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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二年-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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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棫在铜镜中隐约看到红泪淡定的表情,颇为欣喜,世上最低俗的地方莫过妓院,而事实上正是这样的地方,存在着最坦白的职业。
红泪慢慢起身推开窗子,一阵暖风袭来,令人明显的感受到春天的气息。这是夕阳的方向,她淡淡的看着远处:“你去过长安吗?”
“没有。”赵棫来到她身后。
“这是长安的方向。”红泪的语气多少带着几丝荒凉。
赵棫奇怪于红泪的话,随口猜测道:“你是长安人?”
红泪沉默了一会,苦笑道:“算是吧,但我从未去过那里。”她的目光没有移动,“我小的时候听我爹说过,我们祖上还曾是晚唐重臣,世居长安,后来朱温出兵占领长安,并驱赶唐皇室和长安市民东迁洛阳,我们家族在此劫难后便败落了,到了我爹这一辈只能靠卖儿卖女生活。”
在赵棫看来,红泪这样的经历本该充满血泪与悲伤,应该让人在听后感叹世事炎凉,但从她口中陈述的语气仿佛但这半丝平静,半丝淡漠。
“这个月我带你出去。”赵棫突然直起身紧了紧领口。
红泪知道,这个姿势代表他即将离开。
“出去哪里?”红泪蓦地侧头问。
“北京大名府。”赵棫平静的回答。
在红泪身旁,赵棫可以感受到一种驰跃的激情,毫无保留的敞开胸怀呼吸和飞翔,彻底的抛开烦恼和束缚,这逃脱了王府压抑气氛的清凉让他对红泪愈发着迷,她是个十足的女人,从发稍到脚趾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每束妖媚的眼神都是销魂的,每抹醉人的微笑都是勾魄的。仅仅从欲望的角度看,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可惜她与多才多艺的李师师生在同一个时代,注定成不了东京的头牌。激情过后,赵棫总是发现自己空洞的内心与灵魂的谴责,他怀念与蓉儿和周瑾在一起平和恬淡的心境,充足而温暖。然而,很多时候他不得不做出让旁人看来愚蠢之极,同时让蓉儿心痛的决定,好像眼前,他必须带红泪一起出游,他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已经堕落了。
“大娘已经同意了吗?”红泪转身从屏风上扯下一条丝巾。
赵棫笑了笑:“花钱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大事。”
红泪“噗哧”一笑,轻声问:“见你这般阔绰,究竟是哪一家的公子?”
赵棫好奇的问:“你见过最有地位的人是谁。”
红泪哼了一声,将丝巾披到肩上,哀叹一口气:“我最多见过一个什么驸马,一副下流嘴脸。”
赵棫把她搂在怀里:“你说曾夤?他已经死了。”
红泪瞥了瞥嘴:“接受传言和益王有关。”
“你见过益王吗?”赵棫饶有兴致的问。
红泪摇摇头,推开窗子,向街口方向指去:“去年益王凯旋而归,楼里的姑娘们都争着想看他的模样,可衙门里的大人下令说,花街的女子是下贱之人,是不能接近主街的。所以我们只能在很远的地方看,哪里看的到什么,白白兴奋了一场。”红泪轻蔑的看了赵棫一眼,“你们这些男人,在外面满口仁义道德,看不起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可不是依旧要在我们身子上花银子?”
在红泪眼中,男人都是伪善的,充满了铜臭和肮脏的欲望,可是赵棫却略有些不同,他半隐半藏的眼神中拥有几分的神秘的真诚,似乎即使是虚伪也充满了纯洁的味道,让人无法弃离。
“你很快就知道我是谁了。”赵棫平和的盯着红泪的眼睛。
红泪也看着他,她的思路被他柔暖的语气搅乱,怔在那里。当她反应过来以后,赵棫已经出了门。回来时,他带了一身女装让红泪换上,卸下浓浓的妆,穿上淡雅的衣服,红泪俨然成为了另一个人。
赵棫满意的笑了笑,当夜,他与老鸨商定好后,雇了一辆马车把红泪接到太和楼住下。
章·十八红泪(下)
赵棫站在周瑾和蓉儿面前,坦言他要带青楼女子一起出游。周瑾听罢,一语不发,顷刻间便夺门而出。蓉儿见周瑾离开,也脸色黯然的向外走,这时,赵棫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她用力挣脱,出了正堂向紫坞跑去。赵棫急忙追赶,终于在湖心的亭子前拦住了她,生生将她按在石桌上。
“为什么跑?”赵棫用手抵住她颤抖的肩。
“你变了,王爷。”蓉儿直视着他的眼睛:“放开我!”
赵棫深吸一口气,松开手臂。蓉儿起身后,他淡淡的道:“你要知道,我必须佯装把心放在这上面,让母亲认为我只留恋与花街柳巷,这样她才会相信我没有把心放在太子身上去。”
“皇后娘娘……”蓉儿恢复了些许冷静,“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怀疑她?”她深信着皇后,她甚至固执的认定皇后为权利所做的一切早已经伴着周瑜的死而结束了,却不知道自己才是崇庆殿真正放在赵棫身边的暗流。
“究竟是谁先怀疑谁的?”赵棫瞥了蓉儿一眼,“夫人,你比我清楚。”他的话如同一阵寒风,将蓉儿内心的温存席卷而空。他们的爱情在信任面前,竟然如此脆弱。
赵棫自己都不想承认,他还是把蓉儿当成了崇庆殿出来的人。
“这一定是你多心了。”蓉儿劝慰道。
赵棫诧异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这样维护皇后?”
“……因为我不想你走错路。”蓉儿明白崇庆殿主人一直试图维护的东西,而赵棫却正在违背着极权的心意,这极其危险。她惊恐的看着他,企图动摇他坚定的意志。
赵棫并未在意蓉儿的表情,径自冷笑一下:“蓉儿,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的立场必须改变一下。”
“棫……”蓉儿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似乎是另一个人,他对于亲情的冷漠在铸就一堵厚厚的墙,隔在他和所有人中间,包括她,“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眼睛已经渐渐失去了光泽。”她转过身,慢慢走到栏边,望着平静的湖面,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已发现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一些肮脏的东西正在侵噬你的心。”
“蓉儿,立场对人来说很重要,它直接关系着一个人未来幸福与否。”言毕,赵棫转身离开。
蓉儿依旧定定的注视着湖面出神,她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痛苦在冲袭着她,抬头眺望崇庆殿方向的天空,坚定起维护赵棫的信念。如果一定要有一种立场,那么为了他,她必须从此保持缄默。
赵榛的到来让赵棫颇有些意外,他看上去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神色中展露出了冷俊的表情,眉宇间泛着刘贵妃残留的痕迹,无论从性格还是模样丝毫不像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与每一个在宫中长大的皇子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的眼神还是浮动着年少而不谙世事的冲动,赵棫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久前,赵榛被授建雄军节度使,封福国公,此次听说赵棫要随赵佶出游,特来告别。
“听说北方辽人被金兵打的已经是连连败退。”赵榛在谈话中时刻流露出对于时政的关心。
“辽人已经不成气候,我们大宋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女真人。”赵棫坚肯而忧虑的说道,“我现在反倒希望契丹人能打一场胜仗。”
赵榛不解的摇摇头:“可是我们与大金是同盟啊。”
“你日后自然明白,在政治中,永远没有真的盟誓存在。”赵棫与赵榛随意的走到后院,一个侍女正在带着周瑜的儿子晒太阳,赵棫走上前接过孩子,“承允,叫叔父。”
承允用稚嫩清脆的声音喊:“叔……父……”
赵榛高兴的逗着小侄子,脸上呈现出天真的表情。他随口说:“哥,这孩子长得像谁?”
“像他母亲。”赵棫答着,脸上闪过一丝黯淡,“一点都不像我,你看这眉目之间,透着一股柔嫩气。”
“我听韦贤妃说,男孩像母亲有福气。”赵榛笑着道,“可我已经忘记了我们的母亲长得什么样子了。”
赵棫叹了一口气,指着承允:“那时你还没有他大。”
后院的芳草发散出清新的气味,怡人爽神,赵榛对于母亲的概念相当肤浅,而赵棫也只是记得她死后留在嘴边那一抹惨淡的笑容。转眼很多年过去了,他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他也有了他的妻子,他也终于明白了父亲当年在母亲死时留下了一滴泪水,其实已经很不易。他又想到了周瑜,她为整个益王府留下的唯一痕迹,或许就是一个无法替代的嫡长子——赵承允。这是让任何女人都无法再做到的事情,周瑾不能,蓉儿也不能,在这点上,周瑜似乎可以得到一丝安慰。
送走了赵榛,赵棫回到屋中对蓉儿说,我们去皇陵吧。
卷六强盗章·一三拨(上)
三月的皇陵生机盎然,乾渠绿水环绕着布满青松杨柳的林子,为离逝的灵魂带来了春的气息。沉寂在这里百年的皇族,吮吸着新爽的滋味,携着他们高贵而短暂的生命继续等待人们的祭拜。偶尔,会有皇家子嗣们会来探望他们的先祖,守陵官员也时常围绕着林子打扫碑上新下的尘土,这使本来无烟的坟墓平添了几丝生意。林子后面斜望去就是庙堂了,与豪华的宫殿相比,这里多了一分远离尘嚣世俗的恬静和朴素,大宋的每个皇帝都细心的维护着这片充满祖先遗风的圣地,如同维护他们最珍贵的皇位。
皇陵的祖庙侧堂是供奉诸位已故皇妃的地方,赵棫和蓉儿驻足在一列黑木旧质的牌位前面,数过去的第五十三位上书有“明达懿文贵妃刘氏”,赵棫看了蓉儿一眼,抬起手臂指向那个方向:“那便是我的母亲。”
“曾经听皇后娘娘讲,刘贵妃生前一度由才人七迁至贵妃。”蓉儿感叹着,“可惜……”
赵棫淡淡一笑:“你始终不习惯管她们任何一个叫母亲。”他的目光集中在那一块小小的牌位上,但神情却有些迷离,“其实,我也不知道,谁才更应该被我称作‘母亲’。”
“我想,她们都不会去介意这些。”蓉儿劝慰道。
赵棫笑着摇了摇头:“听说母亲是父亲最喜欢的女人,也曾一度动摇过皇后的地位,但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蓉儿毫不逃避的说:“反抗皇后的人肯定会失败的。”
赵棫能够听出蓉儿话中的意思,但他并不介意,只是平静的说:“我的母亲曾经是整个后宫最妖艳的玫瑰,她的美丽,让三千粉黛尽失颜色。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不过只要看到姐姐,我便能够想象母亲当时的风光。但不可否认,她的庸俗毁了她的一生,这似乎也是她永远比不上皇后的地方。在这一点上,姐姐更加接近那种高贵的气质。”
蓉儿微笑着回应他:“你难道不应该感谢皇后对你的教育吗?是她告诉了你什么叫高雅。”
赵棫淡淡的说:“我是在宫内长大的皇子,高雅只是一种天生的品质,与皇后无关。”对于大内众人来说,高雅的性情是掩盖内心欲望最好的方式。每个皇室子孙都要为这个姓氏负上责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文明和实力,但是在这些冠冕堂皇的太平歌声下面,每个人心中都蕴藏着不可小窥的私欲。
蓉儿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双手合十祈祷道:“请保佑您的儿子,永远平安。”
赵棫静静的看着她,门口吹来一席风,掀起他的外衫,蓉儿的纱衣也被轻轻掠起,他说,天晚了,该走了。
他们特意绕走到周瑜的墓前,蓉儿似乎回想起她第一次见她的情景,一晃四年过去了,她也在这里静静的躺了两年,赵棫轻轻抚摸着墓碑说:“夫人,承允会叫母亲了。”
蓉儿没有说话,赵棫也没有再出声,他们简单的注视了石碑片刻,便抽身离去。周瑜一生安静,死后也该清宁,她成了赵棫心中最大的刻痕,那是对逝者追忆后空留的遗恨。
章·二三拨(中)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掀开双纱帐,蓉儿瞥视着路旁的行人,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赵棫突然握住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她不禁转回头对视他的目光。
赵棫微微一笑,对赶车的仆人道:“在下一个街口停下,本王要和夫人在街上逛逛,你不用跟着了。”
赵棫单独出门对益王府的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携夫人一起,却是未曾有过。那仆人犹豫了一下,将马车停稳,赵棫窜下来后,小心的扶着蓉儿下车,轻声说:“我出远门之前,陪你到街上走走,免得日后你总在王府内闷出病来。”蓉儿笑笑,没有说话,向前走去。
天已经暗了下来,各个店前都高高的挂起了灯笼,蓉儿迈进了一家布料店,这是她嫁入益王府后第一次出来闲逛,对于街市的好奇让她无暇顾及赵棫真正的用心。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身材弱小,笑盈盈的招呼着:“夫人买料子啊?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江南丝绸。”
蓉儿走到一卷浅灰烫花缎子前,侧头对赵棫道:“这缎子不错。”然后微翘了一下嘴角,向老板吩咐,“我要半匹。”
赵棫在帐单上涂了两下,放下笔道:“拿着这单子,把布料送到西街口标着‘益府’字样的马车上,车夫会把银子给你。”
东京的主街无论多长,总是有尽头的,但横穿过主街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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