去了。阮陌杨觉得莫名其妙,他整理了讲义,忽然想起江韶矽的国文课本忘在自己这里,他便拿着课本去了江韶矽的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只有江韶矽趴在桌上睡觉,阮陌杨走近了才发现,江韶矽的脑袋上扣着的是本数学书,他哑然,心想韶矽这上节课是怎么上的啊。
他拿起数学书凑近了江韶矽的脸庞,真是一副好皮相,怪不得学校的女学生都喜欢这个弟弟,他不禁抬起手指在江韶矽的脸颊上画了个圈。
这时旁边一个女学生说道:“阮老师,他醒不过来啦,下课时有同学推他他都不醒,他都睡了一节课了。”
阮陌杨觉得纳闷,虽说这个五弟近日与阮陌寻走得近,可是却并没有像阮陌寻那样过得日夜颠倒整夜寻欢啊,怎么人都困成这个样子了。
阮家人除了阮陌臣之外都对江韶矽十分的友善,他们从来没有把江韶矽当做外人来看,这点江韶矽自己不得不承认,撇开他心里偶尔的别扭不谈,他倒是真真希望有这样一个家。江韶矽较之以前头脑清醒许多,他看得清自己的地位,在阮家的地盘上如履薄冰,处处谨慎,他要极力的维持阮富山对他的喜欢。
可江韶年的出现打破了他内心的平衡,他对江韶年怀着怎样的爱自不用明说,单是他们一同度过的幼年岁月就足够他回忆几辈子,他怨恨江韶年曾经弃他不顾,可那人终究是自己最惦念的。
他要走。
江韶矽与江韶年同月同日不同年,以前他们一起过生日,江韶年总要说:“忽略年份的话,我们是生在一起的。”
在江韶年十八岁,江韶矽十六岁这天,他们决定一起出走。
那天,阮家人的气氛不算特别高涨,亦无人提起江韶矽的生日,他心里有些落寞,可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晚上就要离开了,如果
20、【 相 见 】 。。。
他们给我过的太好,我舍不得怎么办。
因着要走,他对阮家每个人生出更多的热情来,连对周佟,都是好言好语相待,惹得周佟受宠若惊。
晚上开饭之前,阮富山忽然对江韶矽说道:“韶矽,我前些日子叫人给你做的那身西装,你穿来看看啊。”
江韶矽自然从命,他回房刚换好衣服,电灯突然灭了,周遭一片漆黑,他推门唤道:“周佟,周佟!”
无人应答,气氛诡异,他突然生出一丝恐惧来,他原定今晚逃跑,本就心虚,此刻万籁俱寂,他颤颤巍巍的摸索着向楼梯走去,心里还寻思着,早前哥哥对那样关心他的小毛就可以痛下杀手,这次他该不是把阮家人都灭口了吧…
此念一生,他顿时有股凉意窜上脊背,平心而论,阮家人待他不薄,如果一会儿真的看到横尸一片,他该如何是好。思及至此,他恐惧的张口便喊:“父亲,父亲!你在么!”
脚下虚浮,他差点滚下楼去,幸而一只手抓住栏杆支撑了身体,他滑坐在台阶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时,从暗处跳出几点光亮,这光亮移动了起来,他看到几条人影在晃,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试探道:“哥?”
与此同时,客厅里灯光大亮,众人异口同声欢呼:“生日快乐!”
江韶矽几乎坐不稳,他一颗心落了地,阮富山捧着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站在楼下望着他,身后是阮家的少爷小姐和下人。
阮富山笑眯眯的招呼他:“韶矽啊,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快下来啊。”
江韶矽这才回过神来,他梦游一般下了楼,阮陌寻勾过他的脖子,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爸爸要给你举行一个生日宴会,真是羡慕人啊。”
阮富山哈哈大笑:“这是韶矽第一次在我们阮家过生日,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就给他一个…一个浪漫的惊喜。这孩子白天急躁的,给我端茶倒水又陪我逛花园,不就是想提醒我他要过生日的嘛,我可没有忘。”
坐定之后,众人举杯为江韶矽庆生,阮富山拍了拍江韶矽的手背:“韶矽,上次司令部的烟花好看么?我今天也叫人给你准备了,一会儿吃完了饭,我们去院子里看烟火好不好?”
江韶矽忽然生出一丝感动来,阮富山对他确实好,虽然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阮富山的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实意。但他在这一刻,的的确确心生温暖,觉得对方十分可爱。
他接受了祝福和礼物,与众人来到院子里,烟火点缀了夜空,绚烂至极。他望了望满脸喜气的阮富山,暗自叹了一口气,怕是第一次在阮家过生日,也是最后一次了。
而江韶年在阮家花园外点燃了一支烟,眯起眼睛望着这漫天灿烂,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瞒着胡万七偷跑出来,他是真心舍不得离开胡万七,这个黑胖子对他不坏,他的军中生涯也堪称愉快,今天他过生日,胡万七当众宣布提升他为副官作为生日贺礼,他亦欣然接受。可为了那一墙之隔的心爱之人,他甘愿放下这一切。
阮陌臣穿过欢乐的人群来到江韶矽的身边,附在他耳边悄然说道:“五弟,我要送你一份大礼。”
江韶矽十分讶然的转头望了望阮陌臣,他料想不到这个大哥会给自己送礼物,从一开始阮陌臣就态度冷淡的跟随一旁,不过是看了阮富山的面子,他心里很是明白,也不甚在意,只当阮陌臣是团空气。眼下对方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阮陌臣点头示意:“你跟我来。”
他随着阮陌臣穿过大厅,走上楼梯,来到对方的卧室之内,他忽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是什么礼物啊…”
门被咔嚓锁上,房里的灯光变得十分之暗,阮陌臣的身躯在阴影之下显得很是高大且有压迫感,脸上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