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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二年-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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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一封点点头,他推开窗子,遥望华灯初照下半明半暗的天空,前方的不同道路他无从辨别,但唯一不可能改变的是他必须走下去,他默默的自语:“静昱,如果不幸是我带给你的开始,那么希望幸福是太子带给你的结局。”
章·四花石纲(上)
神霄观的初夏颇有些仙界的清妙曼美之感,由于在山上,较之城内的微燥,这里更加舒爽惬意,圣芯已经在此住了几个月,而在此期间,她对于外界一切消息的得知都来源于李若冰平展沉缓的声音,这几乎成为了她清心寡欲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份期待。面对李若冰,圣芯第一次感到无比心安,在他的面前,她只是一个为了爱情而不断憧憬不断失望却又在不断等待的普通女人。躲避在神霄观,躲避开赵府或者宫内的一切事端,圣芯只有李若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她喜欢他聪明睿智的头脑,更喜欢他与这种头脑相配的儒雅风范和风趣气质。
“李大人,你看这些含苞欲放的荷花,个个都那么饱满。”圣芯面对着池塘微笑着感叹,“我记得小时候,我和棫哥哥还有桓哥哥总是喜欢跑去东宫玩,我记得当时东宫东面的熏阳殿后面有一个小湖,它是静湖分支角落里不起眼的地方,但是那里却有着宫内最美丽的荷花。棫哥哥曾经戏言,如果有一天他能住到熏阳殿,就把那里的荷花移到整个静湖,让宫内的夏天,处处充满荷花的香气。当时,桓还说,如果有一天他住进东宫,就让棫也搬进去。”圣芯一面说一面笑,渐渐的,她的表情浮现出一丝悲伤,“现在,桓已经在东宫住了十几年,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当时说的话。”
“或许太子对于那些不经意的游戏话记得没有帝姬这么清楚,又或许太子是记得的,只是碍于纲常,不能真的实现承诺。”李若冰淡淡的回应,“儿童时代纵然美好,但发生在那时的梦想多为不切实际的。”
“是啊,但至少美好的令人向往。”圣芯转身沿着堤岸漫步,“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对于亲人总是带着无比温馨单纯的想法,这种想法终止于桓在比武中刺伤棫的那一刻。当时,我发现把我沉浸在温柔和蔼香气中的亲情并非我想象的那么浓烈,我的母亲,父亲,哥哥们似乎都有自己独树一帜的想法,似乎都在利用与生俱来的亲疏关系盘算着属于自己的利益……这太可怕了。”圣芯用手折下一枝垂柳,“那之后就是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太子和棫甚至棫和母亲的关系都因为那件事而罩上了一层暗纱,这也就我越来越感到我和他们疏远的原因。棫哥哥承担了很多不幸,但在我看来,他反而是唯一可以坚守住亲情的人。”
李若冰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帝姬对于太子的看法倒是令我没有想到,但是据我所知,最近益王与太子关系甚为要好,益王甚至成为了东宫政客中高明的谋略者之一,这些现象或许会给帝姬带来一些安慰吧?”
圣芯一怔,疑惑的停下脚步,看着李若冰的眼睛,问道:“这是真的?难道棫哥哥不怪桓哥哥刺伤他的事情了?”
“帝姬这话万不可对旁人说,否则便是害了益王。”李若冰道,“自古太子为储君,其他皇子皆为臣子,君要臣死,臣没有不死之理。益王与太子之间的矛盾从未表面化,正是因为这个道理。”
圣芯若有所思的回过身,慢慢向前走:“其实宫里的人往往很难摆准自己的位置,按照大人的说法,棫哥哥和太子算是冰释前嫌了。”
“如果真的只是兄弟之间的隔阂,解决的办法倒是简单。”李若冰细密得心思让他对朝内的动静总能保持伺机的警觉。
圣芯会意的道:“李大人言外之意就不必掖着藏着了。”
“帝姬,您生活在距离皇权这么接近的地方,难道还不明白,任何东西沾上了政治就如同披上了一层变色的外衣,永远看不清真正面目,亲情也不例外。”李若冰潇洒的笑了笑,意味深长。
章·五花石纲(中)
圣芯用手中的柳条指着李若冰:“既然李大人觉得政治如此可怕,为何还要考取功名,进来搅这混水呢?”
李若冰爽朗的笑道:“不搅混水,这几年书岂不是白念了。”
“李若冰,我以为你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呢,原来和一般的世家子弟也没什么区别嘛。”圣芯把柳条攥在手中,然后走到一旁的凉亭内坐下来。
李若冰也跟了进来,坐在圣芯的对面,问:“帝姬真的想知道在下的抱负?”
“我很少关心别人的抱负,小的时候,桓的抱负倒是很大也很多,现在有了他施展的机会,可是现实却不那么如意。棫自小没什么抱负,整日只知道玩。后来,我遇到花荣,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一种特殊的气息,我不知道他内心中真正向往的什么,只是能感到他身上的寂寞……”提到花荣,圣芯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随即,她转头看着李若冰,“你的抱负又是什么?”
“做一位能劝得动皇上的臣子。”李若冰平静的道出了他貌似轻巧渺小,实则重于泰山的抱负。
圣芯怔怔的看着李若冰,她已经做好了聆听一大番宏图远志的准备,却不想李若冰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她不解的问:“完了?”
“帝姬以为这很简单?”李若冰似有似无的笑着。圣芯点点头,说:“我就能劝动父亲,难道李大人的抱负就这般简单?”
李若冰的表情变得丰富,他继续问:“那么您是怎么劝动皇上的呢?是靠父女固有的关系,还是倚仗疼爱撒娇后皇上不得不依从的慈爱?”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圣芯问。
李若冰回答:“于您,圣上最疼爱的女儿来说,这些足够了,但对于大宋江山无数的臣民来说,这却远远不够,因为作为君主,他的决策绝不能依靠亲情爱恋和一时冲动。”
在圣芯眼中,赵佶是她永远不会坍塌的依偎,无论何时,无论遇到什么难题,父亲总会坚定的给予她鼓励和疼爱。看来,她错误的意识中,父亲这个词成为了她对大宋君主全部的概念,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天下子民也是君主必须面对的孩子。
“帝姬,为臣者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让皇上听进自己的建议。”李若冰给圣芯倒了一杯茶水,“然而,现在皇上听的却是坏人的话,办着不妥的事情,那么臣子就应该告诉皇上那些做的不当,这是臣子的责任,皇上能听进去,就是臣子的愿望了。”
“你是说,现在父亲做错事了?”圣芯问。
李若冰不置可否,只是说:“帝姬自己可以想象,如果皇上做了一个决定,它让天下五成以上的人陷入了不幸,这是否是一件错事,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当然是错事。”圣芯肯定的回答。
“可是这件事一直做了很多年,臣子对皇上说这是不妥的,说了很多年,但皇上一直听不进去,于是就一直错着。帝姬,您说,我的那个抱负是件简单的事情吗?”李若冰看着圣芯,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圣芯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问道:“李大人是有话要说,你到是说说。”
“帝姬,花石纲之祸已经造成了教训,您应该引起警觉啊!”李若冰一字一句清楚的解释着,“江南方腊造反之所以成气候,正是因为那里有一大批因为花石纲而倾家荡产的人啊,方腊正是利用了他们对于朝廷的怨气而成就了自己的野心,虽然最后失败,但背后的因素不得不引起朝廷的重视啊。”
圣芯端到唇下的茶杯滞在半空,她死死的盯住李若冰,拍案而起:“李若冰,你好大胆!花石纲怎会为祸?只不过是一些花花草草,各异石头!每月贡入我宫内的也不过四五株,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祸害呢?我看你太危言耸听了吧?”
章·六花石纲(下)
李若冰毫不畏惧,摇头感叹道:“关键不在于皇上对您的宠爱,而在于让苏州人朱勔负责花石纲采办及主持苏州应奉局和杭州造作局,此人年复一年地强取民间奇花异木怪石。由于抢夺来的花石竹木数量之多,络绎不绝的花石纲船队,致使运河航道不畅而部分改用海运。应奉局的官吏在抢夺民间花石竹木时,乘机敲诈勒索,逼得民户拆房毁屋,甚至卖妻鬻子,倾家荡产,民怨沸腾。那些人在其中牟得了自己得利益,却让您背负了罪名,弄得民间都认为是帝姬您贪得无厌,穷奢极欲,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形。”
“一派胡言!”圣芯一下将茶杯放到桌子上,茶水溅了出来滴在她的手指上,“你居然敢质疑父亲的用人?”
“李某不敢。”李若水正色道,“只是将事实告知帝姬。”
圣芯语气舒缓下来:“你敢质疑,为何不敢承认?就算如你所说,我求父亲罢免了那些恶贼也不是难事,想来你也不会为了此事骗我。”
“多年来朱勔做的这些事情已经深入基层,逐一查办根本不起作用,治标不治本。”李若冰道,“帝姬若是真心想解救天下苍生,惟有劝皇上,罢了花石纲。”
李若冰言毕,圣芯徒然站起身,她的眼神再次变得尖利,这次却令李若冰不寒而栗,她仿佛看透了他所有话语的源头,原来他此前铺垫的一切理由,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这是一种谋略,李若冰把政治上的伎俩用在了她的身上,内心的失望让圣芯脸色更加难看:“李若冰,你在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利用我企图与你聊天的单纯愿望,你以为用这种层层递进的劝柬方法就能让我听从你的摆布?这是对我的侮辱!”
李若冰立刻跪在地上,他没有想到圣芯内心那份长久的孤独让她对于任何打扰她,尤其是蓄意打扰她心境的言语都充满了敌视。他低下头,声音却依旧平缓如常:“您是大宋最高贵的帝姬,在下怎么敢利用您,更谈不上侮辱,只是您的善良让我产成了拯救的野心。”
“拯救?”圣芯问,“拯救谁?”
“当然是您。”李若冰回答。
“我为什么需要拯救?又为什么需要你来拯救?”圣芯对待李若冰总能保持着不断追问的好奇,其中原因她自己都不甚了解。
李若冰站起身,圣芯发现他的脸上似乎从不会出现紧张的情绪,他镇定的说:“在见到您之前,我因为花石纲的缘故也以为您是以为娇蛮的帝姬,但是自从见到您,并于您交谈了这么多次,我发现在您的心灵中,善良和仁慈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您仅仅是不幸的被人误会了,但是,如果当您知道了真相以后还不加以阻止,那么您将真的成为他们骂得那样。作为您谈过几次话的朋友,我希望能把您从这种无谓的谣言中拯救出来。”
圣芯突然笑了,她第一次听到这么曲折却又不加修饰的请求,李若冰用他独有的神采和声音引导着她走向一条莫名未知的新鲜道路。比起一成不变的宫廷,李若冰口中的世界活生生的展现在她的面前,那里面有快乐,有幸福,也有苦难和无助。圣芯发现,帝国赋予她尊贵生命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的将她圈禁于狭隘的书本教化和单调情感中。大宋江山无比壮丽辉煌的风光,在宫墙和城墙的保卫下,显得如此孤单,东京华丽妖娆的面貌横亘在圣芯的视线中,成为了她对于整个帝国安定繁荣的骄傲和理解。但是,在李若冰身后,她突然发现,很多事情,在掩饰的同时也是在暴露——她伟大的国家已经陷入了各种危机。
章·七权利的战马(上)
宣和三年六月,赵佶突然宣布了一项让众臣惊呆并一时不敢相信的诏书——罢花石纲,这是在帝国臣子努力坚持了多年后换来的结果,也是圣芯这一生对大宋做的最重要的事情。赵佶从未想过从圣芯的嘴中能说出与政治息息相关的词语,那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少女已经被成长剥掉了无忧无虑的外衣,与美丽相伴的蜕变也掺杂了对外界了解的渴望,这一切无论是否是赵佶所希望,都无法回避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是李若冰。
“母亲,我不想回去。”崇庆殿内,圣芯站在皇后面前,倔犟的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皇后叹了一口气,拉住圣芯的手,说道:“赵良嗣如今也是朝廷重臣,当初我不允许你给赵奚守寡,可是你自己偏要这么做,现在你身为人家的媳妇,怎么能一直住在道观中,成和体统?”
圣芯并不打算向皇后解释她对于此次婚姻的预谋和抉择,只是赵奚无怨无悔的死亡成就了一份草草收场的痛苦心情。青春以最灿烂的形式,在赵奚倒下的那一刻向圣芯宣告着忧伤和无止境的期待。她只有用沉默来回应此刻赵佶和皇后射来的疑惑目光。
“明天你就搬回赵府,你终归是人家的媳妇。”赵佶把弄着手中的丹瓶,这是他最新的嗜好,为了提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他特意命人在艮岳支起了九鼎大炉。
“我不!”圣芯苦着脸坚定的拒绝,她转向赵佶,“父亲,您难道不希望女儿快乐吗?难道您希望我一直被关在赵府枯燥乏味的庭院中吗?难道您对我的感情仅仅限于对我嫁入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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