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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一路东行,灰马便撅蹄子打个喷嚏,迈着长腿闲适跟两人身后。
暮秋晴日特别清朗,草已泛黄,偶能看到晚谢野花点缀其上,风吹过来不热也不凉。牛羊成群,天高云淡,两人漫步上丘陵,登高下望,宁静壮美。
“这样景色,怎也看不够,铁木真应当为此自豪。”
谢曜淡淡道:“嗯,他会以拥有这片土地自豪,但这片土地于他来说,终究太小。”
天书一时感慨而发,没有想到谢曜会这般回答。她转头问:“你有甚么打算?”
自从那日拖雷让他教练军队,谢曜便知道自己不能常驻蒙古,这些日子,一边疗伤一边思考,却也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天书,待伤痊愈,我们带着妈妈一起回中原罢。”
天书嗯道:“只要伯母肯走。”
谢曜思及此不禁叹了口气,他还没有想好如何给乌日珠占说。
两人丘陵眺望片刻,又朝斡难河走去。谢曜让天书无须搀扶,自己挽着马缰。那灰马也甚通人性,放慢步子,速度始终和谢曜保持一致。
二人一马,沿着河边漫步,天书乐得轻松,伸手拔了株芦苇,拿手里把玩。
“天书,你这匹马是从何处得来?”
谢曜故意放慢步子,那灰马便也放慢步子,他加步子,灰马也连忙跟上。谢曜大感此马灵性,伸手揉揉它脖上鬃毛,灰马便弯下脑袋亲昵来蹭。
天书和这匹马共度几日,当然知道。她伸手也摸摸马脑袋,将如何用骆驼换马事情说了。
“以后,再用它换好马……”岂料天书话还没说完,灰马便抛弃了谢曜,转而“谄媚”去蹭天书。
谢曜见状,不由笑道:“别换了,把它留下来罢。”
天书也觉有趣,用芦苇挠挠马耳朵,挠挠马鼻子,对它说:“小家伙,你想留下来吗?”那灰马被挠痒了,大大打了个喷嚏,踏着蹄子,又往谢曜身后躲。
谢曜笑了笑:“天书,马是你带回来,你给它起个名字。”言下之意,便是留住。天书也并无赶走它意思,闻言皱着柳眉,细细思索。
她忽然扬起手中芦苇,问道:“这野草名字叫甚么?”
“这东西名字可多,你可以叫芦苇,也可叫芦笋,还有苇子、芦头……嗯,蒹葭也泛指它。”
天书本想就用这野草名字,岂料竟杂七杂八这么多别称,她愣了愣,问:“哪个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水一方……”谢曜吟到此处,看向天书,微微笑道:“便是这个‘蒹葭’。”
天书与他目光相对,心下一动,忙撇过头去,说:“不好,不好,这个蒹葭不好听。”她顿了顿,“就叫‘芦苇’,名字起糙,好养。”
谢曜梳梳马鬃,伸手从马嘴里夺出一根芦苇,一本正经道:“芦苇啊芦苇,你就叫芦苇,可别乱吃芦苇。”他这话绕来绕去,倒把天书逗笑。
沿河走了片刻,谢曜双腿渐渐有些不得力,便就地坐河边休息,天书也他身旁坐下,让芦苇自己去河边饮水。
浅水中不时有鱼儿跳起,将芦苇吓得连连后退,晴空上,几只秋雁比翼成一线,静听流水,坐看闲云。
这般温暖天气,正适合浅眠。天书不由觉得困倦,她打了个呵欠,淡淡道:“我找个地方小憩一会儿。”
谢曜瞧她作势起身,忙道:“且慢。”
“怎么了?”
谢曜见她直直望着自己,眼波潋滟胜晨星。怔忪片刻,他忽然看远处,定然道:“你再陪我坐会儿……若困了,便靠我肩上。”
天书闻言一愣,待反应过来,面如火烧。她正要站起来,甩袖大声说“无聊”,可看着谢曜坚定不似玩笑侧脸,这话竟如鲠喉,半晌吐不出一个字。光影重叠,她仿佛又回到那日井底心境,满腔无名火,化为绕指柔。
兴是秋风太沉醉,醉到情醺智昏。纵然天书困意全消,她也没有半分迟疑,意随心动,将头轻轻靠他宽阔肩上,阖上双眼。
秋风和煦,好个良辰。
第88章 共度佳节
日暮时分,两人一马一起回到家中,不意外又被乌日珠占唠叨了一顿。天书一边听乌日珠占数落谢曜,一边旁吃吃笑。谢曜只埋头答是,保证永不再犯。乌日珠占说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将谢曜按凳子上,道:“好啦,洗洗手吃饭罢。”
饭桌上,三人围着桌子谈笑,其乐融融。谢曜一边盛饭一边说起那匹灰马名字,还道:“妈,你说这名字是不是很奇怪。”
天书忙反驳道:“哪里奇怪了,芦苇,芦苇,多好听名字。”自打天书到来,乌日珠占便一直向着她,此时当然点头附和:“儿子,芦苇这名字可比木仁、巴格好听多啦。”她说着又给天书理了理衣袖,道:“书啊,这衣服你穿着还合身吗?”
天书点点头:“多谢伯母,我很喜欢。”
乌日珠占不禁慈爱拍拍她手背,道:“好孩子,汉人衣衫简易好做,改明儿我再给你做一身。”
谢曜看她二人谈话,不禁微笑,眼看着正月将近,他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忙放下碗说:“妈,正月初三是你五十岁寿辰,今年我得风风光光给您办一场。”
“妈哪需要甚么排场,生怕别人不知我有一个好儿子吗?”话虽如此,她自己却忍不住捂嘴笑,“有你和书儿陪我过白节,咱们欢欢喜喜度过查干萨日,就已经很好啦。”
谢曜和天书互相看了一眼,都想着怎么给乌日珠占过这生辰。
*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飞逝,青青草原转眼变成枯黄一片。到了腊月里,谢曜已经完全可以抛弃拐杖,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骑上芦苇奔出数里已不是难题。
腊月廿三,乃是“朱腊萨日”祭火节,相当于春节前奏。三人早早起来,为之忙碌做准备。乌日珠占正厨房里包牛肉包子,忽然听到房顶一阵响动,她来不及洗手,沾着两手白扑扑面粉,跑出来一看,只见谢曜爬高高帐顶,正给蒙古包换上蒙毡。
“小曜!你……你甚么时候爬上去?给我下来!”乌日珠占又惊又怕,忙大声唤道。
天书听到动静,拿着扫帚从屋中奔出来,看了眼谢曜,对乌日珠占道:“伯母,没事,我瞧他腿已经打好了。”
谢曜闻言转过身道:“是啊,妈,你去包你包子,我弄好房顶就下来。”乌日珠占哑然片刻,哪里容他胡闹,语气一转,佯怒道:“你不下来,妈就上来!”谢曜一听这话再不敢逗留,提一口气,双臂一振,凌空翻了个跟斗,稳稳立乌日珠占面前。乌日珠占见他这一连串动作几乎被吓晕过去,瞪着眼半晌说不出话。
这时厨房里传来天书一句大喊:“伯母,水开啦,这些包子全丢下去煮吗?”
乌日珠占忙回过神,伸手敲了下谢曜脑袋,叮嘱他进屋好好休息,这才往厨房跑去:“书儿,那用来蒸……”
谢曜“逃过一劫”忍不住哈哈大笑,转身提起围毡,进屋去换上壁帘。
到了傍晚,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便开始夜里火祭。草原上不少人家已经燃起了篝火,照四处都亮堂堂一片。
谢曜知道天书怕火,便让她待毡帐里不要去,但天书却朝他哼了哼,抱起装着点心、草香、茶叶、干红枣盒子,跟乌日珠占身后。三人来到一处平底,谢曜将早上准备好柴火用火石点燃,将祭献物一一拿出摆放,煮熟山羊胸骨、五彩布条、奶油粥、马奶酒……待柴火烧灭,乌日珠占有用扫帚清除掉火撑子里灰烬,点燃火,周围亮起四盏佛灯,乌日珠占让两人跪地上,面对火诵读祭火词,同时把祭献物慢慢放进燃烧火中。
火祭完毕,乌日珠占站起来,一左一右牵起谢曜和天书,笑眯眯道:“火神会保佑我儿女一生平安。”
谢曜反手握了握她粗糙手掌,定然道:“火神也会保佑我妈妈。”
*
拖雷和华筝火祭后来看望了谢曜一次,带来不少好吃好玩东西。他两人身份尊贵,临近年末,族中事务繁多,待了没一会儿便又火急火燎离开,但拖雷临走之时夸了谢曜恢复,又提了提训兵事情,只被谢曜打了个哈哈搪塞过去。
拖雷前脚刚走,乌日珠占和天书便携手进屋,正好瞧着谢曜紧皱眉头,一脸沉思。
“儿子,过节你怎还不开心?”乌日珠占将灯笼递给天书,让她将灯笼杆立门外。
谢曜看向乌日珠占,迟疑片刻,才道:“妈,我有件事想同你说。”乌日珠占见他神色郑重,走上前问:“怎么啦?”
是蒙古风霜催白乌日珠占鬓发,她这里生活了近半生,如今要她同自己一起回陌生中原,没有熟悉邻居和朋友,谢曜如何也开不了口。
“伯母,你愿意同我们一起回中原定居吗?”天书门外听了片刻,觉得谢曜太磨磨蹭蹭,当下进屋大声说出。
乌日珠占“啊”惊呼一声,扭头看向谢曜,问:“儿啊,蒙古不好吗?为甚要回中原?”她说罢,忽然呢喃道:“是了,你是汉人,你想回故乡也是应当……”谢曜见她误会,忙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前些日子,拖雷找到我商议一事……”
他当即将拖雷那件事说了出来,末了又道:“若无此事,我这一生与您蒙古都一百个情愿。我虽爱蒙古辽阔,但建功立业非我所愿,留此处不仅让拖雷为难,让我为难,也让你为难。”
乌日珠占听他一番话,先前那般伤心也释然了,她喊了颔首:“原来如此,你早些告诉妈妈也无妨。只是……非得回中原么?”
谢曜闻言一愣,猛然记起自己还被丐帮追捕,欧阳锋亦是自己仇敌,贸贸然回中原怕是不妥。显然天书也和他想到了一处,不等谢曜开口,天书便笑说:“那便不去中原,伯母,我们去大理、去西夏、去吐蕃。大理四季如春,西夏民风淳朴,吐蕃天山云雾缭绕,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去不得?”
“啊,是吗?”
乌日珠占这半辈子都蒙古,此时听天书一说,也不由心动,她拉过谢曜和天书,坐椅子上,含笑道:“我夫君世前,爱给我讲天山故事,他说那里天都峰是人间通往天界道路。天都峰上住着一位山神,只要百姓们遇到苦难,这位山神就会去帮助他们,每一个百姓遇到难题都是一个故事,于是就诞生许许多多故事,将一个月都讲不完啊。”
谢曜低声道:“这也只是那些百姓故事,山神自己几百年几千年守天山上,他故事又有谁能知晓。”
乌日珠占拍拍他手,抬眼问道:“儿子,我们就去吐蕃如何?你们陪妈妈去看天山,去看山神。”
“妈……你答应了?”谢曜不可置信,走上前握住她双手。
乌日珠占目光祥和道:“好孩子,妈妈怎会让你为难,只是……等白节过了,我们再走可好?”天书不禁笑道:“此事不急,等伯母你寿诞过了,我们雇一辆牛车,慢慢走!”
*
白节前一天,称作“闭特温”,意为“闭合之日”,也是团圆日子。
谢曜一大早将牲畜赶回入圈,天书则将各类工具擦拭干净,把缝纫用具和材料收拾起来放箱子里。到了傍晚,乌日珠占又领谢曜和天书向火方向叩头,祈祷祖先天之灵一年里保佑全家人。回到家里,乌日珠占捡了两笼大包子,又将完整羊头端上,三人欢聚一堂,享用团圆饭。
“珠占,让你儿子媳妇出来看。”门外有人大喊,撩开门帘,却见李萍门外,喜笑颜开。
“你不是和拖雷他们一起过节吗?”乌日珠占忙惊喜过去与她谈话。
谢曜和天书一齐放下碗筷,听到这称呼不禁尴尬。
谢曜看了眼天书,正要道歉,却听天书似冷似嘲道:“让你占一次口头便宜。”谢曜不知怎,起了戏谑心思,故意给她夹了块牛肉,乐道:“媳妇儿,吃罢。”天书闻言怒冲冲朝他一瞪,殊不知灯火明堂,愈发衬得她双眼似水,俏丽紧。
“小曜,书儿,你们出来看。”乌日珠占也忙朝二人招手。
谢曜和天书走到外间,只见草原上燃起一硕大篝火堆,火焰窜起丈高。旁边还请来蒙古民间艺人说唱“乌力格尔”,不少青年男女聚一起唱歌跳舞。拖雷和华筝也其中,他二人一眼瞧见谢曜,忙上前道:“你病大好啦,来一起跳啊!”
“我不会,看你们跳便是。”
天书一旁冷道:“手拉手,围着火转圈,你都不会?”
谢曜闻言不禁挑眉:“你会,那你去跳。”他知道天书怕火,这话故意逗逗她。岂料倒转把天书惹毛了,她一挥袖道:“去就去!”拖雷见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